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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第二十二章,这个世界疯了!

      蜜色肌肤随着呼吸轻微起伏,肌肉线条流畅到不可思议。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经常干活,陆秦禹周身上下都充满着一种精悍力量,又别有几分原生态的盎然生机。

      他身高腿长,比例极是完美。脱去了那身有些土气的干活衣服,陆秦禹本身的气质被释放到极致,他淡淡眼眸轻轻凝视过来,顾劭昀一眼万年,竟然呼吸一滞,情不自禁出声:“陆秦禹,你……”

      你真的是个农民吗?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像?

      可是……谁有事没事装农民玩啊!!!

      那样也太别具一格、非同寻常、匪夷所思、不可思议、惊天地泣鬼神了吧!!!

      这种念头在顾劭昀脑海里翻了个滚,立刻沉没到最深处,毫无水花。陆秦禹见顾劭昀没事,还好好待在原地,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太急,竟然忘了穿衣服。

      他身体一绷,转身扯过裤子穿上。

      顾劭昀目不转睛盯着看:八块腹肌应该这么明显吗?他请的最好私教都把他的钱花哪儿去了!

      陆秦禹赤衤果着上半身,平稳走过来,低声问道:“有没有受伤?哪里疼吗?”

      “……脚好像又崴了。”顾劭昀见陆秦禹没啥反应,自己也刻意忽略了刚才冲击性极强的一幕,鬼使神差烙印在记忆深处。

      像是要转移话题,顾劭昀非常配合道:“要不你帮我看看?”

      顾劭昀自己伸手拉鞋底,但发现鞋子脱不下来。原来这次崴得很严重,脚踝处迅速肿得老大,像个发面馒头,十分显眼。他费了好大劲才把鞋子扯下来,气喘吁吁丢在一边。

      脱袜子的时候顾劭昀呲牙咧嘴,嘶嘶强忍,陆秦禹看他一眼,忽然闷不吭声,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把他袜子撕成两半。

      顾劭昀:“???”

      陆秦禹力气这么大吗?他的袜子可是FALKE顶级的一款,质量特别好,换成人民币一双就要五千多。顾劭昀肯定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好吧,要顾劭昀自己来撕,肯定是撕不开的。

      陆秦禹这是觉得他太疼了?帮他减少一些疼痛?

      陆秦禹撕了他的袜子,毫无解释,只顾着低头检查他的脚踝,他修长手指轻轻按捏顾劭昀的皮肤,触感很明显,顾劭昀发觉自己竟然有点心猿意马,连忙转移注意力,往陆秦禹身上其他地方看。

      然而看着看着,他眼神渐渐钉在上面,怎么也挪不开了。

      陆秦禹现在只穿了一半的衣服,却比不穿还要吸引人。若隐若现的部分简直能叫人流鼻血。偏偏两个人距离这么近,呼出吸入的空气经过几次吐息,好似都交缠在一起。

      渐渐的,两个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近得顾劭昀能数清楚陆秦禹的眼睫毛……顾劭昀猛地回过神来——他这是在干嘛?!

      顾劭昀强压下心头不明思绪,主动开口问:“陆秦禹,你怎么不回家?”他开玩笑道:“还跑这里玩露营?”

      其实这句话别有深意。顾劭昀高中就出国留学了,和一群鬼佬玩得很HIGH,他们其中一些人观念开放,露营在某些时候意思等于露天PLAY。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陆秦禹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不该用这种段子。

      不过一般人也听不出来这个词有什么第二含义。陆秦禹果然也没懂,淡淡解释道:“雨太大,我到附近检查堤坝了,回来太晚了,怕路上不好走,就打算留一晚上。”

      顾劭昀见他没反应,脸上一热,有种调戏老实人的愧疚感,他压下那点歉疚,若无其事道:“那咱们今晚就在山洞里过?”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我大学的时候露营过,也在林子里睡过帐篷,只是没下这么大的雨。”

      陆秦禹嗯了一声,检查完毕,“没伤到骨头,可能韧带扭伤,需要静养一个星期。”

      他又对顾劭昀道:“脱衣服。”

      顾劭昀脱口而出三个字:“这么快?!”

      陆秦禹微微一愣,“……什么这么快?”

      “我……”顾劭昀陡然回过神,恨不得立刻钻进地洞里,埋上一个三星堆。他支支吾吾道:“我是说,睡觉还早了点吧?”

      “不是睡觉。”陆秦禹道:“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烘干。”他又指了指石壁后面,“以前村里猎户把这里当午睡的休息点,后面有张石头床。”

      “哦……”顾劭昀总算明白陆秦禹的意思,他脱了外套和衬衫,学着陆秦禹的样子衤果着上半身,搬了块石头坐在篝火边,也觉得暖和过来。

      陆秦禹还没睡,他也没好意思丢下他一个人进里面,便有一搭没一搭找话题聊,“陆秦禹,一般种地一年能挣多少钱啊?”

      陆秦禹沉吟片刻,“一亩地大概几千块。”

      “……才几千块?”不知人间烟火的顾总震惊了,那岂不是一亩地还没他一双袜子贵?!

      他神情变幻,想到自己这些天吃陆秦禹的、喝陆秦禹的,陆秦禹还把他辛辛苦苦攒的三十万塞给自己花……说不定那是他省吃俭用存下的,留着当娶媳妇的本钱呢!

      顾劭昀莫名感动,忽然紧紧攥住陆秦禹的手,急切说道:“陆秦禹!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是兄弟一起宏图霸业!一起发财!”

      ……对不住,顾总平时在办公室,闲着没事也被页游小广告袭击过。而且,他还觉得广告词挺带感的。

      陆秦禹怔忪了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了一声,“我出去找点东西给你的脚踝做冷敷,这样两三天就能好。”

      他重新披起那件湿透了的外套,打算出去。但顾劭昀看了一眼外面的狂风暴雨,果断不同意,“陆秦禹,我脚没大事,顶多是养七天和养三天的区别。你别出去了,早点休息,咱们明天也好早点回村子里。”

      陆秦禹却摇头,“我没事,附近都熟悉。很快就回来。”

      顾劭昀心里一暖,但眼瞅着陆秦禹就要走,往后面一仰,大声叫道:“唉哟!!!”

      “我胳膊好像也擦伤了,有点疼?”

      陆秦禹果然马上转身,跨步走过来,眸中十分紧张,“有出血吗?”

      不过下一秒,他就看到顾劭昀两个完好无损的袖子,没有丝毫破损迹象。

      陆秦禹一怔,顾劭昀连忙笑道:“没准是内伤,你还是别出去了。都几点了,不折腾了,早点休息吧。”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雨,说不定山洪爆发,泥石流滑坡,河水暴涨……总之各种不安全。大半夜的,肯定不能让陆秦禹出去。

      陆秦禹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坐在了篝火边,没提出去。小山洞里一时暖意融融,还有几分温馨。良久,陆秦禹问道:“你出来找我的?”

      顾劭昀老脸一红,出来找人,没找到,自己还被人救了……

      他假装镇定道:“是啊,你好久没回去,我就出来看看……”他急忙转移话题,“对了,那是你亲戚的墓?怎么是个衣冠冢?”

      陆秦禹嗯了一声,淡淡道:“他失踪的时候,就是一个下雨天……十年了,一直没能找到遗体。”

      “我希望这代表他没有死。”

      气氛陡然沉重起来,顾劭昀后悔说这个了,但同时他也累得不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陆秦禹道:“睡吧。”

      他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顾劭昀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疲惫又困乏,早上醒的时候,他觉得身体上下颠簸,感觉还挺熟悉,好似被人背着走。他睁开眼睛一看,果然看到一个后脑勺。

      “……陆秦禹?”

      顾劭昀往周围看了看,还在山林里,他不认识路,不由问道:“咱们走多久了?”

      “昨晚洪水太大,原来那条路不能走了,要绕过去。”陆秦禹道:“你饿了吗?我口袋里有水和果子。”

      两个人好似落难,但陆秦禹身上居然什么都有,野外生存能力极强。顾劭昀吃饱喝足,恍惚觉得自己不是在山村里磨砺艰苦,而是来郊游的。

      ……就是形象不佳,搞得灰头土脸。他要是能回自家凡尔赛皇宫一样的别墅大宅,一定先躺在按摩浴缸里泡一天。

      然而,好景不长。陆秦禹走到这边路,发现桥也被雨水冲垮了,残垣断壁只留下一根绳,上面绑着几块旧木板。

      陆秦禹自己淌水过去没问题,但顾劭昀行动不便就不行了。

      陆秦禹没说话,顾劭昀从他肩头上方看见了,摸了摸鼻子,“陆秦禹,要不你先回去,找人来接我?”

      陆秦禹摇头,“不用。”

      他手上用力,往上托了托顾劭昀的屁股,随即调转方向,看样子是要绕更远的一条路。

      顾劭昀心里有点不安,俩人又在森林里跋涉了一段时间,眼看着这里已经完全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了,陆秦禹忽然停下脚步,眉宇间露出几分凝重。

      他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但顾劭昀在他背上,也看不到,只纳闷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休息会儿?”

      陆秦禹不语,扫了周围一圈,把顾劭昀放到一块大青石上,低声道:“我去前面看看,你留在这里。”

      “哎?”

      顾劭昀不解,目送他消失在林子里。

      陆秦禹一走,顾劭昀还真有点瘆得慌,昨晚上的经历告诉他,在这种特别原始的地界上,他一个霸总有再多的黑卡都没用。他拼命回想云仙村附近有没有什么野兽,冷不丁一抬眼,看见树叶密集的正前方,竟然出现了几个……中文字?

      ……还特别眼熟。

      顾劭昀一呆,心道不是吧?忽然听到一声口哨声,瞬间左右树林里钻出了三个人!把他围在正中间!

      这三个人衣衫褴褛,活像流浪了N年的丐帮弟子,蓬头垢面,眼神飘忽一看就不正常,手里居然举着锄头铁锨当武器,笔直指着顾劭昀。

      树丛后面冒出一个身影,画风陡然变得不同寻常。肖柏花白色长裙纤尘不染,柔柔弱弱对顾劭昀道:“顾总,好巧呀?”

      她十分楚楚可怜道:“他们是传说中的亚马逊食人族,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叮咚!”

      让顾劭昀恨得牙根痒的提示音又来了!这一回还是三条文字框!

      A,女人,别说话,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B,你认错人了,其实我是一个马里奥香菇!

      C,我不怕,我是传说中能生子的男人,是食人族的圣子!

      顾劭昀:“???”

      疯了,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与正文无关的一个番外,不看也行——————

      鲜衣怒马世子受顾劭昀 X 乡下神医攻陆秦禹

      顾小世子又和家里吵起来了!

      京城里的老少男女都爱八卦,因为京城的八卦太多——这话在理。而在所有八卦之中,定国公家的八卦是最好玩的,无它,定国公家中有位年轻的世子,叫顾劭昀。

      第一代定国公是开国功臣,得了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传了三代,这一代定国公夫妻恩爱、并且纳妾,于是只生了两个儿子。

      老大便是顾劭昀,三岁时就请封了世子,在勋贵继承中也算早的。顾劭昀年幼时聪敏灵慧,宫里的老太后都对他宠爱有加。然而到了十来岁,事情开始不对了。

      鲜衣怒马、一表人才的世子爷开始流连青楼。

      顾劭昀去青楼,并非纨绔子弟那般玩乐,而美名其曰单纯喜欢看美人,可这样一来,喜好美色这不好的标签,放他身上倒也没有放错。

      定国公试图把儿子挽救回来读书习武,却只得到世子一句大实话:“您老可消停了吧!我都是世子了,还那么上进干什么?抢人家寒门的机会么?”

      定国公:“……”

      这话也没错。

      定国公于是长吁短叹,干脆不管。索性小世子玩归玩,可还就像他说的那样,碰都没碰那些姑娘。

      京城青楼里的姑娘们也都知道,小世子是个好人,就是来听听曲、找找乐,也都对他十分欢迎。久而久之,他竟是姑娘们最想见的客人,没有之一。

      就这么游乐了几年,定国公开始发愁了。儿子好美色却不碰美女,很可能是个断袖啊!但断袖不是重点,定国公两口子都是开明的人,问题是……问题是他这样浪荡下去,总不是个事!

      定国公在家郁闷许久,转身瞧见小厮收拾书房,翻出来一件陈年旧物。他眼睛一亮,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年轻的时候,给儿子定过一门婚约呐。

      他立刻铺开纸张,写了一封信。

      半个月后,门房通报,有个年轻人上门求见,说是……

      “婚约对象???”

      顾劭昀刚回家睡了一觉,听到这话从床上蹦起来,指着自己鼻子道:“我的?”

      “对,你的!”

      定国公乐呵呵捋胡子,“我年轻的时候领兵打仗,身边有个亲卫,姓陆,在战场上救过我。不光一次!”

      第一次救的时候定国公寻思一定好好提拔人家;第二次救的时候定国公想着必须好好报答人家;第三次……第三次的时候,定国公多嘴问了一句,得知对方刚娶妻,离家的时候,老婆恰好怀孕。

      定国公,一款传统国公。当时就定下了婚约——不论男女,结个亲家!

      顾劭昀:“……”

      他激烈反对道:“我不喜欢男的!”

      “你可消停了吧!”

      定国公学着儿子曾经的语气,怼了回去,“就你这进青楼连小手都不摸的货色,不说你是断袖都是在质疑断袖的标准!”

      “再说了,就你这样,人家还不一定能看得上呐!”

      虽说是父母之言,但定国公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结仇。所以信件里也写得很清楚,若对方不愿意,可以退婚,不必顾虑其它。

      只是没想到的是,老陆不但同意了,还让他儿子直接过来了。定国公方才见过了,小伙俊得很,说话也沉稳,必然是个老实孩子。

      就是乡下人、没什么钱。这不要紧,国公府不差钱,差的是能管的住他儿子、陪他儿子过一辈子的人。

      定国公越想越觉得靠谱。乡下人才好啊,人本分,不会招蜂引蝶,说不定和儿子正般配呢。

      顾劭昀气得快要跳墙,“爹你胡说什么!”

      他下意识开始找外援:“我娘呢?我娘难不成也同意这种荒唐事?”

      “你娘觉得那孩子确实不错,答应了。”

      定国公眼都不眨,开玩笑,要不是老婆同意了,他就算再有这个想法,也不敢实现啊。

      还好那孩子瞧着确实好的很,比京城里那些个公子哥强多了。定国公夫人这会儿正张罗对方住下,比定国公本人都热情。

      顾劭昀眼前一黑。

      关于这个亲卫老陆,顾劭昀小时候也听老爹提过,当时可没说还有一门婚约!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婚约,他老爹怎么能这么草率、这么轻易、就把他的一辈子给祸害了?

      不成,这事不成!他这个当事人绝不同意!

      带着多年叛逆,顾劭昀直接脖子一横,硬气说道:“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没你说话的份儿!”

      定国公大手一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经派人去合你俩的八字了,只要八字合适,下个月就办婚礼!”

      什么???下个月???

      顾劭昀目瞪口呆,迅速穿上外套就往外跑,“我不结!要结你去结!”

      “哎呀!”

      他还没走出房门,就被几个侍卫结结实实堵在门口。顾劭昀一伸手,对方便憋着笑,掏出了粗麻绳。

      顾劭昀:???

      他刚要说话,自家老爹便干咳一声,“儿子啊,听话,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出门了……别跑!快!把他给我抓回来!”

      ……一炷香后,顾劭昀终于见到那位婚约对象。

      他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活像个大号蚕蛹,被侍卫们扛进正厅的时候,还在拼命挣扎。

      然后下一秒,他看到了一个……

      哇好帅!

      顾劭昀挣扎都停了,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男人。

      年龄果然和自己差不多,个头倒高上些许,清瘦修长,穿着质朴,看到顾劭昀如此出场,眸中先闪过几分惊讶,而后归为平淡。

      很平淡,就是太淡了,过于波澜不惊。

      好似同个男人联姻,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不必在意的一件事。

      顾劭昀没忍住,盯着人家看了好一会儿。

      真是好看。

      好看得他都不想逃婚了——不不不,逃婚还是要逃的!

      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断袖!他对花楼里的姑娘们,那可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他怎么可能是个断袖呢?

      就算这个男人长得多帅!多看好!他也绝对看不上,他今天就是绝食、饿死,也绝不和这人结婚!

      然而对方已经开始自我介绍,“在下陆秦禹。”

      陆秦禹?

      什么破名字。

      顾劭昀终于双脚落地,冷着脸道:“哦。”

      “……你这逆子!”

      定国公一巴掌呼他后脑勺,“好了,我家儿子叫顾劭昀,和你同年,生日大一个月。”

      顾劭昀立刻昂起脖子来,“对,我比他大!”

      定国公:“……”

      亲生的,亲生的,不能打死。

      陆秦禹却很淡定,“世子好。”

      定国公怎么看他怎么满意,他有种感觉,自己儿子这下要遇到克星了。

      定国公大手一挥,“行,你就去他隔壁住着,你俩培养培养感情……等八字合完了,就开始走三媒六聘的流程,你俩就结婚吧!”

      顾劭昀惊呆了,“爹,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当然是!”定国公怒了,“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让你娘打死你?”

      顾劭昀:“……不想。”

      差点忘了他娘的铁砂掌。

      定国公没好气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娘那边也是同意的。”

      他随即换上笑脸,直接对陆秦禹道:“贤婿啊……我家劭昀以后可就拜托给你了!”

      “这孩子脾气执拗,但心眼不坏,你俩成婚后好好过,总归国公府家大业大,缺不了你们一口吃的。”

      “将来你若有别的想法,想做个买卖,或是朝堂上想寻个去处,也都跟我说。我好歹是个国公,别的不说,在这京城一亩三分地上,还有点儿能耐。”

      他一口一个托付,完完全全是嫁女儿的架势。顾劭昀已经不震惊了,他开始哀怨了。

      就、就算他是个断袖,怎么家里主心骨变成了别人?难道他撑不起家业?难道他就不能做个买卖、当个官?

      又或者,他可以像他爹一样,上战场拼出个前程啊。

      怎么着,在他爹眼里,他就这么不上进?

      顾劭昀气鼓鼓想往外走,可他忘了,他身上还缠着几十圈绳索,这一迈步不要紧,立刻失了重心——

      “噗通!”

      侍卫很机灵,大喊起来:“不好啦!”

      “世子想从下面爬出去!”

      顾劭昀:??????

      啊呸! 你才想爬出去!!!

      ……

      夜深人静,顾劭昀总算从绳索里脱出来了。

      定国公怕他跑了,还特意把绳子绑在床头上。谁知顾劭昀小时候淘气,在床底下藏了一把小匕首。

      不大,割绳子是够用了。

      他磨磨蹭蹭,好容易把匕首拿出来,又费劲儿划拉半天,终于把绳子解开了。

      呼……

      轻松了。

      接下来就是逃走。

      自己屋子里有些银钱,得带上,再装两件衣服,胡乱打个包袱,顾劭昀决定连夜离跑掉。

      屋外安安静静,国公府大部分人都睡下了。除了值班的侍卫,应该是没什么人能拦住他。

      然而……

      他刚推开自己卧室房门,就瞧见外面烛火幽幽,一张大帅脸坐在桌边,还在饮茶。

      对方的手指也很漂亮。

      修长、白皙,略带一点儿薄薄的茧。

      顾劭昀情不自禁红了脸,嘴上笑嘻嘻的,凑上去调笑道:“怎么?月上柳梢头,你来找我,是不是也不想结这个婚?”

      他唇边带着三分笑,愈发显得生动,灯火昏暗,唯有笑意盈盈,格外清晰。

      陆秦禹只淡淡看过来,不动声色道:“不是。”

      “啊???”

      顾劭昀奇了,“这门婚事你能接受?你好好一个男人……”

      干嘛要顶着攀附权贵的名声、给自己这个国公府世子当老婆?

      虽说分桃断袖古已有之,今人也不怎么排斥,但搞到明媒正娶的地步,还是多少会有流言蜚语。

      而且和他结了婚,他们家岂不是断了香火?他父母竟也愿意?

      顾劭昀不由道:“为什么?”

      陆秦禹仍是淡然,“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有婚约在,自当遵从。”

      ……什么破理由!

      顾劭昀气哼哼怪笑了下,“行,那你结吧,我不乐意,我才不结这个婚。”

      他转身要走,不料一只手臂横栏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顾劭昀扭头,只见陆秦禹从容与他对视,口中说道:“你不能走。”

      “……我就要走!”

      顾劭昀驴脾气上来了,一把推开对方手臂,“别说我俩结不了婚,就是结了婚,你也别想管着我!”

      说罢,他迈开腿——诶诶诶?他怎么腾空了?

      陆秦禹揽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气定神闲道:“你若走了,我和谁结婚?”

      顾劭昀:“不是那你先放开我!”

      “不放。”

      “你放开!”

      “不放。”

      “你你你你你!”

      顾劭昀气得要死,却不知对方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他一个从小习武的人,竟抵不住!

      他气急败坏,用上些许家传武学,一巴掌横推过去,“放开!”

      “……不放。”

      回应他的,仍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不但如此,陆秦禹只手臂一晃,便自如将他推过去的力气卸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

      “你……”

      他这番巧劲儿一用,顾劭昀顿时惊异,“你、你也练过?”

      “……”

      陆秦禹顿了顿,若无其事应道:“你忘了,我父亲曾是你父亲的亲卫,自然也学过一些。”

      是这样吗?

      顾劭昀半信半疑。

      定国公沙场出身,学的是家传的一些粗糙功夫,更适合战场大开大合,可他方才觉得,陆秦禹那招数更精巧,倒像是武林里谁家的不传之秘。

      只有单打独斗,才用的这么细致。

      他心中狐疑一闪而逝,但终究逃婚更重要,便梗着脖子道:“我不管你什么目的,反正我不要和你结婚!”

      “为什么?”

      陆秦禹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反问他,“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

      “我……”

      顾劭昀眼珠一转,嘴上道:“我一个大男人,只好女色,怎么好和你结婚?”

      “更何况,你我门不当户不对,又今天才认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结婚?”

      “就算有父母之命,那也不行!”

      陆秦禹淡然道:“可我入京后,便听说定国公世子虽常入青楼,却从不碰那些姑娘。世子说自己只好女色,难道是只远观的叶公好法?”

      顾劭昀怒道:“我那是怜惜她们!而且我怎么能随意轻薄她们?”

      陆秦禹又道:“既然怜惜,为何不再多帮帮她们?”

      顾劭昀没话说了,他就是单纯好美色,觉得姐姐们漂亮好看、说话又好听,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陆秦禹的话彷佛揭开了一层他的遮羞布,叫他满脸通红,小声嘟囔道:“我……我也想过的。可是我救不过来那么多,又怕我爹娘揍我。”

      陆秦禹道:“是,世子心地善良。”

      不知为何,这四个字说得顾劭昀更是面红耳赤,耳根子都红透了。

      他也不挣扎了,喃喃说道:“就、就算我不喜欢女人,我也未必喜欢男人。就算我喜欢男人,我……我也未必喜欢你呀。”

      ……他倒是很聪明。

      陆秦禹不禁多看他一眼,隐隐带着笑意道:“你早晚要成婚的。”

      “你若逃了婚,去哪里找合适你的男人?不如不要逃婚,和我试一试。”

      “三媒六聘少说大半年,若这大半年相处,你还是不喜欢我,那我们便算了,我会主动退婚,绝不纠缠,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居然有些道理。

      顾劭昀已经被绕进去了。想法从和陌生男人结婚的抗拒排斥、变成了和陆秦禹这个预备对象试一试是否可行。

      说实话,他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公子哥,对离家出走这件事也没多么向往。

      陆秦禹给了他一个新的出路,他就忍不住往这个思路去想了。

      既然不是明天就结婚,那也不是不能想别的法子。

      大不了,今天逃不成,就明天,明天逃不成,就后天嘛!

      他就不信了,这家伙天天在他卧室门口堵着守着、就没个打盹儿的时候!

      顾劭昀眼珠转了转,挺起胸膛,“那你发誓?”

      “发誓我要是不喜欢你,你就主动退婚!”

      “好,我发誓。”

      陆秦禹果然放开他,退开一步,又举起右手,神色郑重,“陆秦禹在此发誓,若相处三月,顾劭昀仍对我无意,我便主动退婚。”

      “如违此誓,叫我此生孤寡、世人厌弃!”

      这誓言也挺毒的。

      顾劭昀吓了一跳,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信了,我信了还不行吗?”

      陆秦禹这才放下手。

      誓言也发了,顾劭昀心中不那么急迫了,他干咳一声,连忙换个话题,“……你怎么在这里?”

      陆秦禹道:“你父亲说,让我和你住一起。”

      顾劭昀:“啊???”

      这老头子就是故意的!

      他心中气恼,脸色也不好看了,冷哼道:“……院子里空屋子多得是,你随便找一间住下就行了。”

      身为国公府的大少爷,他当然有一整个院落,他住正房,东侧房西侧房都是空的,原本也是留着给他的家眷住的。

      陆秦禹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顾劭昀没忍住,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看见陆秦禹进了西侧房。

      他没来由松了口气。

      ……

      第二天早上,顾劭昀一觉睡到自然醒。

      屋内屋外没人,他喊了几下也没人进来,连平时照顾自己的两个小厮居然也不在。

      顾劭昀饿着肚子冒着火,自己穿好衣服走出来一看,一群人围在外面,不知在干什么,吵吵嚷嚷,连他过来也没注意到。

      他走到近前,才看到人群围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秦禹。

      顾劭昀:???

      昨夜逃婚失败,今早起来还烦心,顾劭昀立刻把锅都甩到陆秦禹头上,大声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小厮终于瞧见自家世子了,连忙小跑过来解释,“陆公子原来是学医的!说要帮我们看病呢!”

      平时这些下人哪儿舍得花钱看病,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多是熬着。

      陆秦禹一说自己是个大夫,有病没病的都过来排队。

      还特意搬桌子挪椅子的,硬是在国公府里给他支了个摊子。

      顾劭昀心下一顿,脸上却还是冷着的,“看病就看病,围在这里干什么?干嘛不进屋子里看?”

      “嗨,我们也说呢。”小厮浑然没发觉自家大少爷的脸色,兴冲冲笑道:“陆公子说屋子就在您睡房隔壁,怕吵着您睡觉,所以才在外面的。”

      他还与有荣焉道:“世子,陆公子可真体贴您啊。”

      顾劭昀气不打一处来——体贴?他不体贴还好,一体贴他更嫌弃了!

      他板着脸走到桌子前,一屁股坐下,伸出手臂,“会看病啊?那先给我看看。”

      陆秦禹好似没看到他的臭脸,也不迟疑,随即伸手把脉。

      也不知是不是在屋外呆久了,他手指冰凉凉的,一触到顾劭昀的手腕,倒让后者一个激灵,浑身不自在起来。

      “咳……”

      顾劭昀的臭脸也摆不下去了,干巴巴说道:“你真会看病啊?”

      “学过医。”

      陆秦禹只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半晌,他收回手,沉吟片刻。

      “世子身体康健,并无什么病症。不过体内有些火热,致使邪气旺盛,不能中正平和……”

      他开口就是一堆专业术语,说了半天,顾劭昀完全没听懂。

      顾劭昀打小不爱读书,此时晕头转向,“那你的意思是……”

      陆秦禹悠悠道:“……少生气,气大伤身。”

      顾劭昀:“……”

      他唰得把手收回来,狠狠瞪了陆秦禹一眼。

      随后,他气鼓鼓站起来,怒斥小厮:“我的早膳呢?你是不是想饿死我?”

      小厮:“……啊对对,小的这就去厨房!”

      顾劭昀转身就走,怕自己再多看那边一眼,会忍不住医闹。

      他回到自己屋子,气得干了三碗大米饭,吃完饭又练了好一通枪法,直到双臂酸痛,才放下了。

      顾劭昀软倒在椅子上,还不忘招来小厮问:“陆秦禹在干嘛?”

      小厮道:“……陆公子在换衣服,说要出门去抓药。”

      抓药?

      顾劭昀对这个回答并不惊讶,只是眼珠一转,冒出一个主意来。

      陆秦禹说什么三个月为期限,他哪里等得了那么久?夜长梦多,他得早点儿把这人打发走。

      于是他把钱包往兜里一揣,冠冕堂皇道:“我要出门。”

      “可是世子,”小厮为难道:“国公爷说了,成婚之前,不让您出门。”

      “……我这是为了和未婚夫培养感情!”

      顾劭昀心下气恼,嘴上振振有词道:“他不是去抓药吗?我也去,我俩一起出门,总没事了吧?”

      “……那我得跟国公爷说一声。”

      顾劭昀好气:“快去快去!”

      小厮一溜小跑着去了,没多久回来,道:“国公爷说,让您带两个侍卫,帮忙拎东西。”

      到底是自家亲爹,对这个儿子本性知之甚深,赶忙派了人过来。

      顾劭昀心中不爽,但也没办法,只好默认。

      待得出门时,顾劭昀就更郁闷了。原来陆秦禹穿得非常简朴,连旁边侍卫都不如。

      他们一行人走在街上,陆秦禹真是格格不入。偏偏他气质出众、品貌不凡,放在旁人眼里,还以为顾劭昀这个一看就是公子哥的,故意苛待他。

      一路上旁人看过来时目光有异,顾劭昀都看在眼里,陆秦禹却坦然自若,好似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到达药铺后,陆秦禹先走进去,顾劭昀觉得药铺里味道重,就在门口等。

      只是左等右等,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陆秦禹出来。

      顾劭昀不免不耐烦,晃了晃手里的折扇,也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听到药铺伙计在奚落陆秦禹。

      “这位小哥,你要买药就买药,干嘛对我们药铺指手画脚的呢?莫说同行是冤家、面斥不雅,便是不提同行不同行的,您这也不能瞎指责我们乱开药啊?”

      “这人和人病症不同、药方自然也不一样,你也没给这位大叔看病,怎么能说我们开的药不对?再说了,咱们家可是老字号,在京城开了三代了!”

      伙计一扭头,瞧见顾劭昀带着两个侍卫进门,一看便是大家公子,脸上瞬间笑容满面,“哟,这位爷,您是看诊还是抓药?看诊的话得等会儿,我们家大夫刚出诊去了。”

      顾劭昀板着脸,故意把世子爷的架子摆起来,问陆秦禹,“怎么回事?”

      陆秦禹拧眉道:“这药多开了一味,好是好,但不对症,只怕反而伤身。”

      “哎你这人!”

      伙计见他们是一伙的,拉下脸来,“都说了关你什么事?人家病人自己信得过我们,就吃这个药,怎么着?”

      顾劭昀往旁边看了看,终于看到了那位病人。

      对方又瘦又小,头发乱蓬蓬的,怯生生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

      顾劭昀想了想,语气和善道:“你是病人,你觉得呢?”

      “我……我不是病人。”

      对方结结巴巴道:“我是替别人来拿药……”

      顾劭昀把扇子收起来,思索片刻,扭头问陆秦禹,“你要不要去帮人看看病?”

      虽说对陆秦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他也觉得,陆秦禹没必要管闲事,应该说的是真的。

      陆秦禹道:“可以。”

      顾劭昀便大包大揽道:“哎,小孩,带我们去给病人看病,免费的。”

      小孩犹豫了下。

      他不知道这两个陌生人值不值得信任,可他知道这药铺老板平日里贪财得很,不是什么好人。两相比较,似乎是这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更像好人。

      可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家哪里沾惹得起?

      他愈发显得怯懦,低声道:“不、不用了……”

      顾劭昀好奇道:“怎么?你不相信我们?”

      “这样吧,”他掏出自己鼓囊囊的荷包晃了晃,“只要你带我们去找那位病人,我就给你十两银子,怎么样?”

      十两银子!

      足够他们家过上三年。

      小孩颇为意动,最终还是应下。药铺伙计满脸写着不高兴,但没人管他。

      一行人拐了几个弯,进了城西一处平民的巷子,胡同最深处的一家便是。小孩敲门,出来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短打装扮,见到他们几个,神色惊疑不定。

      小孩立刻伸手:“给我钱!”

      顾劭昀摸出一块银子丢过去,也没管到底是不是十两。那小孩得了银子,飞也似地跑了。

      他一跑,开门的青年更是紧张。顾劭昀打量他几眼,开口笑道:“是你让这孩子去抓药的?”

      “……是。”

      青年犹豫片刻,道:“我父亲生病了,离不开人照顾,就找邻居家孩子帮忙跑个腿……”

      顾劭昀笑道:“是这么回事。”

      他轻描淡写把事情一说,青年却愈发迟疑了,支支吾吾道:“可是我爹吃着那药挺好的,你……你们突然上门,我也不认识……”

      顾劭昀眉毛一挑,“那算了。”

      青年:???

      顾劭昀这么一退,他反而更摸不着头脑。可下一秒,顾劭昀立刻转身,扭头就走,片刻都不带停留的。

      一直到走出巷子口,顾劭昀都不吭声。跟着的小厮和他一起长大的,没忍住开口:“世子,为啥您就这么走了啊?”

      顾劭昀晃着扇子,没好气道:“人家不乐意,你还能冲进去强行看病?”

      不过……

      他瞥了眼全程没开口、也没阻止他离开的陆秦禹,若有所思。

      街上药铺多得是,随便换了个方向,重新找了一家采买,回去后顾劭昀也没在意这件事。

      这一天平安度过,到了晚上,洗漱过后,已经躺在床上的顾劭昀,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他打小练武,虽说不上什么高手,但也是五感敏锐,耳聪目明的,加上夜深人静,那一点儿动静就格外清晰。

      只听了一下,顾劭昀就听出来,是西侧房。

      陆秦禹想干嘛?

      顾劭昀此时巴不得找个筏子把陆秦禹赶走,随即翻身跃起,悄悄趴到了门边。

      只是陆秦禹不久后便去而复返,手里提着水桶,像是要洗脚。

      顾劭昀:……哦。

      他抓不到把柄,恹恹重新躺回去。可翻来覆去的,又根本睡不着,干脆又起来了。

      起来后,顾劭昀越想越觉得讨厌陆秦禹,干脆穿上衣服,刚开门要出去,没关好的门缝里却闪过一道黑影。

      是从西侧房那边出去的。

      顾劭昀登时瞪大眼睛。

      好哇。

      他就说这家伙哪里不对劲,原来还会半夜当梁上君子?

      这要是真的,岂不是抓住了一个大把柄?

      顾劭昀越想越觉得可行,刚好他身上也是一件黑衣服,不打眼,径自跟着黑影窜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越过大街小巷、躲过打更的巡逻的,顾劭昀远远缀着,发觉路线有点熟悉,他略一思索,想起来这是白天去过的那家。

      前方陆秦禹果真进了那户,顾劭昀心痒痒,没忍住,也跟在后面。

      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一个是陆秦禹,一个正是白天那青年。

      只是俩人都刻意压低了动静,顾劭昀也不敢靠近,听得很模糊。

      好像是在说药,又好像说别的。

      好一会儿,陆秦禹终于出来了。

      顾劭昀听得糊里糊涂,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他原路返回,刚进院子里,却见原本该进屋的陆秦禹站在院子里,一副等他的样子。

      顾劭昀:“……”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衣服。

      没事,他理直气壮的。

      顾劭昀挺胸抬头走了进去,昂首开口:“怎么?大晚上的,你也睡不着?”

      陆秦禹眸中闪过笑意。

      顾劭昀还等他和自己针锋相对,不料陆秦禹慢悠悠道:“是,我也睡不着。”

      顾劭昀:?

      紧接着,陆秦禹就走了过来,伸手邀请他,“我们去看月光?”

      顾劭昀:???

      他一时愣住,呆头呆脑的,回过神来,俩人已经坐在屋顶上,仰头看月亮了。

      今夜的月亮确实不错。

      顾劭昀平生就没有过这么暧昧的氛围——即使和那些漂亮姐姐相处,他也看得出来,她们多是把他当作有钱帅气的弟弟哄,一点儿真感情都没有。

      所以此时此刻,顾劭昀有点懵。

      这……这不应该啊?

      陆秦禹他怎么完全不心虚呢?被自己这样抓个当场,他还有空搞这些?

      等等,该不会是……

      顾劭昀狐疑看向对方,嘴上也直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

      陆秦禹却不看他,只是双手垫在后脑勺,看着天上,淡淡说道:“今天那药有问题。”

      顾劭昀:“……什么问题?”

      “我从前四方行医,在江南一带听说有人大量收购苍車子这味药材,引得苍車子价格暴涨,影响颇大。”

      “苍車子主治活血化瘀,本是随处可见的寻常药材。但若与夜楠花同用,就会扰人心智,产生飘飘欲仙的幻觉,用得多了,还会上瘾。”

      顾劭昀也不是个傻子。

      陆秦禹这么一说,他就懂了,“……要不,我帮你去找大理寺卿?”

      查案这种事,应该是他们的活。

      “我原本也上报过官府。”

      陆秦禹道:“但查了许久,不了了之。”

      这就是内部有人了。

      顾劭昀皱眉想了想,疑惑道:“可是,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哪怕冲动作案,也有个动机呢。

      陆秦禹道:“你可知道,如今苍車子在江南已价值千金?”

      顾劭昀嘶了一声。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劭昀也知道陆秦禹是在做什么了,只是,他还是有件事没搞清楚。

      顾劭昀道:“……你为什么要管这种事?”

      他不过是个小郎中,连个官面身份都没有。

      陆秦禹眼眸闪烁了下,“因缘际会罢了。”

      ……这样吗?

      他说得轻飘飘的,可顾劭昀也听得出来,对方没说实话。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他们两个也不是很熟。

      他瞬间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闷声闷气道:“那我回去睡觉了。”

      顾劭昀起身要走,陆秦禹忽然抬手拦住他,低声说道:“现在不能告诉你。”

      现在不能,以后能。

      顾劭昀似乎懂他的意思,又似乎没听懂,只眨了眨眼睛,心不在焉的。

      月色柔和,他低着头,脑子里转着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忽然陆秦禹拉住他的手,十指交错,箍得紧紧的。

      顾劭昀茫然看过去,瞧见男人不知何时就坐在自己身侧,紧贴着,彷佛亲昵无间。

      他瞬间脸红,想退开,可手又抽不出,不由用了些力气——还是没用。

      “你你你……”

      顾劭昀气得要嚷嚷,想起已经大半夜了,忍耐住,还是嘟囔,“你松手。”

      陆秦禹不但没松手,还开始说起另一件事了。

      “……你十五岁那年,去过一次松江府,还记得吗?”

      啊???

      顾劭昀更迷惑了,松江府?他是去过一次,可这和眼下有什么关联?

      陆秦禹见他不解,心中一动,嘴上继续道:“你在松江府,遇到过一位……李神医,还记得吗?”

      顾劭昀愣住了。

      李神医,是有这么个人。

      当年他和朋友去松江府游玩,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生了重病。

      人生地不熟的,差点就没命回来。还好遇到一位李神医,把他给救了。

      不仅如此,那位李神医对他态度很和蔼、人又亲切,让他颇有好感。

      后来他回家之后,还请人送礼过去。可对方去了之后,说李神医已经离开松江府,不知去哪了。

      顾劭昀只好把这份恩情放在心底,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报答。

      慢着……神医?

      顾劭昀难以置信瞪大双眼,“你……”

      “……”

      陆秦禹面上掠过几分尴尬,却硬着头皮道:“是我。我当时易了容。”

      顾劭昀:“……”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他好像记得,那李神医鹤发童颜、端的是一副年近古稀的模样——结果现在告诉他,蒙你的,人家和他同岁!

      想到自己当初一口一个李爷爷……

      顾劭昀恼羞成怒,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想也不想,猛地冲陆秦禹就是一掌。

      这一掌突如其来,又带有怒气,用了十二分加倍的力气。陆秦禹没想到把他惹火了,一时不查,竟没能躲开。

      一掌正巧击在他心口,只听扑通一声,陆秦禹仰面倒下,直直从屋顶上摔下去。

      紧接着落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了。

      顾劭昀:???

      他又惊又怒,慌忙飞身下去查看——打打可以,打死了就过分了。他这辈子可没杀过人,也不想杀人。

      顾劭昀已经落到地上了,陆秦禹却还是没起来。顾劭昀慌了,赶紧伸手探鼻息,只是刚伸出手,下一瞬间,陆秦禹猛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抱歉。”

      陆秦禹迟来的道歉颇为诚恳,“当时我必须易容伪装,不方便和你说我的真实身份……”

      “你要是生气,就继续打我吧。”

      “……不打了。”

      顾劭昀知道他在做戏,翻个白眼道:“又不能打死你,有什么用?”

      他再度抽回手,这回一声不吭,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早上,陆秦禹很早就外出了。

      顾劭昀吃过早餐,听小厮叽叽喳喳讨论,“陆公子医术真好啊,昨晚上吃了药,我就舒服多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陆公子还有这样的能耐。虽说看着有点儿冷淡,但平易近人,对咱们也不嫌弃,还愿意帮咱们这些下人看病。”

      陆秦禹住进来几天,府内到处都是他的话题。

      顾劭昀烦不胜烦,想出门又出不去。待得陆秦禹回来,他忽然冒出个念头。

      顾不得别的,他径自敲开陆秦禹的门,“喂,下次你出去带着我,行不行?”

      “我也没事干,正好还能帮帮你。”

      左右就是找个理由出门玩,陆秦禹想来也用不上他帮忙。到时候他就有脱身机会了。

      陆秦禹像是看穿了他的念头,点点头,“好。”

      当天下午,俩人就一起出门了。

      顾劭昀以为陆秦禹会干什么惊险刺激的事,比如那天晚上那种。可一路走来,陆秦禹却只去了贫民区,免费为人义诊。

      他呆着无聊,不免问道:“你不是查案吗?”

      “不急。”

      陆秦禹却道:“查案是其次,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是找到解药。”

      病例不够,解药也研究不出来。是以陆秦禹打听到城内“重灾区”,特意过来了。

      再一个,也是引蛇出洞。

      有他这个医术高超的人在,不多时,果然有人盯过来,试探问过几句,都被陆秦禹轻轻推回去。

      对方或是看出陆秦禹不简单,又瞧见他身后站着个定国公世子顾劭昀,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顾劭昀也瞧见那些人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心里不太高兴,脸上也带出几分,陆秦禹却又道:“你要是无聊,就去玩吧,这边我自己就可以了。”

      “……那哪行。”

      陆秦禹主动这么一说,顾劭昀反而不想走了。他干咳一声道:“我不管你什么目的,但总归是在做好事。”

      陆秦禹为人诊治时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遇到几个贫寒病人,还拿钱资助,语气中也唯有谦和悲悯。

      倒是和顾劭昀记忆里的李神医一模一样。

      想到李神医,顾劭昀怒在心头又记了一笔。

      顾劭昀耐着性子又呆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天黑了,他才和陆秦禹一起回了家。

      接下来几天也都是如此。

      只是三天后,那伙人就不见了。

      陆秦禹也不着急,继续看了几天诊,直到把周围的病号都看得差不多了,这才收拾回去。

      然后……

      然后他换了城东,继续看病。

      顾劭昀:???

      他憋不住了,“……你这要看到什么时候?”

      陆秦禹道:“城西病人虽多,但用了那药的却少,想来因为是贫民区,所以没几个人买得起。”

      “四个城区排查过,才好找到他们的老巢。”

      他从江南一路追查过来,正是查到那伙人老巢就在京城,幕后指使之人,也自是在京城里,少不得是一位达官显贵。

      正思索,顾劭昀却道:“你想查老巢?这有什么难的。”

      他扬起眉,神神秘秘道:“跟我来。”

      两个人进了一条巷子,拐了几个弯,到达一条街道。青天白日的,这里很是清静,像是都没开张的样子。

      只是走得近了,陆秦禹便看到三个大字。

      “倚楼招”

      陆秦禹:“……”

      不知想到什么,他脸色很难看。

      顾劭昀却像没看到,兴冲冲为他介绍,“这里消息是最灵通的……不过如今时辰不到,姐姐们都在睡觉呢。”

      “但是没事,只要我一进去,包管你想问什么有什么。”

      青楼茶馆,确实是收集信息的两大最佳场所。

      ……算了,就忍一忍。

      陆秦禹跟着走进去,顾劭昀果真在这里极受欢迎,一进门,老鸨不提,凡是见到他的,都笑脸相连、热情上来打招呼。

      然后,才看到跟着他的陆秦禹。

      只是陆秦禹衣着朴素,又冷着个脸,便是长相再帅气,也搞得人退步三尺、不好接近,只当他是顾劭昀的跟班。

      顾劭昀如鱼得水,先喊了一堆姐姐妹妹作陪,酒过三巡、葡萄喂过好几遍,这才步入正题,把事情说了。

      “这……”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开口道:“有倒是有,不过……”

      那药贵得很,她们也只看到一些有钱的客人在用。

      顾劭昀点头,“正是,那药很贵,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

      至于那间药铺,他和陆秦禹谈过,怀疑是他们的一个暗中据点。

      那天那青年也不太对劲。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悄悄把名字告诉了顾劭昀。

      顾劭昀得了名字,和陆秦禹一分析,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捋了捋,找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线索有了。

      顾劭昀不免露出几分得意,“怎么样?还是我的办法好使,是不是?”

      陆秦禹:“……”

      他也不知自己心下如何心情。

      只知道,看到顾劭昀那那些姑娘靠的那么近,心中酸涩。

      可惜,顾劭昀现在只当他是个抗拒的婚约对象,还时不时想逃婚。

      还好有了线索,往下查就顺利许多——再等等,再等等。

      陆秦禹按捺住心下念头,拉着顾劭昀就走了出去。

      顾劭昀:“……拉我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哎哎你别走那么快!”

      ……

      一晃几天过去,陆秦禹查案有些眉目,由于涉及危险,就找了理由,没有带顾劭昀一起。

      顾劭昀正无聊着,定国公进了他的院子,见他懒散模样,吹胡子瞪眼,要他去办几件事。

      不办不知道,顾劭昀才发现,家里还在准备他结婚的流程呢——也不知两个大男人结婚,怎么还搞了这么多流程。

      他心中腹诽,可老爹强压下来,不办不行,只好趁机出门散心。

      如此几天,倒是和陆秦禹分开了,不得见面。

      顾劭昀想找陆秦禹的小辫子,更是找不到了。

      好没意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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