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吹人舞袖回（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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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七夕乞巧节这天晚上，祁河两岸人声鼎沸，灯火辉煌，会稽城内呈现一派节日氛围，年轻的少男少女手把着彩灯，游玩于街市，盈盈的笑声不绝于耳，祁河上画舫点点，河面映着点点星辉，幻化出迷幻绚烂的色彩。
我站在水月楼的二楼上，俯看着那些往来于喧哗的街市上的痴男怨女，曾几何时，我也曾是那些天真少女中的一员，挽着郄哥哥的手行走于七夕喧闹的广陵街道，央着他给我买花灯，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了，可是转眼间我却成了别人未成年的妻子，为着无奈的命运抗争着，夹缝求生，强迫自己微笑着面对困境，谁想过曾经衣食无忧的小公主，最终会变成今日这般势利的模样呢？
我苦笑连连，人生果真是事事难料啊！
低头看着一个个精心打扮争奇斗艳的官家小姐仪态万千的走进了水月楼，在给她们的请贴上我说明了届时会有石轩、楚凌秋还有一些江南知名才子的字画展出，请她们来赏玩，结果效果不错，基本上有发请贴的名援淑女都到场了，看她们一个个趾高气昂，谁也看不上谁的表情，我心里一阵好笑。
“你怎么躲在这？弋晴他们到处找你。”我回头看去，毫不意外的看到楚凌秋站在身后。
我笑道：“不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找我做什么。”顿了顿又道：“你上来做什么，那些名援淑女多半可是冲你来的，可别让人家等急了，你也下去安抚安抚她们啊。”
楚凌秋撇撇嘴道：“算了吧，跟那群女的周旋没劲，一个个自命清高，眼高于顶，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却还要装出一幅清心寡欲的模样，占着有几分姿色，就不把人放在眼里，看着都烦！”他停了半饷，然后笑的特□□，说道：“还不如百凤楼的姑娘呢，敢爱敢恨，每一个反映都是即热烈又直接……”
我晕了，真是个不上格调的家伙，他到底是怎么被人称为才子的，我揉揉眉心，推开他向里边走去，宴会就要开始了，我得去看看纤凝的妆化的怎么样了。手臂却突然被楚凌秋握住，我皱着眉看他，表示我已经不耐烦了，他也不恼，说道：“你要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了，谁让你在我心中最重要呢，百凤楼我看我也不能上了，这样会不会让你失去安全感？”
我一愣，他这么半真半假的来一句我还真是有点苦笑不得，他这是要从良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忙道：“别啊，你这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应该继续保持，千万别为了我这棵小树苗，放弃了一整片的大森林！”
他用手指勾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道：“啧啧，生气了？”
我不悦的撇开他的手道：“还没开宴呢，怎就醉成这样。”说完，再不看他，拂袖而去，也忽略掉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忧伤。
到了后台，纤凝已经化好了妆，银白色眼影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犹如月光女神一般的皎洁美丽，轻抬眸，默默娇羞尽收眼底，一种妩媚浑然天成，令人移不开视线，我不禁赞道：“啧啧，美人啊美人，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见几回颜啊！”
话音刚落，一把梳子准确无误的砸向我，我赶紧躲开，纤凝不依不饶的娇嗔道：“就你嘴贫，尽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赶忙作楫道：“仙女姐姐饶命啊！”
一旁的歌女都捂着嘴轻笑，纤凝一跺脚就朝我奔了过来，我笑着逃出屋去……
外面的客人都到齐了，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许大总管过来问我是否可以开始了，我点点头，他对我行了一礼后走上台去。
“各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在下许远宗，今日小店开业，承蒙各位赏脸屈驾水月楼，来者都是客，小人先在这给各位客官道一声万福！”底下传来了一片叫好声，许总管继续道：“小店主人虽不是文豪墨客，却也算是雅人一个，所以，我有必要先申明一下，本店虽名为歌舞坊，却并非烟花之地，水月楼面向会稽城男女老少开放，每月每日的节目安排表我们会事先在水月楼门前公布，以便客人可以事先购票观看，每票十文，二楼设有名人字画间，有意者可另行购买门票观赏，我们会在每月初一十五举行一次赛诗大会，胜者将获的水月楼为其准备的特殊厚礼，并且今后到水月楼消费可享有九折优惠，今日酒水佳肴由本店免费提供，各位看官，若今日看完我们的节目觉的还行，就请各位今后多捧捧场，小人在此先行谢过！”许总管抱拳做了一楫，换来了台下阵阵叫好。
今天我是下血本了，前几个月刚酿的酒经过蒸馏，都给二楼那些王公贵族享用了，换来当然是赞不绝口，就连楚凌秋也频频问我，这酒是哪进的，怎生如此醇厚，废话，若是能多放是一年两年，那酒肯定更出彩，可惜我为了尽快打响水月楼的招牌，只好割爱了，我还教厨房弄了些西点、蛋糕之类的东西女士小孩一定喜欢，已经有不少的小姐夫人让丫鬟上厨房去买些带回家了，今天不止要在食物上出彩，想来接下来的歌舞一定也能非常出色。
我走到后台乐工席，向其他的乐工点头示意，又朝楼上掌管灯火的小厮挥手示意，灯火骤灭，只留下舞台正中央那微薄的光亮，我双手抚上琴弦，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手指微动，古筝灵动的琴音跳脱而出，琴音空灵，有如飘飘仙乐抚慰人心，惊醒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人们在惊艳的同时也好奇着，这种乐器为何以前没有听见过，不似古琴的音色单调沉闷，这乐器连连奏出跳跃的滑音是古琴无可比拟的，活泼动听，澄静空明，如水纹一般荡在人心底，竟是说不出来的震撼，人们不禁有些呆滞，竟似沉醉在琴音与别的乐器一同制造出的意境之中……
还未待众人回味过来，灯光重新亮起，一个身着红衣的绝色美人从舞台中央缓缓升起，妆容淡雅，神情慵懒，不媚不娇，银白色的眼影将美人衬托的更加出尘妖娆，配合着头顶穿透而下的星辉月色，竟是惊心动魄的美丽，仿佛月神从水中摇曳而起，散落了一地的清辉，美人腰肢轻摆，配合清冽的琴音款款舞动，人群爆发出低低的赞叹声，纤凝勾唇轻笑，颠倒众生的艳丽，启唇而歌：
“细雨飘，轻风摇，凭藉痴心般情长
浩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唤回了心底情宿命尽
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得清，写得清
不贪求一个缘……
我想起你的脸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若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声音清澈圆润，与清冽的琴音相附和，琴声悠悠歌悠悠，沉醉不知多少人。
美丽的伴舞少女踩着歌声步入台中，玉臂轻摇，姗姗而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时之间人们如临仙界幻境。
“青天动，青山驻，阵风瞬息万里云
寻佳人，情难尽，御剑蹋破了红尘
好象那苍穹中心不清，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
为何让寂寞长，我在世界的这一边
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得清说得清
只奢望一次醉……
我想起你的脸寻寻觅觅相逢在梦里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亲切万千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若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若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纤凝抬眸静静扫视台下早已沉醉不已的观众，举步踏至舞台左边的角落，那里早已备有一书桌，桌上摆好了文房四宝，纤凝拿起桌角酒杯，浅抿一口，提笔书道：“他乡逢七夕，惆怅佳期又一年，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字体流畅豪放，不甚风流，潇洒的收笔，人已落于书桌另一侧，盈盈一拜，婉转多姿，台下的观众看的眼睛都直了，过了片刻才清醒过来，叫好声不绝于耳。
我在台下抿嘴直笑，这个纤凝太棒了，短短几天竟能将表演做的如此精妙，搁在现代一准一个天后级别的明星，我压对宝了，就今天这表演的效果，明天肯定在会稽城造成轰动，她要是名声一炙，这小小的水月楼不火才怪，何况是才色双绝的女子。
台上的女子抬眸淡扫台下那些如痴如醉的男子，开口道：“七夕佳节，承蒙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光临本店的开业典礼，小店主人好文雅，愿结交四海宾朋，天下文人墨客，小女不才，刚才在表演中一时有感而发，献丑了一番，书了一副上联，以应这良宵美景，”许总管让两小童上前执起那半阕对联，众人读了一遍，有人已开始叫好了，这算是奠定了纤凝才女的名声了，听到赞叹声后，纤凝才又道：“小女还未对出下联，不知那位客人能帮助对出下联，圆着七夕之景，若是能得一佳对，本店则有份厚礼相赠。”
纤凝话一出口，台下那些江南才子们已开始跃跃欲试了，而我的脸已经红了，其实那份所谓的厚礼就是我的墨宝，不，应该说是石轩公子的墨宝，汗……
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回答，台下那些才子佳人们均苦思冥想，眉头紧锁，不得门路，正在这时，却听一男子朗声颂道：“离人伤两地，缱绻柔情直半载，待梦里水乡，偷取浮生，日日良宵”
那声音低回悦耳，仿若沉吟在耳际，我不禁随众人抬头看向二楼，只见一翩翩少年斜倚在栏杆上，身着紫色的锦衣华服，一看便是一富家子弟，少年面目清俊，神情淡定，目光如炬，竟是看向后台方向，我心中一惊，好清亮的一双瞳孔，竟似看透了世间一切，一眼便望进别人心里，只听那少年淡淡说道：“不知在下的下联可否入的了姑娘的眼？”
话虽这么说着，眼睛却未看向台上的纤凝，依旧盯着后台，一些观众似乎也察觉出了异样，纷纷把目光透向后台，似乎里面有什么秘密值得窥视一般，而少年却收回了目光，将视线锁定在纤凝身上，似乎等着她的回答。
纤凝轻轻的重复了两遍那位少年的下联，面露惊喜道：“好联，好联，今日怕是无人能与公子这副下联企及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闽郡吴潇是也！”
话一出口，台下又是一遍喧哗，“竟是吴王之子吴潇！”
“那个据说三岁能书，四岁能诗的吴潇公子？”
那些豪门闺秀一听吴潇公子的名字，皆有一瞬的哗然，甚至有的失手打翻了茶盏，我看了一阵好笑。
纤凝定力不差，只瞬间的惊讶后，就说道：“是那个一首兰溪诗名动天下的兰溪公子的吴潇吗？”
吴潇道：“正是在下。”
“难怪，难怪！”纤凝轻摇黔首，浅笑道：“今日这石轩公子的墨宝看来非公子莫属了，许总管把那……”
话未说完，吴潇接口道：“姑娘不必如此着急，在下另有所求？”
话一出口，台下又沸腾了，要知道这石轩公子的墨宝现在在江南可是千金难求，刚才纤凝说出礼品是石轩公子的字画时台下的人已是万分钦羡，想不到这吴潇竟看不上眼，不得不让台下的观众好奇有什么比石轩字画更让吴潇心动的，一时之间台下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吴潇却毫不介意，又道：“在下刚刚听闻抚琴的乐师一曲，如临仙乐，心下仰慕，能否请抚琴的乐师出来一见！”说着深深躬了一鞠，抬头淡淡看着纤凝，等着答复。
纤凝笑了笑，用眼神示意许总管，许总管会意，转身走近后间。
我也没想到吴潇竟是这样的请求，台下的观众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趣，纷纷探头看向后台，真是骑虎难下，出去相见我是不敢的，但是现在观众情绪好象被勾起来了，怎生的好？
我沉吟了一番，贴着许总管的耳交代了几句，他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传话去了，我则赶紧找来了江之逸，问他那天给他看的曲谱可学会了，他点头，我颇为无奈道：“本不愿让你抛头露面，但是今天怕是要用上了，你我合奏一曲可好？”
他笑了，然后点点头，转身出去了，我则换了件白衣，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抱起古筝上了二楼，江之逸已经在那等我了，刚刚我让许总管在舞台正对面的二楼弄了个简易平台，挂上了重重的白色纱幔，而我和江之逸隐于纱幔后，面前的客人们只顾盯着台上的动静，全然不知主角已经在身后准备好了。
斜眼看去，倒是要求与我一见的吴潇没什么反映，依旧靠在围栏上，神色淡定的把玩手中的玉杯，倒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真是个奇怪的人，人群依旧骚动着，似乎等急了。
我转眼看向江之逸，他亦是一身白衫，手中捏着一只玉笛，本就俊美的外貌更是平添了一份潇洒出尘的气质，果真是美人如玉啊，虽然他只有10岁的年纪，却已是这般样貌，再过两年岂不是让江南的那些闺秀们操碎了心，呃……扯远了，不过我现在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两人看上去倒也挺登对的，不显得突兀。
我和他今日要合奏一曲《呼吸》，我弹古筝，他吹笛，没想到江之逸这小子在音乐方面还有一手，那笛子吹的我都要自愧弗如了，还弹的一手好琴，称的上多才多艺，《呼吸》是一首古筝笛子合奏的曲子，全曲大气磅礴，波澜起伏，意境悠远，有高山流水、山谷幽泉之静匿，前几天我怕他无聊便吹笛给他听，没想到只吹了一遍他便记下了，我一高兴就把所有现代能记住的曲谱都写给他了，结果发现了个音乐天才，那些曲子也只有交到他手上才算是 不辱没了那些音乐人智慧的结晶，写曲给他，本是想让他平时把玩的，没想到今天倒用上了。
我示意许总管可以开始了，许总管大手一挥，灯光陡暗……
随着灯光渐暗，大厅里，人们安静了下来，乐工沉闷的鼓点开始响起，江之逸与我相视一笑，将玉笛横于唇边，一声清亮的笛音从密集的鼓点中冲天而起，笛声悠悠，犹如流水一般拂过人心，观众陡然转醒，纷纷视线转向身后。只见层层纱幔上，映有一对身影，一个身型窈窕，席地而坐，想是个女子，女子的身边站有一束冠少年，横笛于唇边，那笛声便是那少年吹的吧！
想不到一家小小的水月楼竟是藏龙卧虎，不可小视啊，人群爆发出低低的赞叹声，就在人们认为这已经是全部的惊喜之时，笛音渐轻，一阵空灵的琴音跳脱而出，行云流水般划过夜空，划过每个人的心里，激起阵阵涟漪，却是惊艳非常，这便是刚刚让兰溪公子欣喜的乐器吗？为何从未曾听过，正当人们沉醉不已之时，清灵的笛音又起，依旧是让人无法企及的志向高远，却奇迹般的与琴音那份空灵出尘、与世无争的气质交相辉映，融合的天衣无缝，夜风骤起，白色的帷幔在空中兀自飘荡，衬着纱幛后的身影飘飘若仙，犹如世外之人，不染半分尘世俗气，人们陶醉在令人心旷神怡的乐曲中，感受那份意境高远，不知今夕何夕……几乎在同个时间，笛音与琴音同时登上了顶峰，音色直冲云霄，徘徊不息……乐曲渐止，一曲即罢，人们久久沉浸在古筝与笛音制造出的幻境，回不了神，偌大的厅堂内了无人声，许久才有第一个人开始叫好，人们才渐渐回过味来跟着开始叫好。
我对之逸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却发现他看着我有些呆滞，我试探的叫道：“之逸！”
他才回神道：“以前一直担心古筝琴弦过多，音色会过于嘈杂，看来是多虑了，今日听姐姐弹奏一曲，琴音清新宜人，空灵脱俗，这古筝当真是不可多得的良品。”
我笑道：“今日之逸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才看了曲谱，竟能与我配合的天衣无缝，真真的奇才也！”
之逸有些羞涩的一笑，我站起身，抱起古筝在所有人的唏嘘声中转身离去，也不管那吴潇是否满意，这也算是先发制人了，他要琴音，我便给他琴音，至于所说的见人，还是免谈为好，反正他仰慕的是琴音，如此这般，他倒不好意思再出口相求了。
许总管上台打了圆场，然后又开始进行了下个节目：七夕赛诗大会，主题是今日的宴会，为的是让那些青年才俊取悦在座的官家小姐，想来也甚是无趣，我便一个人起身向后院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吹人舞袖回（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