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日》万*琚

2、第 2 章

　　云雾山

　　地处寒星国东北，即与冷月国交界处。因整年云雾迷漫而得名。

　　据史记，数百年前云雾山是仙人得道之地，毕竟在每月的月圆之夜，山下人隐约可闻天籁之音，若是月亮格外的清亮，透过薄薄的轻雾，则可见仙人凌风起舞，水袖云飘。

　　数百年来，多少人欲到云雾山顶揽青天明月，可得长生不老之术，

　　一求仙人影踪。但是，数百年中，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武林奇人，纵然是手握重权为求仙药发兵数万开凿山麓的国君，都没有一人到过云雾山主峰孤云峰，毕竟那里山路纵横，有如蛛丝网错杂无踪，非常人所能及，更何况峰顶天气无常，风云变换，峰底沼泽密布，茫茫无际，简直无从可入。

　　所以，这数百年来，并没有人知晓事实的真相，传说终究是传说，而且是个很古老的传说。

　　孤云峰

　　峰插入云，孤峰而立。

　　峰回路转，云消雾散，苍松掩映，鹤引朋归。

　　苍翠中闻得潺潺水声，寻声而去，不消半个时辰的山路，眼前豁然开朗，飞瀑，碧潭，紫竹，石桥，寥寥几景则大有超然物外之意，可谓人间仙境。

　　竹林中隐约传出了淡淡的草药香气，几声低咳传来，虽是不甚清楚，但也证明这孤峰深处有人踪迹，毕竟神仙是不会生病的。

　　紫竹林后有一小而简朴的竹屋，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当灿烂的阳光从竹林中漏进屋内的时候，可清楚的看见床上躺着一十四五岁的少年，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是害了重病，但眉宇之间仍掩不住与天俱来的尊贵之气，此时，他正漠然地凝视着坐在他对面桌子边上看书的青衣少年。

　　“你醒了？”似是被对方的咳嗽声惊扰，青衣少年放下手中的书，轻声问着。

　　“咳……咳……”又干咳了两声，他勉强地点了点头。

　　“再吃几天药就差不多痊愈了，毕竟你内伤太严重了。”少年不以为然的说着：

　　没有说话，他的眼中似有深深的疑虑。

　　“我没有必要骗你，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了解对方心中所想，少年站起身来“我在断天崖下采药时看到你时，你已经身中剧毒，经脉俱断，九死已无一生，换句话说，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死人？”他自言自语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自他跌落山崖之时，他就知绝无生还可能，别说经脉俱断，就是那被奉为天下奇毒之一阎罗笑，除了制药之人，天下无人可解。

　　倘若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不死也是个废人。想不到短短半月功夫，身上的伤势就好了几成，不能不说是眼前少年之功，可一想起那些酸甜苦辣味道俱全的药汤，实在是难以恭维。

　　“怎么，你不信吗？”少年洒然一笑：

　　“生死由命！”凝望着对方很是诡异的笑容，他淡然地回答。生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相比较而言，活着反而是种折磨。

　　“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是啊，若非他不是闲着无聊，他早让对方生死由命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位神医。”蓝紫色眼眸中没有任何死里逃生的神采，相反，漠然得难以令人接受。

　　“神医在下愧不敢当。”少年神秘一笑“不瞒老兄，迄今为止，除了你，我还没有救过什么人。”这可是不争的事实，唉，纵有一身歧黄之技，却难以施展报复，不能不说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为什么？”深邃的眸子黯了一黯，一个不可能的想法迅速的掠过了脑海。

　　“云雾山，孤云峰，走兽亡，飞鸟绝。”少年笑吟着：“在这种地方，你认为会有什么患者来吗？”啧啧，真亏了他的慈悲之心，没有办法，谁让所处非地了呢？

　　“你说这里是……？”这越发的证明了他的想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向是那些杀手的作风，尤其是这次行动几乎倾巢而出，何以偏偏放过他这条漏网之鱼呢？

　　“聪明。”看着微微有些正常人表情的对方，少年满意的笑了，一个人修行时间太长了，的确很无聊，要不然他可犯不上浪费那么多灵丹妙药救这个不知道应该死了多少回的人。不过，和比较聪明的人谈话还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也不枉费了他的一番心血。

　　“我后悔了。”一脸淡然，哪里都无所谓！所处苦海，心即苦海。

　　“你也不必后悔，如果我没有一成把握，也不会救你。”说穿了，他就是无聊。

　　“让死人复活困难，让活人死掉可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事情关键所在。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可不想因为这件小事玷污了我的名声。”少年微笑着，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再说，生死又何妨，反正和他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也许这就是宿命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没有人能无动于衷，视生命如草芥岂是医者所为？

　　“可以这么说。”根本没有介意对方不客气的嘲弄，少年点头应答，

　　他没有必要解释太多，脑袋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叹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我并没有和外人相处的经验，所以言语多有得罪请你别介意才好。”小炉上的草药已经熬好，少年向屋外走去，“我可不想刚救回来的人没有意义的死掉。”如果真要这样，那可没有什么意思了。

　　“那我还要在这里住多少天？”对方的示好并没有令他宽心许多，他还有要事在身，这就是活着的悲哀。

　　沥出了药汁，少年笑了：“不管你有多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都要等上三个月。”

　　漠然地看着微笑的少年，他等待着答案。

　　“你若想伤势完全恢复，还必须调理百天，否则就算保命，也会成为一个废人。”少年慢条斯理地说：

　　“三个月？”从对方的眼中他并没有找到丝毫的心虚，他无语了：

　　“是了，不管你有多么的不愿意，你都要耐心的住下去。”少年端着药碗走进屋里，放到他的床边。

　　“还要喝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抬头问着：

　　“放心好了，今天的药没有什么味道。”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慧黠划过了少年的眼底。的确，药是没有什么味道，不过三个时辰之后那可就难说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漫不经心地问着：日子久着呢，总应该有个称呼吧。

　　“洛恒。”略一迟疑，他回答着，知道他是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再说，他也并不想让人知道。

　　“很好，我叫莫祈。”知道对方是有意隐瞒，他淡然一笑，不再做答。

　　喝光了碗中的药，洛恒再次沉沉睡去，素不知冥冥中，宿命之轮已经开始了。

　　微波粼粼的碧潭在皎洁的月光下，清清泠泠的，仿佛是一块有待天工琢磨的绝世翡翠，美的倾国倾城。

　　悠扬的箫声渐渐地吹淡了月的清冷，宛转而冗长地回荡在竹林之中，清风明月尽显山色一片空灵。

　　吹箫人静静地坐在潭边的一块光滑的大石上，竹叶随着微寒的晚风，零落地飘落在他的青衫上，绽吐着生命的最后一刻芳华。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你吹的很好！”早在竹林里听了半天的洛恒沿着青石路走出，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微微有了些光彩，和莫祈相处时间愈多，愈是发现他的深不可测。

　　“大哥言重了，我只是胡乱吹罢了。” 莫祈微微地笑着，他是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但是眼前之人决非等闲之辈，普通的王孙公子是不会如此博学多才，何况还有一身不错功夫。就算是什么武林世家，但从他身上所配的种种物事来看，件件价值连城，这岂是世家子弟所能比的。所以拉，和他义结金兰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如你所言，那些自诩为大家的就要无地自容了。”

　　“错了，在我擅长方面，我一向不会谦虚，不过说起音韵来，我可就是个外行了，山野之民，能会个曲调已经很不错了。”

　　“歌舞升平，缠绵幽怨是诉尽人间之事，哪里比得上修行者的空明？”平静地解释他的理由，眸子里含着一丝赞许。

　　“如果大哥你不介意，等你的事情办完后，回来和小弟把酒言欢怎么样？”把玩着手中的紫竹箫，莫祈笑问：

　　“时间太久了！毕竟山下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他又何尝不想留下，从此闲云野鹤，乐得逍遥，但是残酷的事实一次再一次的提醒着他，人，还是身不由己啊。

　　“师父说山下的一切会影响修行的心境，在他有生之年，我是决不可以下山去。虽然现在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我也不必守这个诺言。但是我还是没有下山，大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大概是你怕麻烦吧？”对这个义弟，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比他还小上两岁，可行为做事竟是如此的老成。

　　“呵呵，不愧是当大哥的，小弟的心思一猜就中。” 莫祈理所当然地说着：“师父说了，高山流水，静修身心，红尘纵好，怎达无欲无求之境？好徒弟当然要青出于蓝而盛于蓝了。”话是这么说，可说穿了，他就是懒得走上好久才能出去，要不然，就凭师父他老人家那点道行？呵呵，不装乖点怎么成？

　　“可惜啊！”即使不知道何谓修行，但他确实替对方有些惋惜。

　　“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小弟现在学业有成，有空自会周游诸国，访访名山大川，尝尝天下美食什么的，大哥不必替小弟担忧。”

　　“若有那么一天，我定会备上美酒佳肴，以待玉人！”不是他不肯邀对方同归，只是此次前途未卜，生死任由天命。想起未来种种，不由得长叹一声。

　　“不说这些了，大哥明日要走，请恕小弟不能远送，小弟无以为敬，现为大哥吹上一曲，聊表别意罢！”

　　苍雾昔闻仙人影，孤云今得天籁声。

　　此去方欲凌波渡，知音共赏一月明。

　　月色如水，波影无声。

　　山路九曲，转眼人影已没苍翠之中。

　　一块通体晶莹的青龙玉佩，静静地躺在莫祈的手中，虽说短短几月的相处，但却是生死之情，他时再见，何等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