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星际网络游戏》樱桃点心

30、第 30 章

　　乱得跟垃圾场一样的地下室，哪怕方至然最开始抱着的“或许能找到什么”的想法，现在也只能化作泡影。被毁成这个样子，就算有什么能让恶魔往生，都早就没了。
　　怪物从楼梯下来，他并不着急，带着猫逗弄老鼠的恶意，拖着长长的步伐。走过的地方，滴下的腥臭液体，落到地上就燃起一阵白烟。像是浓酸，当他走过后，一路留下被腐蚀后的痕迹。
　　方至然并没有看到，但那腥臭的味道已经让他将近窒息。

　　怪物走到了他面前，恢复成了那个英俊忧郁的青年，甚至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找到了吗？”
　　恶魔微笑着，“让我离开的方法？”

　　方至然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
　　恶魔遗憾地耸耸肩，“游戏时间马上就到了，如果再找不到，我就不得不吃掉你。”
　　方至然顺着他的话，“你很想我找到？”
　　恶魔微笑着，“亲爱的朋友，我喜欢这种生活，没有人知道我的真面目，我唯一的工作就是吃人。”
　　“将那些美丽的女孩带到我的地窖里，她们绝望的哭泣是最好调料。”
　　“鲜嫩的身体那么的可口。”
　　“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活吗？”
　　恶魔收敛了微笑，眉毛微微抬起，这让他看上去忧郁而漂亮，“可是，我的内心却时时刻刻在告诉我，我并不喜欢这个样子。”

　　为了拖延时间，方至然只好尽量找话题，“你为什么吃了妈妈？她并不是女孩，”
　　恶魔歪了歪脑袋，这个动作让他显得稚气许多，他看上去很困惑，
　　“你说的那位女士，以及您的父亲。可真是奇怪呀，当我看到他们时，就忍不住想要吃掉他们。我甚至等不及烧开水烹饪。”
　　恶魔激动起来，“啊，那位女士，当她看着我吃着她的身体时所发出的尖叫声，绝望的、凄厉的尖叫声，可真是让我太兴奋了。”
　　“至于您的父亲，他实在是让我厌恶，所有的举动，包括他说话的神情，声音，那不断抖动的身体，真是让我讨厌到了极点。”
　　“这样讨厌的人，我实在无法忍受。”
　　“所以我只好先割掉他的舌头，避免他再发出让我讨厌的声音，为了不再见到他，我不得不一口一口将他吃掉。”
　　恶魔做出了个恶心的表情，“啊，他可真是太难吃了，我这辈子可不愿意再吃一口。”

　　“那你为什么割掉UNCLE E的脑袋？”
　　恶魔露出憎恶的神情，“那个家伙，”
　　“他可是个坏家伙。”
　　“我必须控告市长大人，他怎么能说我煮了那家伙的脑袋。”
　　恶魔忿忿地，“我的品味可不会差到那种程度。那个讨厌的脑袋，简直让我恶心。我将那家伙的脑袋塞到下水道里。”
　　他露出了得逞的得意笑容，“那家伙的脑袋早就应该被塞到下水道了。”

　　方至然再也想不出什么问题，
　　“我的朋友死了吗？”
　　恶魔英俊而忧郁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是呀，尽管相当麻烦，可总算死了。”

　　死了？真地死了呢。

　　程幕岚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相信我，你不是恶魔。】
　　【那个人才是。】

　　一个念头击中他，瞬间豁然开朗。
　　方至然直视恶魔，一字一顿，“你并不想我死。”
　　“我就是你。”
　　“童年时候的你，”
　　“你是成年时候的我。”
　　“这是个交叠了不同时间维度的世界。”
　　“所以，你是恶魔，我也是。”

　　方至然道，“你不能杀死我。我死了，你不可能存在。”
　　“没有我就没有你。”
　　这是“祖父悖论”，成年后的恶魔杀了童年的自己。童年的恶魔死了，又怎么能长大，继而回来死了自己呢？

　　恶魔嘻嘻地笑起来，“啊，被你发现了。”
　　“我最渴望吃掉的人，可是自己呢。”
　　“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就吃掉你。”

　　还剩五分钟？
　　方至然不再犹豫，到处翻找。恶魔在一旁看着，真地没有动。
　　滴答滴答，五分钟过得很快，方至然刚刚翻开被压塌的床板，就听到恶魔愉悦地说，
　　“真是遗憾，时间到了。”

　　方至然没有理，他现在只能寄望于能找到那些东西，希望它们没有被毁掉。
　　但他很快就闻到浓烈的腥臭气味，恶魔变成了之前那个怪物，恶魔一步一步地逼近他。
　　恶魔停到他身后，粘稠恶心的液体滴到衬衫上，立刻腐穿了个洞，继而落到他的肌肤上，方至然痛得身体一颤。
　　恶魔俯下~身，轻轻说，“时间到了。”
　　方至然痛得眼前一黑。

　　要死了吗？
　　这次，真地会死了吧。

　　------【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
　　------【那我只好陪你在这里一辈子了】

　　好像也没什么可怕，
　　死就死吧。

　　“喂，别欺负我的人。”
　　怪物被扔了出去，轰地重重地砸到地上，将地面砸出了个深坑。
　　方至然垂下的眼倏地亮了，手指蜷起，指尖在手心不可自控的颤抖。
　　他没有转身，连头都没有转过去。

　　被恶魔宣称已经死了的程幕岚，竟然站到了他身后，依旧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只不过他身体的情况和脸上表情截然不同，胸口被血浸得湿透，小腹开了个洞，大半截肠子都掉了出来。
　　程幕岚偏过头看他，脸倒是没沾上多少血，依旧是戏谑的调笑，“不着急，咱们慢慢找。”
　　方至然没有回答，
　　他知道，程幕岚不过是哄他。这种时候，程幕岚是在拿命护着他。

　　……

　　地下室里被毁得七七八八。连带着上面房子，一起砸跨下来。正好将恶魔压在下面。不过恶魔只是下半截被压住，并没有死。他将下半截身体扯断，移动着上半截身子出来。他上半截身体下面长出了十几根长长的触手，将身体撑了起来，就跟章鱼一样。
　　程幕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只剩下一只胳膊，血就跟流水一样地往下淌。
　　对于常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失血早就死了。不过程幕岚的再生能力非常强，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就能不断地造血、供血。

　　程幕岚没有催促过方至然一句。
　　就像是流的并不是他的血，痛的也不是他。

　　方至然终于转过身，他第一次将程幕岚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手上拿着个东西，伸到前面，目光坚定，
　　“往生吧。”
　　恶魔正挥舞着触手向着方至然甩去，当他看到方至然手上的东西时，充满戾气的眼睛突然柔和下来，
　　“啊，原来是这个呀。”

　　那是一张照片，三个人的合影。
　　一对年轻的父母和一个孩子。金黄的海滩上，年轻的父亲将孩子高高地举起头顶，逗得孩子大笑。年轻的母亲在一旁，攀着男人的手臂，眉眼弯弯，看着父亲和孩子。

　　恶魔恢复成了原本英俊的模样，目光温柔，挪动着上半截身体到方至然身旁，接过那张照片，他的声音温柔，
　　“亲爱的妈妈。”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唇边是释然的微笑，“原来你长这样呀。”
　　“真是太感谢了。”
　　渐渐地，恶魔化为虚无。

　　方至然双腿虚软，再也支撑不住，幸好有人在后面接住了他。
　　“做得好。”耳畔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程幕岚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流了那么多血，简直无法相信还能活下来。他干脆赖在方至然身上，勾着方至然，可怜兮兮地，“我好痛。”
　　方至然：……
　　这还是之前那个强悍的男人吗？
　　明明刚才还有力气抱住他，此刻惨兮兮，连过度都免了，真地好吗？

　　但他似乎没有办法再板起脸。
　　心脏的位置有点痛，有点甜，有点难受，有点欢喜。方至然皱了皱眉，这种奇怪的感觉，陌生得让他生出了不安。
　　“哪里痛？”方至然扶着程幕岚坐下，耐心地询问。
　　程幕岚将脸凑上去，“这里，”
　　这张脸五官深刻，下颌棱角分明，这样硬朗的脸却偏生配上了一双狐狸眼。

　　如果说程幕岚全身上下唯一算得上还完整的，也就是这张脸了。
　　但是，痛的就是这张脸。
　　程幕岚嬉皮笑脸，“吹一下就不疼。”
　　方至然想，真是疼死活该。

　　程幕岚手一带，方至然就跌到了程幕岚的怀里，这一下出乎意料，方至然控制不住地重重撞到程幕岚胸口的伤处。
　　程幕岚闷哼了声。
　　方至然忙要起身，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牢牢地锁住，温热的气息贴在他的颈侧耳畔。
　　“别动，”
　　“我就抱抱。”
　　方至然：……
　　他一直都有轻微洁癖。眼前的男人，跟干净这两个字完全就是对立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可是，他好像再没有排斥。

　　两人休息了会就离开了房子。
　　这栋房子已经成为了危楼，摇摇欲坠。要是在干掉BOSS之后，死于一场意外，那可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已然天色大亮，温暖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程幕岚看着方至然，“你怎么知道恶魔找的是那张照片？”
　　远处房子轰地倒塌声，震耳欲聋，这样的巨响却没有惊动附近任何人。

　　方至然看着远处，
　　不仅仅没有人出来看，甚至连虫鸣声、风声都听不到，这个世界就像是正在死去。
　　恶魔已经走了，他所创建的世界也要崩塌了。

　　“救赎。”

　　“这是个充满寓意的世界，凶残的继母，背叛的父亲，爱嚼耳根的恶毒邻居，嗜血的孩子，”
　　“这不是个正常世界，而是恶魔眼里的世界。”

　　“只有小圆按响了门铃，我们才能离开家。”
　　方至然道，“这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限制。也许是因为恶魔在小时候曾经尝试逃走，但是他没有成功。所以在他创建的世界里，我们同样无法依靠自身的力量离开。”
　　“小圆显然是在恶魔小时候帮助他离开家的人。”
　　“整个世界，只有她的形象乖萌可爱。”
　　“并且帮助了我们。”
　　“或许是因为小圆在恶魔心里，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真地帮助他的人。”

　　程幕岚温柔地看着这个青年，离开家并不止小圆这个方法，UNCLE E这条邪恶的“蛇”也可以。方至然并没有提。这个青年看上去冷漠凉薄，可是他的内心却依旧有一处地方是柔软的。

　　“恶魔创造了这个充满了寓意的世界，”
　　“他怨恨所有人，”
　　“他抓走了一个又一个人，吃了她们。”
　　“最后吃了他的父亲。”
　　“但实际上，他内心深处的愿望只不过是再见到他的妈妈。”

　　“那张照片藏在了尘封已久的杂物间。”
　　“寓意着被遗忘了的幸福。”

　　“恶魔犯下的错无法原谅。”
　　“他接受了对他惩罚。”
　　“希望他最后能得到救赎。”
　　“这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意义吧。”

　　眼前的景物恍惚起来，就像是一层极薄的雾气，将他与这个世界分开。
　　熟悉的倒计时响起，
　　“任务完成，玩家即将离开此位面世界，倒计时十、九、八、七…”

　　方至然抬起眼，面前是程幕岚那张俊朗的脸，
　　------以后，
　　他忽然想说些什么，耳畔的声音已经数到了三，
　　------能够再见吧？

　　一切越来越模糊，那层薄雾渐渐浓烈，将他与世界彻底割裂分开。
　　这是方至然曾经经历过的画面，第一次他离开位面世界时就是如此，
　　程幕岚也要离开了吧，他努力地看向程幕岚，却惊讶地发现，程幕岚并没有消失。
　　他那么清晰地，完整地，在位面世界里！

　　为什么会这样！
　　心脏突然涌上莫名的恐慌，他抬起手试图抓住程幕岚。
　　倒计时已经数到了一，他抓住程幕岚，然而那手的温度却瞬间消失。他甚至来不及说上一个字，强大的吸力将他彻底地抽离。

　　“程幕岚！”他似乎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