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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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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下班路上不要随便捡奇怪的东西
这个表情太过鲜明,渚蕨回忆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在她的梦里。
——昨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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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年24岁的996加班狗,渚蕨女士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此时应该躺在床上睡觉,而不是出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黑屋。
原因很简单,她刚刚包扎了腿上的擦伤,在离公司不太远的出租屋里玩手机。
眼睛一闭一睁,所在地点就变成了一间小黑屋。擦伤不见了,身上穿的不是睡裙而是日常工作时穿的西装,手机也不在手里。
即使是被绑架,也要给绑匪留出动手和转移的时间吧?那么只有做梦,可以解释现在的状况。
她打量着漆黑一片的房间。
里面有不知多少藏在阴影里的门,每一扇上要么糊着白纸,要么蒙着黑布,怎么看都透出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
渚蕨哪个都不想选,可是头顶上浮着鲜红色的电子钟,或者说计时器。05:49:32,那是她的起床倒计时。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倒计时归零,她还是什么都没做,会发生相当不好的事。
考虑到这是她的梦,理论上她是梦境的主宰,她的预感,很可能会实现。
伸出手去,握住了最近的门把手。
普通的金属特有的冷硬触感,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咬紧牙关,拧动圆球形的把手,发现它似乎上了锁。
打不开。
渚蕨错愕地站在原地。
这和小说漫画里看到的常规情节可不一样,哪怕RPG游戏,也不该出现开不了门的情冫……说到RPG,她想起来了,此时正该需要一把钥匙。
而她在下班路上,恰好捡到一把非常符合奇遇设定的金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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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一个半小时前。
夏末秋初,正是流火烁金的季节。夜深人静,才稍微有了丝丝的凉意。
二十三点靠后半,大多数人都陆续休息的时间段。
坑坑洼洼的二车道上没有一辆车,也没见一位行人。
唯有树影婆娑,在微微的风中窸窣作响。
也许是为了证明时间仍在流动,画面并非静止,半个手掌大的一片悬铃木树叶,忽地从叶柄根部,断开与母体的联系。
绿叶打着旋儿,乘着风,飘悠悠地落在早已被时光深深地锈蚀了的方形栅栏式井盖上。
它那不规则的降落路线划过的地方,一排路灯中的某一盏闪了两下,随即恢复正常。
距离闪烁的路灯百十来米的路口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是缺乏润滑的链条,与可怜巴巴的轴承,不得不亲密接触时发出的哀嚎。
老破旧、仿佛最佳放置地点是上世纪风情陈列博物馆,而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年久失修迹象前兆的公路——的一辆自行车,老当益壮地奔驰在每日往返的通勤路上。
随便哪位电动车似乎都能管它喊爷爷的这辆自行车,褪色的车座上坐着车主。
那大概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光发型就能给人一种她正在风驰电掣的感觉。
——敞篷跑车在秋名山飙到340迈、还连续急转弯、试图用车子实现托马斯全旋的那种风驰电掣。
至于她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风中凌乱的刘海之下,无论是自然舒展的眉毛,还是半开半合的双眼,眼底被人揍过似的对称的乌青,抑或渐渐深慢绵长的呼吸,无不在昭示着她马上就要睡着的信息。
众所周知,疲劳驾驶是交通事故的高危因素。
因此在这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只有一人一车的路上,这项广为人知的真理,果断为证实自己的真实性,提交了一份崭新的事实证明。
咚!啪嚓!叮铃咣当——boooooom!
“哎哟我去!沃德玛雅!”
有什么亮闪闪的玩意儿,画着弧形,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杂乱的、听着就疼的一连串钝响之后。
发出以上感慨的青年女声,以那种996班制的社畜加班到凌晨三点、第二天仍要准时上班、被闹钟五-连-发终于从连梦都没力气做的睡眠里,强行唤醒后的茫然语气,继续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下班了?应该下了吧。这是哪儿啊?哦,是离我家还半小时的那条路。我怎么流血了?卧槽!我的车!”
说不定早十年前就该进了博物馆的老破旧自行车,以支离破碎的形式,不甘寂寞地躺在她身边。
虽然车头,因为碾上了锈成豆腐渣的井盖,而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虽然轮彀里支棱出来的一根锃亮的车条上,还沾着她被刮破的小腿的血渍;
虽然远远飞出去的脚蹬仍然在没连着前后任何一个轱辘的前提下,尽职尽责地飞速转动;
但是这些情况,都不能妨碍坐在地上的青年女社畜,对于变故陡生的情况的真实感产生怀疑。
简言之,她分不清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发生在下班路上,还是发生在加班到注意力涣散趴桌子打盹梦到的回家路上。
仿佛听到哪里传来了哼哼唧唧的声音,她模模糊糊地想起,刚才自己似乎撞上了什么才停下来的。
左顾右盼,路边的行道树和电线杆都好好的没有撞击痕迹。
如果是撞了人或者大型动物,刚才不该看不见呀?
总之,先去研究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连续工作太久,她的脑子此时一片混沌。随手用U型锁和链条把自行车(残躯)靠边锁在路灯的杆上,循着微弱的声音找过去。
市区的好地段租金太高,她的公司坐落在市区边缘,她的出租屋更是偏僻。这条二车道的马路在晚上八点以后就少有人来,晚上十一点后半段更是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疲惫能够剥夺人的想象力。
她甚至没想起来怀疑一下是不是撞见了“好兄弟”,单纯觉得不管是猫是狗是人,总得确认安全无事才好回家睡觉。
方圆五米都没有倒下的人,没有狗这种中等体型的动物,连猫这样小体型的都没见到。可是哼哼唧唧的声音随着她走到灌木丛附近,更加清晰。
想了想,她打开手机内置的手电筒,弯腰采用地毯式搜查的方式,寻找声源。
事实证明,这项决议非常正确。下一秒她就被什么东西反射回来的灯光晃到了眼睛。
灌木丛里的一个白色塑料袋旁边,有个金闪闪的玩意儿在扭动。
她蹲下去,凑近了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以后,露出了迷茫到怀疑人生的表情——
一枚画风相当古老的迷之——黄铜色金属圆环延伸出一根同色的圆棍,圆棍下段三分之一的位置两颗平行的横齿——金钥匙?
金钥匙还在不停发出嗡嗡的声音,她不知怎么忽然明白了它的意思。那是一连串不重复的辱骂,语气连贯,用词惊奇,一气呵成,还自带鼓点节奏。
她怀疑自己太累了产生了幻觉,扭头就走。钥匙怎么可能扭动?怎么可能发送电波和人沟通?哦不对,那不叫沟通,那就是单方面的骂街。
996社畜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既然没有受害者,她当然选择回家吃饭洗澡睡觉,明天上午九点还要继续福报呢。
小腿上的伤口适时提醒了自己的存在感。
离自行车只有一步之遥,高跟鞋的细跟在井盖的洞上别了一下,她艰难地维持住平衡,然鹅手里U型锁的钥匙掉进了下水道。
愣住。
夏末秋初,天气炎热得厉害。
加班没有加班费。
这么晚还没吃晚饭。
委屈。
自行车坏掉了。
腿受伤了。
钥匙还掉进了下水道。
委屈委屈委屈。
“我……我现在是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做梦,还是太过疲惫产生了幻觉?太累了,我好累啊,不行明天辞职算了。”
不管是做梦还是幻觉,也太难过了吧。
她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嗡嗡作响。
和普通的耳鸣不一样,此时的耳鸣还自带rap:
“喂/喂/都说了让你不要走/为什么你还是落荒而逃就像一条偷了能源块的流浪狗/站住/我让你站住/该死的碳基你是不是急着走上地狱之路!”
中间夹杂大量脏话俚语,什么骨灰拌饭坟前蹦迪,社畜的大脑开启了自动屏蔽功能,新的插件又拖慢了处理事物的进程。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耳鸣。
转过身,等高于视线的位置,造型古老的金钥匙,正飘在空中,狂笑她的U型锁钥匙掉进了下水道,笑到花枝乱颤,甩出数点机油,其中一点溅在张开嘴准备说话的社畜口中。
樱桃水味,有点酸有点甜,不难喝。
思维发散不耽误她果断地伸出手,抓住这个幸灾乐祸的不明生物。
老板管发钱,甲方是爸爸,加班也好无限改稿也罢,她都忍了。
清醒的时候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再怎么忙得跟狗一样也在老老实实当纳税人,遵守法律法规,遵守道德公德。
所以——凭什么梦里还要忍耐一把金钥匙对她的辱骂?
刚才不生气是懒得生气,超过十五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榨干了她的精力和活力。
现在她多少被金钥匙的嘴贱激起了怒火,低头打量片刻在她手里扭动的冰凉金属生命体,另一只手搭在金属棍的尾端,轻声问道:
“金钥匙,你会开锁吗?”
金钥匙打了个哆嗦。它近乎奇迹地从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里,听出了相当危险的信号:
——开锁和掰断,二选一。
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可丢!它堂堂高贵的硅基生物,可能会屈服在区区一只雌性碳基的淫威之下吗?
因此金钥匙义正辞严地说道:
“这很简单!只需要投影和拟态两个步骤!请务必不要掰断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