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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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囚室十分简陋，简陋得连张床都没有。赵建军靠在墙角茅草堆上，两眼发直看着厚实的铁门。
铁门上只安了一扇铁栅栏窗。栅栏外边也是黑漆漆一片的大牢，颇有些暗无天日的感觉。
他算了算，三日之后是他们圣子祭。烟如涉身为左使，罪在失职，罚到悔过堂思过去了。赵建军不一样，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亲手把十字架给推倒了。不把他在圣子祭那天挂起来谢上帝，难平民愤。
赵建军心里那个憋闷。
有这么陷害人的吗？
连文清宇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终于问道：“你为何要去推那东西？”
赵建军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自然，被送进来享受牢狱之灾的，绝不只有赵建军一个。文清宇靠在他身边的茅草堆上，此时也坐了起身来。赵建军道：“还没睡？是不是我翻身吵着你了？”
文清宇道：“不，我听你气息不稳。今日事多繁杂，难免你心绪不宁。”
月光透过斜上方的通风口，只照了那么一点点进来，什么也看不清。赵建军心里头十分窝火，“那烟如涉让我去推十字架，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妙招呢。”
赵建军说完这话，只觉身边之人静了一下。过了一会，文清宇微微一叹，道：“赵兄，你背过身去，我帮你过一遍安神穴道。”
赵建军道：“不用，你快睡吧。怎么好麻烦你？”文清宇道：“无妨的。”
赵建军心里各种念头，慢慢的转了过去，难道文清宇是要帮自己按摩？赵建军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找了话题说道：“清宇，我连累你了。”文清宇不答话，赵建军道：“我们关起来了，烟如涉思过去了，你身上的毒怎么办。”只觉背后微微一酸，是文清宇并指，点在了他的脊椎侧三寸的地方。
文清宇道：“你担心自己吗？”
怎么会不担心？单是看一眼圣地都要挖眼去足，那这次岂不是要死得透透的？只是，“再担心也是三天后的事，你身上的毒明天酉时就要开始了，你总不能这样挺三天，然后再跟我上刑场吧？”
文清宇指力换了地方，又点住了一处穴道。微微的酸痛后是绵绵的缓和，十分舒服。文清宇道：“赵兄，多谢。”
赵建军一愣，道：“谢什么？”
就听文清宇说道：“你不是江湖之人，原本应当我来护你。没想这一路，却是我处处欠你。”
赵建军顿了一下，道：“难道我就不能侠义一回？”
文清宇道：“侠义之道是锄强扶弱。”
赵建军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道：“那就对了。你在曲靖林立站都快站不稳了。我扶了你一山的路，不就是扶弱了吗？”
文清宇点穴的动作一顿。赵建军道：“侠义之道应该讲究问心无愧。”文清宇道：“原来如此。你做完傻事从来不躲，原来是问心无愧。果然侠义。”
赵建军一个不留神，呛住了。他拼命的咳，挣扎说道：“我什么时候…咳，做傻事了！”
身后文清宇改了点穴为顺背，拍了赵建军几下，边说道：“是自我见你起，便一直如此。”他声音里，淡淡的笑意，隐隐而现。
妈呀，这是文清宇吗？没搞错人吧？赵建军心里头一热一痒，就想转过头去。可恨牢里那么黑！赵建军真想把文清宇抓到眼前好好看上几眼，看看这文少侠开玩笑时，又是怎样的表情。文清宇止住他道：“别动，还有几处穴道。”
真是，这时候还能管他穴道不穴道……
赵建军心中轻轻动了一下，突然说道：“清宇，今天早上，我那个了你…那啥。是我不对！”憋了一天的话，夜深人静终于出口。赵建军憋足了一口气，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怎样想的……？
文清宇于是愣了一下。过了片刻，终于了悟地点头道：“赵兄，既然你拿了那串东西，便先收着。若此次能够化险为夷，我再问你要回。却并非不相信赵兄之故。”
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
赵建军心里震荡，他自然不是问这个！文清宇这是忘记了还是根本没当一回事……那他亲那么一下，就白亲了？
文清宇指力往下连过三个穴位，即快又准。然后把手一收，道：“好了，睡吧。”
靠，叫他怎么安心睡啊！文清宇见赵建军不动，于是安慰道：“莫再多想了。那十字架既是烟如涉让你去推的，估计后面的事，他也有计算了。”
赵建军突然想起那松如软泥的岩石底，顿时沉默了。
确实，很有可能的。
赵建军和文清宇既然能想到，景教的人自然也不是傻子。
所以隔天一大早开始，牢里就热闹起来了。
赵建军顶着两个黑眼圈，盘腿坐在茅草旁，第N次地朝前面说道：“我怎么知道，我一推它就倒了。你们的东西建得不结实。能怪我吗？”
“你说预谋？我哪里有什么预谋。我才刚到一天好不好？”
“你说烟如涉……”赵建军沉默一下，“他啊？那你要去问他了。你们不是一个教的吗？我认识他才几天，你跟他比我跟他熟啊。”
门口那人顿时火冒三丈，“老夫岂会与那种人相熟！休得胡言！”狠狠地指住了赵建军，“你们这些奸佞，合谋一气乱我景教，老夫让你好看！”
赵建军顿了一顿，看着那大脾气长老从铁窗外伸进来的手指，豪爽道：“行，你进来再说。”
长老愤袖而离。
他一走，赵建军倒头就栽到后面的茅草上，只想再睡一会。文清宇在一旁道：“还是没睡好？”
赵建军睁开眼睛看向文清宇的脸，心想：我怎么可能睡得好……
他正想着，突见文清宇的眼睛一转，盯在了铁门上。片刻后，赵建军就听门外“哐当”“哐当”两声，居然有人在开锁！赵建军心中一惊，也看了过去。
门一开，一个人迈进了囚室里来。
赵建军心中一个激动，站起了身来：“湘子！”
赵建军唤着便胳膊一张，阮湘子已经疾步上前，轻车熟路地扑在了赵建军怀里。
赵建军搂着小湘子就问：“他们没为难你吧？”湘子摇头：“没有。”赵建军又问：“没有人欺负你吧？”湘子道：“也没有。”赵建军低下头好好打量湘子一番，问道：“你没有出什么事吧？”
湘子顿了顿，抬头道：“赵大哥，这三个问题是一个意思的。”
赵建军尴尬一笑，这不实在是太担心了嘛！想着便又摸了摸湘子的头。阮湘子便也笑了,顺便转了脸过去，朝文清宇点了一下头。
赵建军就听囚室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赵公子…”
赵建军心里一哆嗦，抬头看向了门口处老态龙钟的薛长老。原来是三朝元老，难怪人家会有大牢的钥匙。薛长老道：“老朽想请赵公子借一步说话。”
兴师问罪的，终于找上门来了。
景教的大牢与别处的大牢没什么不同，关人的地方，看人的地方，还有审讯人的地方。赵建军一脚迈入审讯室，腿就有些软了。硬着头皮回头道：“薛长老，十字架的那件事，我觉得你该先问问你们烟左使。”赵建军话说得很委婉，心中在想：烟如涉，别怪我不讲义气，这次实在是你陷害得我深啊。
薛长老白眉之下睿智的眼睛在赵建军脸上看了一会，最后点了点头，道：“赵公子，烟左使没有看错你。这次委屈你了。”
赵建军一个反应不过来，什么？
赵建军惴惴地在审讯室的桌边坐下了，审讯室里就他与薛长老两人。看着薛长老的一把年纪，赵建军勉强安心了一点。就听薛长老慢慢地叹了口气，道：“赵公子，昨晚可还睡得好吗？”
赵建军无言以对。薛长老迟缓缓地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赵建军一看，玉挂、瓷瓶、断笛，全是他落在烟如涉屋里的东西。薛长老还给了他，其中又多了一瓶伤药，和两颗药丸。道：“这伤药，是给你胳膊上用的。烟左使说你这伤处理得及时，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再养养就好。另外两个药丸，则是烟左使给文少侠的。”赵建军接过，薛长老道：“此药酉时前进用，能稍缓文少侠今日与明日毒发之苦。”
赵建军道：“稍缓？”
薛长老道：“若是一切顺利，后日圣子祭前，烟左使当会找机会为文少侠逼毒。”
赵建军一顿，放下手里的药看向了薛长老，终于问道：“长老…你是烟如涉的托吧？”
薛长老目善如水地看向他。白发银须，整一个替神布道的教会牧师。开口道：“老朽心中只有天尊，和景教。”
赵建军磨牙，这老狐狸啊！
赵建军问道：“那你的一切顺利，指得是什么？”
薛长老慢慢站了起来，背手认真道：“赵公子，想要一切顺利，你只需记住三件事。”
赵建军知他是要锦囊相授了。留上了心，肃了眉，凑前问道：“哪三件？”
薛长老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
赵建军顿了顿，终于很没敬老心肠地吼了出来：“放屁！”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赵建军被送回了牢房里。只听薛长老在后面说道：“赵公子若还有什么要求，不妨相提。”
文清宇和阮湘子都看向了他，赵建军看了那两人一眼，回头道：“有。把湘子和清宇带出去吧，别让他们跟我呆在这鬼地方。”
薛长老看着他，微叹道：“唯独这个不行。”
赵建军只好道：“那能给我们换间能住人的牢房不？”小湘子来了，能让他就这样睡草上吗？
薛长老又道：“这个恐怕也不行。”
靠，这不行，那不行。不行你还问……赵建军悲愤了，道：“给我们张床睡人总行了吧！”
薛长老真是厚道人家。赵建军说要张床，薛长老就真的给他们送来了一张。勉强能通过了牢房的窄铁门塞进来，往小小的囚室里一放，挤得囚室更是没有位置了。文清宇和阮湘子站在牢房角落，就见赵建军扒在铁门的栅栏口处，满头黑线地跟外面看守的人谈条件：“我们有三个人啊，老大！你们搬这么个东西进来给谁睡啊？再说它挤在这里，我们站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外面看守的人好不耐烦，道：“你站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想要三张床不成？”
赵建军真想砸门。
文清宇眉梢轻扬，向后靠在了墙上。阮湘子捂着嘴就闷笑了起来。
看守那人道：“床已经抬进去了，你们就安生点吧。除了薛长老，别人都没有钥匙。”
倒是挺安全的。
得知这个消息后，赵建军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门外一轮景教大人物挨个过来，一轮下来，赵建军心里也有谱了，说道：“看来烟如涉人缘倒不差，这么多人担心他。”其实该说是烟如涉势力不小。来牢里愤慨骂他们祸害景教的，居然还不及来警告他莫要乱说话的多。
文清宇道：“阳林天的人，至今未到。”
阮湘子问赵建军道：“赵大哥，你说阳林天的人，会怎么对付烟如涉他们？”
赵建军怎么会知道，道：“估计是落井下石，通通干掉。”
阮湘子笑道：“赵大哥，不一定，那得要看阳林天舍不舍得了。”
阳林天舍不舍得烟如涉，赵建军不知道。不过这阳林天，绝对舍得赵建军。而他赵建军，又肯定舍不得文清宇和阮湘子。既然舍不得文清宇和阮湘子，那么掌着他们三人性命的烟如涉，他也不能舍得。
好生纠结。
天色渐渐沉了，小牢里本来光线就不足，太阳一西落，就愈发地暗了起来。文清宇自服了烟如涉的那颗药丸起，便没再说话，只在一边靠着茅草闭目养神。
听着床那边，赵建军和阮湘子的说话声，一时模糊，一时清晰。赵建军正在给阮湘子讲一个叫西游记的故事。湘子道：“玄奘高僧西取大成佛经，这我是知道的。可他身边怎么又带着猴子和猪了？”赵建军道：“故事，这是故事。”阮湘子颇不以为然，道：“赵大哥你瞎编的。”哪个故事不是瞎编的！
文清宇换了一下姿势，把额头抵在墙边。
过了一会，突然觉得有人将他的肩膀扳了一下。赵建军道：“清宇，清宇？你哪里不舒服？”
文清宇摇摇头。他眼前模糊一片，这么一动，只觉惊天骇浪的头晕。一片昏沉。
赵建军急了，扶住他的背，道：“那药是不是有问题，快把它吐出来。”
阮湘子在一旁道：“赵大哥不行。那药应是止疼抑毒的，估计药性便是如此。若是不用它，文少侠怕会更难过。”赵建军心里烦乱得可以，湘子道：“你带文少侠到床这边来吧。”
赵建军搂住了文清宇，抬头道：“湘子你年纪小，平时也没受过什么苦。这张床本来就是给你要的。你就早些睡吧。我陪文清宇在这边呆一会。”说罢让文清宇往自己身上一靠，调了一下位置。
文清宇只觉赵建军腾了一只手上来，放在了自己耳廓上。他下意识避了避，却听赵建军道：“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安神穴，但我听说耳朵这有个镇定的穴位。不知道管不管用。”说着手指不轻不重地按着文清宇凉凉的耳廓，从上到耳垂顺搓下来。问道：“有没有好一些？”
文清宇没吭声，除了耳朵被他搓热了些，也不觉有什么好的。只是他现在正是难过关头，索性只是闭目运气，随赵建军折腾去了。
只听床边被单“扑扑”了两声，阮湘子卷着床上的薄单简褥挤过来了，往他们身边一靠，斩钉截铁道：“那我也与你们一起好了。”
三人热乎乎地在茅草堆这挤做一团，赵建军看着空荡荡又占去一半空间的床心想：到底当初要那么一张床，是做什么用的？
这夜注定不太平。倒不是赵建军睡不踏实的原因。而是入夜三更的时候，牢外突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赵建军半迷糊中一下就惊醒了，只见自己又是一边靠着阮湘子，一边搂着文清宇。暗中文清宇一动，原来也是醒了。赵建军刚想问他感觉如何，文清宇抬了一下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火光突然在囚室外亮了起来。看不清外面都有什么人，只听脚步纷乱，站在了门口。阮湘子也被这阵势吵醒了，刚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就被赵建军往后一拉，挡在了身后。
就听门外一个声音道：“赵建军，里面很快活嘛。”
赵建军道：“阳林天，托你洪福嘛。”
大Boss深更半夜的，终于来了！赵建军在脑海里第一百遍拟定了诺基亚策略，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们进不来。
却听阳林天不咸不淡地道：“何公公有几句话要与你说，你好好答了吧。”
赵建军反倒愣了一下，哪里冒出来的何公公？就觉阮湘子从后面靠了上来，在他耳边低低压着声音道：“他是高阉狗的手下。”赵建军低道：“他认识你不？”阮湘子道：“他没见过我，不过要小心。”
湘子话音一落，就见囚室上的铁窗口换了一张人的脸，火光昏暗依然是看不清晰，倒是那人的声音令人深刻。
太监嗓子高高一吊，“赵建军！”赵建军浑身一麻，“靠！”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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