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扬的天真与梦想》滚河放舟

21、发现一个好苗子

　　路扬的家其实是在国道边上，是修理家电的个体户。国道边上的个体户们大多是从周围乡村搬过来的，他们在李庄村只是挂名，并不参与村里的任何事。

　　“路扬，你快点啊！摸鳖的，公交车都要过来了！”路扬的妈妈站在门前，替路扬盯着国道西边开过来的公交车。

　　路扬从后院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啃着一个包子，她鼓着嘴巴，嘟囔道：“慌啥子！反正都已经迟到了！谁让你不送我去上学呢！”

　　“我还送你去上学？你多大了？你看看人家住农村的学生，都是自己骑自行车骑几十里去学校，你还有公交车坐，你还不够美的！再说，我一会儿还要去北边那个庄子要账，哪有时间送你！赶紧滚！”

　　路扬的妈妈生的苗条、秀美，有着农村妇女的干练，只是脸上总被生活的愁苦笼罩着。

　　路扬撂起邮差包样式的书包，跟着一群拎着农货的农民挤上了公交车。公交车喷了一股黑烟，向东边的城里缓缓驶去。

　　公交车离学校越来越近，路扬心里越来越紧张，“待会又要被班主任整了！唉！”

　　“三中到了！有没有下的？”

　　“有！”挤的密不透风的车里，只有路扬一个人发出了声音。自己应该是全校来的最晚的那个人了吧……路扬想着，从人墙中挤了出去，蹦下了车。

　　路扬狂奔几步，到了学校大门口。这时，她稳了稳脚步，抬头往前面的教学楼望去。

　　“哈，果然在那里等着我呢！”班主任王老师正站在四楼蓝色的玻璃窗后面瞪着路扬。

　　王老师凌厉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路扬身上，她红着脸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往前走去。

　　“哎，那个路扬咋没来啊？”杜晴妤从八班出来，走到王老师身边，挺好奇地顺着王老师的视线往下看去。

　　“路扬那个小兔崽子，没有一天不给我迟到的！骂她她不痒，打她她不疼，我真是……拿她都没辙了。”

　　杜晴妤盯着渐渐靠近教学楼的路扬，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在杜晴妤的观念里，她习惯了按部就班，这种散漫的、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是她不能容忍的。

　　路扬进了楼，大概很快就要上来了。杜晴妤不想妨碍班主任教育自己的学生，便到七班去了。她倒想看看，这个看上去很能干的班主任是怎么管理自己的学生的。

　　路扬低着头经过七班，她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杜晴妤。

　　班主任抱着胳膊站在八班门口，挡住了路扬的去路。

　　“说说吧，怎么又迟到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班主任的眼神能杀人了。

　　“公交车来的太晚了，七点多才来第一班。”路扬没敢看班主任，她低着头，振振有词地说。

　　“什么？！！你还有钱坐公交车？看来你家里还挺有钱的啊！”班主任往路扬面前逼近，路扬吓的后退了两步，班主任坏笑着贴到了路扬面前。

　　在这个郊区中学，舍得让自己孩子乘坐公交车通勤的确实非常少，毕竟才一两公里就要八毛钱一张票。

　　“不是，是我妈……我妈说骑自行车她不放心，说坐公交车安全些！”路扬红着脸，忍受着喷到额头的口水。

　　“人家别的同学都是骑自行车，咋就你娇贵些！矫情的！我跟你说，这都初三了，你咋还在给我混呢，还不知道用心学习，一天天的吊儿郎当，散漫的要死，不是带头捣乱就是说话，你说你……咋说你好！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这些车轱辘话路扬耳朵听的都快起茧子了，她悄悄地抬起头，发现杜晴妤正站在七班的教室门口望着她，一脸不满的表情。

　　路扬感受到来自杜晴妤的不喜欢，没好气地甩过头，将脖子扭向一边，不再看她。

　　“给我站好！你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一肩高一肩低，还给我抖腿，还有没有个女生的样子了！”班主任扳着路扬的肩膀，晃了晃。

　　路扬无可奈何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她发现杜晴妤在观察着她，她眉头一皱索性低下头去。

　　看得出来，这个班主任是很宠溺路扬的，她在路扬面前将大道理讲的眉飞色舞，偶尔还会坏笑一下，尽管有时候也会吹胡子瞪眼，但是她没有对路扬动一个手指头。这孩子，恃宠而骄呢，难怪班主任管不住她！杜晴妤心里琢磨着。

　　下午八班第一课是英语。

　　“大家准备一下纸和笔，下面来听写第一课的单词。”

　　教室里响起疯狂翻书的声音，一部分同学们开始合上书本，拿出本子和笔。

　　“下面我念一个大家写一个，不仅要写英文，还要把汉语意思也写出来。好了，大家集中注意力，我一个单词只念两遍。第一个……”
　　同学们刷刷刷地写着。杜晴妤时不时地注意着路扬，发现她总是两三下就写完了，然后坐在那里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杜晴妤很窝火，什么学习态度嘛！一定要好好治治她才行。

　　念了五六个单词，杜晴妤这才从教室后面转到了路扬身边。

　　“你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写完了？”杜晴妤斜眼看着路扬，酝酿这怒火。

　　“嗯！”路扬抬起头，轻松而坦然地望着杜晴妤，嘴角还带着真诚的笑意。

　　杜晴妤皱了皱眉头，凑到她跟前一看，呵，还真不是骗人。她的本子上字迹工整地写着刚念完的六个单词，每个单词的旁边都写着正确的汉语意思。字也写的不错！记忆力这么好，反应这么快，真是难得的好苗子！杜晴妤心里赞叹道。

　　这一次，路扬是真的引起了杜晴妤的重视，她决定好好栽培这个不太听话的学生。

　　晚上八班的第二节晚自习是杜晴妤的。杜晴妤提前在黑板上写好了板书，上课铃也响了起来。

　　七八个同学正要踩着铃声进教室。

　　“都给我站住！”杜晴妤厉声道，威严地不容置疑。站在门外的同学们吓住了，不敢动。

　　“快点跑啊，上课铃响了哎！”一个叼着冰棍的女生对同样叼着冰棍的路扬提醒道。

　　“知逑道！哎呀完了，肯定要迟到了。”两个人在楼梯上狂奔，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加速啃冰棍。

　　等路扬和那个女生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教室门口已经站了一个长队的人。

　　“惨了，要被罚站了！”路扬哀嚎道。

　　“你学习嫩好，英语老师肯定不会罚你！”同伴既羡慕又嫉妒地对路扬说。

　　“嘿嘿，我也觉得！”路扬得意洋洋的，等待着即将享受到的好学生优待。

　　杜晴妤走到了教室门口，她站在那里扫视外面排成长龙的迟到队伍。

　　路扬兴致勃勃地望着杜晴妤，杜晴妤冰冷地看着每一个人。

　　“迟到的都给我站外面听课！”说完，杜晴妤又特意瞪了一眼路扬。

　　路扬懵了，脸红的低下头去。她没想到这个杜老师竟然是这么的严厉，居然都不把她这个尖子生放在眼里。这落了空的优待，反而让路扬对杜晴妤有了几分敬重。这种一视同仁的感觉让路扬颇有安全感。

　　“路扬，你到黑板上来！”第二天的英语课，杜晴妤一来就打起了路扬的主意。

　　“杜老师，你叫我……干嘛？”路扬莫名其妙，但看到杜晴妤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我发现你接受能力特别强，学东西特别快，那，从今天开始，我念板书，你帮我写到黑板上去，你一边写可以一边思考这些句子的意思，这些问题的答案。你说好不好？”杜晴妤用纸巾擦着鼻子，一手撑在讲台上，显得有点儿虚弱。

　　“嗯，好！”路扬眼睛发着光地看着杜晴妤，她实在是喜欢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师。

　　路扬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杜晴妤心里满意极了。

　　“我的天哪！你究竟是咋把那个混不吝的刺头给收服的？”办公室里班主任王老师不可思议地望着杜晴妤，想从她这里挖到一些整治学生的秘籍。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这个路扬在我这里一开始就蛮听话的，也没有给我捣什么乱。我还在纳闷，你们都说她不听话，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么乖了。”杜晴妤一脸坦诚地说。

　　“杜老师，你咋这么谦虚呢？你一定是有什么高招藏着掖着在，不想告诉我们吧？”班主任王老师调侃道。

　　“就是就是！”跟着附和的是路扬的数学老师，一个剪着短头发的中年大妈，“那小王八蛋天天跟我对着干，都快把我气死了。杜老师，你一定要教教我，咋样整治她，能把她治的服服帖帖的？”

　　“哎呀，刘老师，真不是我不说，真的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我真没有怎么路扬。哦，就是有一次，她和一大堆人一起迟到了，我没给她好脸看，让她跟那些迟到的都站在教室外面听课。”

　　数学老师刘老师和班主任王老师对视了一眼，仿佛若有所悟。

　　“看来路扬是吃硬不吃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