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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幻境 ...

  •   森林虫鸣清脆,林叶沙沙,火堆边的男子披着华贵的金边黑袍,如夜幕沉韵。

      “你是外界来的人吗?”

      若谷坐在他的身边,看着森林以外的地方,出声问道。

      “外界……?”听到这个说辞,男子似又轻笑一声,“如果,你是指这外面的世界,那便算是吧。”

      算是?

      这是什么回答。

      “那,你一定知道很多外界的事情了?可能与我具体说说,就像什么……”

      若谷顿住了,努力在脑海里寻找只言片语,却发现自己对于外界,居然什么都不清楚。

      她在龙域的这五百三十二年间,从来不曾踏离这里一步。

      龙谷的景色年复一年,族人去了又归,归了又去,终究一去不复还。只有她依旧在这里。

      她迎接过出征的阿爹,迎接过闯荡四海的哥哥,他们回来时总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事情,却又从不在她面前说起。

      就算她主动问起,也只是搪塞几句罢了。

      她只从几个族人交流的话中偷听过几句,可具体外界是什么样子,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她说不出来,也不明白。

      但她能理解。

      “……”

      想起了什么事情,若谷话停在这里,又忽然沉默了。

      男子稍稍侧身,透过斗篷,似乎在认真地望着她。

      “为什么不去亲眼看看呢?小姑娘?”

      若谷双手交叉放到后脑勺,毫无形象地向后一仰,躺在布满青苔的石之上。

      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安详而温暖,若谷的五官精致美好,虽常年是一副天然无害的表情,却又带着几丝灵气。

      她轻声道:“我出不去。”

      “……”

      男子难得沉默了片刻。

      风吹过,将龙域的秘密埋藏在了黑夜中。

      “我并非此意。”

       那男子忽的慢慢站起身来,轻轻抬手,修长白皙的指尖点向虚空,似在接着天空的那轮空洞月框所残留的光芒。

      “我是指……若我带你亲去一观,你可愿?”

      没有月亮的夜晚下,若谷看着他随着森林微风而吹动起的黑色斗篷,兽瞳倒映着黑色修长的身影,竟忽的有些发愣。

      她忘记回答,却又莫名腾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人,斗篷之下的真容,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记得,小时候,江枫和她讲过一个关于黑色斗篷鬼故事。

      时间过得太久,具体内容她记不太清了,但当时确实给她留下了莫大的心理阴影。

      大概意思是,所有披着斗篷的神秘人一旦揭开斗篷,就是半边脸,半边骷髅头。

      她觉得,做龙要知恩图报,冲着这顿烤鱼,就算这个人斗篷下全是骷髅架子,她也不会嫌弃对方。

      ……所以那个故事到底是讲什么来着?

      就在若谷思考时,漆黑的雾气状灵力从他指尖逸出,在黑暗之中,就像它的主人一般,无声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明明是最为诡异的灵力颜色,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危险。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想了想,摇了摇头,连忙解释道:

      “不必了,这里好山好水,风清水秀,我过得逍遥自在。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也不愿得出去。”

      男子看着她急急忙忙解释的样子,唇畔一直挂着的优雅笑意稍稍加深。

      他没有回驳她,指尖逸出的黑丝状雾气却也没任何停下来的趋势。

      见状,若谷忽然有些慌了神。

      这人的力量实在太强,撕开外面那些结界,对他而言,怕真的是举手之劳。

      “真的不必,你等……”

      若谷还未来得及阻止,眨眼之间,雾气便已然汇聚在她周身,聚拢成型,像是一道无形的漆黑水幕。

      “啪嗒——”

      陡然间场景突变,郁郁苍苍的森林连同盘绕在她周围的黑雾一起消失不见,狂风吹过,似乎有镜子碎裂的声音,脚下是一片繁星浮空。

      “这是……”

      若谷看着远处腾起的点点灯光,橙色的光火接连成片,万家辉煌,没有月亮的晚上,他们就像最美好的萤火,将人间点缀成温暖的模样。

      若谷远远的看着,没有惊异不已,没有欣喜雀跃,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任凭灯火如一簇柔和的幽火,映在那双龙族的竖瞳中。

      神情平静得与她孩童模样的外表格格不入。

      “……幻境?”

      若谷伸手,感触着空气中流动的风,听着远方静谧安详的钟声缥缈浩然,心下竟也是一片平和。

      “好温暖的感觉。”

      ——真实的幻境。

      若不是她还能感受到黑色的灵力在身边流动,恐怕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出了龙域那方天地。

      男子站在空中,站在她身侧,也看向远处的人类城池,声音平淡沉稳。

      “眼见,不一定需要身临,不是吗?”

      良久,若谷低低地应了一声,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鼻音。

      “……嗯。”

      好不容易移开停留在人类城池灯火辉煌壮景中的眼睛,望向别处,细细打量起传说中的外面世界来。

      山川峡谷,瀑布河流,森林海洋,繁星缀满空中,取代往日皎然的月色,虽没有月的清辉,但也胜在壮观辽阔,所有的一切,皆与龙域之中相似。

      只是万千雷同中,唯一不同的,约莫就是那接二连三,充斥着神秘安详的人类城池了吧。

      隐隐约约,她甚至能听见从人类城池中,传来的嬉笑打闹的声音,和着教堂静谧的钟声,为人带来希望温暖的气息。

      果然……

      若谷小声自言自语道,“果然,又在糊弄我,这种地方,哪里险恶叵测了。”

      男子站在虚空,任由若谷像个普通腼腆的孩子,自认为悄悄地东张西望。

      他微微抬眼,隔着斗篷,似在仰视着这满天繁星与那轮只剩了一个空洞的月亮。

      黑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的神情,让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你说……为什么那道光不同啊?”

      若谷出言打断了他的思路,指向城池的中心里,一栋极高的尖塔式建筑赫然而立于此处,在平缓的建筑群中,格外鹤立鸡群,它的光与橙红的灯火完全不同,它放出柔和的白光,若谷转身看向男子,好奇地问道。

      “别的光,都是橙色的,只有她是白的。钟声好像也是从那儿传来,这么特殊,是有什么用意吧。”

      “那里啊……”顺着若谷所指的方向看去,男子的声音忽然带了一点怀念的意味,“是白圣殿教堂。”

      “教堂?”

      “嗯,人类十分脆弱。他们需要一些能寄托他们精神,护佑他们生存的东西。神明便是其中之一,白圣殿也由此而建。”

      男子顿了顿,似乎并不想提起那个名字,“那里,是他们供奉司晨神君的地方。”

      “司晨神君?”

      ……这可真是巧了。

      若谷不自觉地抚了抚手背的那朵印记,绝影枪不知何时停止了骚动,在印记的空间中沉沉得睡着。

      “看起来,你认识她。”

      男子微微侧目,肯定道。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温和,带着绅士般的优雅从容,丝毫不为这孩子居然认识那样的大人物而惊奇:“作为供奉的回报,司晨降下庇佑,保护人类免于魔物的入侵。”

      “果然……她真的好厉害,以一己之力,庇佑了那么多种族。”

      “厉害吗?”男子看着教堂里若隐若现的灯光,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应道,“事实到底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若谷没听清楚男子之后说了什么,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忽然飞向空中的一盏纯白灯火所吸引住了。

      白教堂的钟声渐渐消散,待世间重归于也的寂静,像是跟随那盏追逐星辰的灯火一般,各式花灯忽的从不同地面同时凭空升起。

      一盏,两盏……

      成千上万的花灯浮在空中,柔和的橙光与星辰汇成一道河流,那是极其耀目的灿然。

      见到如此壮景,若谷睁大了眼睛,顾不得礼仪或者羞涩,直接扯了扯男子斗篷宽大的袖袍,带着兴奋,向他指着远处的城池上方的灯河。

      “好多光……他们在做什么?”

      “在过圣光节。”

      “圣光节?”

      “是,人类,也算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种族。”

      男子似乎笑了笑,面朝着浮在空中的灯火,任由若谷拽着他的袖子,“对他们而言,仅仅是生存,远远不够。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也正因如此,他们会创造出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或许是未到成年的原因,若谷总喜欢问下去,追根溯源,一问到底。

      “那……为什么要过圣光节啊?”

      “因为今天是月食。”

      男子对她没完没了的询问并不恼火,只是用着低沉温和的声音,静静告诉她人类世界中的一切。

      “他们需要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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