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美人鱼奏鸣曲》安以期

6、第十一乐章 沉默的保护

　　记忆又回到当年，默林带着杜尼亚所送的沉默种子进驻鬼天狗山洞。
　　进驻鬼天狗山洞那天，哪怕迟钝如默林也深深察觉山洞和外面的不同。这儿和米莎凯勒神殿明显不一样，比之圣贤山就更是云泥之别。长期居住在圣灵仙山享受惯和谐空气的默林踏入鬼天狗山洞马上有吐的冲动。
　　“怎么了？”把默林领进山洞的暗摩问道。
　　“我的胃不舒服。”强忍住不适念了几句定心咒，身子舒畅了些，可那种压抑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暗摩多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默林，你感觉到了吧，这儿充满死亡的气息，没准哪天一个不留神就会死去然后尸体被狼群分吃。”
　　“你害怕么？”默林紧接道。这不经意的一问惹来暗摩一个复杂的表情。
　　暗摩也没想过他会问这种问题，耸耸肩，“也轮不到我害怕，这是这儿的生存规则。”
　　默林浅浅低头，“很抱歉，我还没有学会恐惧这种情感，并不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保护你。”
　　“噗——”暗摩差点被自己唾沫呛到，不然大笑，“你保护我？好吧，就你保护我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保护自己。”
　　默林也不能区别出其中的嘲笑之意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事实上，默林的确有保护自己的本领，不过当时的他并不懂得，有时哪怕没有害人之心也能伤害别人。
　　所幸的这世上有害人之心的人却并不经常得逞。这是默林与马士达的第一次相遇，在马上进入族长房间的瞬间，一个瞬猛如豹的身影闪电般在默林身上划过。
　　“幸（马士达的小名）！你疯了！”暗摩来不及喝止，正想着默林经已一命呜呼，没想到匍匐在地上呻吟的居然是马士达。只见他那能长出刀刃稚嫩的手上满手鲜血，那些骨刀都被拔出来或是折断了。再抬头看默林，暗摩感觉简直在看什么怪兽，只见默林还是刚才那个动作，只是手上多了那些带着马士达血肉的骨刀。他刚才做了什么，暗摩居然一点儿都没有看到和察觉到。
　　“黄毛小子，敢在贤者面前献丑？”突然一个粗暴的声音自房间传出。
　　默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松了手那些骨刀当当一地，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被刺杀，也不晓得刚才说话的是什么人物，只知道他把人伤害了，有点着急地蹲到马士达跟前。
　　因为还未成年，身材略为弱小的马士达在默林的动作下显得更狼狈，他要表现的有勇气可是心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于是身子在进退两难之间，眼瞳不断放大缩小。
　　“幸！”这次说话的是一个青年，金发碧眼，可一眼就看出绝不是纯种的鬼天狗族，默林大概知道是谁，这就是著名的由鬼天狗之长和龙族巫女结合生出的孩子——鬼天狗二公子也就是勒加的儿子李希。
　　“退下！这儿还没有你说话的份。马士达，看在你父亲和你姐姐的份上我给你三秒钟时间给我滚。”
　　“幸！”此时瑞吉娜不知从何而来，紧张地匍匐到了幸跟前看着他那双血肉模糊的手有点哀怨地昂头愤愤地向勒加控诉，“你说过，只要我为你带来米莎凯勒的力量，你就不会再伤害我们。”
　　那头则是勒加的冷笑，“没错，我只是说我不伤害你们。”
　　“你…………”瑞吉娜脸上马上是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的。”默林这样说着，嘴中念念有词，一阵深蓝的光芒包裹到马士达手上，马士达的双手就治愈了。虽然深深地给瑞吉娜和马士达鞠了个躬，“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些东西很危险，没想过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为此我感到深深的抱歉。”
　　瑞吉娜马士达姐弟，应该说除了勒加外都诧异地望着默林。
　　勒加则在一旁冷笑，“那希望你日后真的能寸步不离守候在他们身旁。还有阿，瑞吉娜，或者你真的该改再好好考虑一下你结婚的对象。”勒加冷笑着呼唤，“暗摩。”
　　暗摩恭敬应了声“是。”
　　“日后保护贤者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或者你该比我更清楚你该怎么做才对。”勒加带着阴沉可怕的笑声甚至再没有与默林完成接见就淹没在了黑暗当中。
　　临消失的一刻，勒加故意望向了一个方向。默林马上发现那方向有个法术并不高明的窥视魔法。默林当年猜不出这魔法是谁施放的，现在他懂了，可是换来的只是深深的懊恼和后悔。

　　第十二乐章生来的使命

　　“住手吧。我求求你。”默林流眼泪了，那种清咸的液体头一回像源源不绝的泉水自眼中流出。身上那种伴随其出生的冷清气息好像初春的冰山正在瓦解。
　　杜尼亚明显从来没见过默林这样子，心里有着好奇更有不安，而水晶球中的另一对悲剧的人也开始了终结性的会谈。

　　马士达被暗摩一刀刀地挫伤，由于多年实战上的差距，马士达根本不堪一击。于是只能一次又一次惨叫着趴倒在地，听着暗摩那些比刺刀更伤人的话语。
　　“不要再妄想默林这次会来救你了。”暗摩一脚踩到马士达身上，“事实上他救了你多少回，你不知道的吧。”暗摩说罢摇头，“他真是我见过最傻的人，傻得让人既爱又恨。”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马士达好像在接受着什么应有的审判，没有半分抵抗之心。
　　“我需要杀你才能求得生存，而你姐姐爱着我却需要杀我，而那个两边都不讨好的默林居然就这样一直挡在我与你姐姐之间不让我们互相伤害。你一直都很讨厌他对不？可是他却一直遵守着承诺守在你身边，直至到有一天我无计可施欺骗你姐姐，只要要你的命，我就和她一起……”
　　“不！不要再说了！”
　　“好吧，我不说了，等着和你姐姐重逢吧。”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听到了那声惨叫，默林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任何声息，当年的画面却在水晶球再次浮现，他阻止瑞吉娜却没想晚了一步伤了马士达的眼睛，他替瑞吉娜顶了罪，差点就死了，被马士达的父亲杀死，后来是勒加及时出现救起了奄奄一息的他。也自那一天起，勒加与马士达的父亲算是彻底翻脸，而族长之位之争却演变得更加激烈。也是那时候，暗摩没有遵守承诺，丢下瑞吉娜一个自己只身一人离开了鬼天狗山洞再也没了消息。
　　看着水晶球出现的一切，杜尼亚感到一切不可思议，诧异又害怕地盯着默林，“你……早就知道？”
　　默林睁开了眼睛，语气却平淡得可怕，“是的，这些我都知道，瑞吉娜她并不爱我，她爱的是暗摩，当然阿丁尼西亚也喜欢他，对不？”
　　杜尼亚跪下流泪，“你连这些都知道，却不知道我爱你。”
　　“我不知道。”默林低头，“我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爱，或者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爱我有多深，不然我就会告诉你，我不会爱你，因为我……”
　　“不要说，不要说出来。”杜尼亚不断摇头，而身后沙漏里的沙也越来越少。
　　默林说到这清白的脸上居然有了笑容，就缠在身上的藤蔓也渐渐消失。他不打算走了，只要有了这个念头，藤蔓才会自动消失。可是杜尼亚一点也感觉不到高兴，应该说感到比之前更绝望的恐惧，“你要怎么样。”
　　“杜尼亚。”忽然间，又好像回到了二人第一次谈话的时候，默林是那么温柔孱弱。
　　可是如今当年迷人的笑容在杜尼亚的眼中比鬼还恐怖，心脏都好像要结冰，不详之兆不断袭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不起。”
　　“不，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杜尼亚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默林的身子开始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光芒，本源正在不断提升，可是灵魂却好像要顷刻湮灭一般，在那朦胧的华光中，默林的微笑更迷人，更让人沉迷的是那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的温情，“我知道你不要‘对不起’，可是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杜尼亚心里十分不踏实，她宁可默林恨她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现在这样像什么，像要绝交。
　　“我不值得你爱，不是么？”默林说着话语间有着眷恋，“我是一个骗子。一个想连自己也欺骗的骗子，其实早在我答应勒加作他儿子的守护，不，或者在更早的时候，我便已知道我爱的不是瑞吉娜。”
　　杜尼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实中的瑞吉娜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因为我所爱着的不过是我想象中的瑞吉娜而已，也就是说，我所爱着的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我为了种理由而不爱你，你恨我，我没有怨言。”默林说着，以往眼中那股化不开的忧郁已经消失。
　　心结化解，杜尼亚应该觉得轻松才是，可是她却更难过，她感觉到了，默林他所真正拥有的力量，而她却无能为力。拉住默林，“不要，不要。”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窝囊，什么也那么迟钝，什么也办不好。我想我能还你些什么。”
　　“没有，你没有，你没有错，活着，求求你活着。和我一起……”
　　“这个我不能答应你。”默林拉下杜尼亚的手，“我的诞生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你再选择一次吧，忘了我一切重新开始。”
　　“不要！你告诉我！你现在施的到底是什么法。”
　　“这是我出生最大的价值，这就是我一直背负的使命。我能起死回生，当然也能还你青春，我一次可以向四个人施法。”
　　“我不让！”杜尼亚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同时也懂得默林即将面临的命运，“这样施法是会死的！我不需要！”
　　“我是我的朋友们需要，忘了我吧。我是属于他们的。”光芒更刺目，咒纹也开始逐渐清晰，“亲爱的米莎凯勒女神，感谢你离去之前赠予给我的奇迹，我是你的信徒，沉默的祭司。请用吾之灵魂来引导失落的灵魂吧。米莎凯勒之光普照大地，女神的就赎，死亡的远离！”光芒一下如火焰一般在默林身上起伏，而寄在他身上的部分米莎凯勒的力量化作女神只身显现之后瞬间消失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而杜尼亚看着自己一双已恢复过去嫩白的双手，眼中不断掉下泪珠。
　　“默林！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杜尼亚哭在当场，“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我忘不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