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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两人并排躺在棺中,棺材狭小,只能贴在一起。王怜花刚想动动手,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两只腕子已被沈浪攥在掌心。

      掌心温热,带些薄茧。

      对面那人感觉到他要动,紧了紧手掌,好似在说,此刻你却是什么事也做不了的。

      王怜花只恨得牙根发痒,只要面对沈浪,自己任何行动总要受制于他。

      不及多想,已听得义庄中又来拊人。

      一个人,轻功极为高明,落拊几近无声,若不是刚刚听到凌空而来的衣袂之声,两人便要躲避不及。

      却也不是熊猫儿。

      那人哗啦打开一具棺材,然后便是一阵嘶嘶声,好似布料正在被割裂,接着又听到尖刀划开皮肉的拉扯声,如同一条响尾蛇正在摇尾吐舌,只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人划拉了一会,把那尸体摆弄够了,又将棺盖盖好,轻身离去。

      沈浪放开王怜花,推开棺盖,钻出棺材,打开刚刚被那人摆弄的棺材一看,只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本来躺着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看起来不过死了一两天,深秋天凉,尸体还未开始腐败。此刻却已衣襟大开,左胸口上被割开了一线半尺长的口子,皮肉平滑,可见那切割的刀实在锋利非常。

      王怜花伸头看了一眼,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双手套,那手套材质特别,薄如蝉翼,几乎透明,戴在手上,更是贴合无比,恍若无物。

      王怜花戴好手套,伸手分开尸体上的切口,在他胸膛中翻检,只弄得血块肉屑都溢了出来,叫人作呕。

      沈浪皱眉看着他,不禁对他佩服起来,都说千面公子王怜花,文武两道,诗词歌赋,丝竹弹唱,医卜星象,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千般绝艺,皆是面面俱到,可要学成这些绝艺,才智之高所下功夫之深,又岂是常人能及?

      王怜花检视一番,才叹道:“又是被一柄极锋利的小刀切去了心脏尖儿上最软的一片。”

      “又?”沈浪问道:“难道你之前已遇到过?”

      王怜花指着另一具棺木,道:“你进来之前,我躺在棺中,正是听到这相似的诡异一幕。这人先前已来过一次,切走了另一具尸体的一片心脏。”

      沈浪问道:“心脏?他这样做是要干什么?”

      王怜花斩钉截铁地说道:“入药。”

      “人的心脏竟然也可以入药?”

      王怜花笑道:“莫说是心脏,这人啊,从头发丝到脚指甲,却是无一处不可入药。”

      沈浪沉吟道:“不知他是要做什么药?便是救人性命的药,这样毁人尸身也是不该。”

      王怜花戏谑道:“沈大侠便是想要伸张正义,只怕那人也早跑远了。”

      沈浪神秘一笑,“有一有二,难道不会有三么?”

      王怜花眉尖微抖,道:“那沈大侠慢慢等吧,小弟困得很,不奉陪了。”说着,起脚要走。

      沈浪微微一笑,右掌已拍向他后心,王怜花冷哼一声,足尖一点,纵身而起,避开这掌,便要掠出义庄。哪知沈浪先前一掌不过是虚晃一招,待得王怜花轻身而起,反手便抓住了他右脚脚拊。

      王怜花腰身一拧,左腿横踢,想要扫开沈浪。沈浪手上不放,只腰上一沉,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足下用力,反借着他这一踢之力,飞进了刚刚两人躺的那具空棺。

      棺盖瞬间盖起,在这幽暗憋闷的狭小棺材中,沈浪的身体压在王怜花身上,叫他动弹不得,手掌则又死死钳住他的两只腕子。

      王怜花气得七窍生烟,想叫又自知无用,只好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以此表达不满。

      沈浪贴在他耳边,笑道:“王大公子医术了得,你走了,翻检尸体这等事情,我却是做不来的。”

      那热烘烘地气息吹在王怜花耳朵上,只叫他耳朵发痒,难受得不行,心中愈发气闷,恨不得一刀捅死沈浪,却也清楚此时反抗不过是徒劳,索性闭口不言。

      没过多久,那人果然又来了,如法炮制地打开另一具棺材,准备再次割走一片心脏。

      沈浪正侧了头,凝神细听,王怜花却猛地抬头,一口咬上就在自己口边的沈浪的肩膀,这下咬得实在不轻。

      偏偏沈浪却连半点声音也未发出,动也不动半分。

      王怜花见他毫无反应,心中暗忖,沈浪啊沈浪,你真狠,你非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难怪我总不是你对手。想着,却也不松口,咬得愈发深入,只感到口中渐渐弥漫起一股腥甜的气味,想是咬出了血。

      不多时,外面那人手脚熟练的割完尸体,方一离去。沈浪便一脚踢开棺盖,双手一甩,他本就握着王怜花的手腕,这一下,王怜花的身体就好像一只风筝般轻飘飘地飞出棺材,他双手一放,那只白色的风筝便落在前面另一只棺材盖上。

      王怜花回身对沈浪挤了挤眼睛,一掀竹帘,纵身而起,飞出了屋子,又在院中地上一点,就如轻灵的燕雀般掠过了义庄的墙头,白色的衣裙飘扬在风中,似那飘向蟾宫的仙人一般。

      沈浪唇角微勾,也紧随其后而去。

      月色正浓,把房屋都染上了清白的寒霜。星子靥靥,却偶然看见一线极细的光亮,在幽蓝深沉的天穹一闪而过。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在街上飞掠,不多时便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屋宇间急行。他的轻功身法极为怪异,一上一下,好似在跳跃,每一下都极缓慢,极悠闲。可这一上一下间,却已弹出近两丈之远,像是一只在天空中悠悠扇动巨翅的大雁般潇洒。

      两人未对一句话,只各自在黑夜中默然潜行,那人轻功虽然高明,两人的轻功更在那人之上,跟踪起来,却也不费力。

      往西行了一段,屋宇渐渐稀疏,那人钻入了一片幽深的密林,便是当日王怜花藏匿画卷的那片密林。

      走过那棵大榕树之时,两人好似有意无意地对视了一眼,终是没什么情绪。

      最后,在不远处看到一星灯火,红色的火光忽隐忽现,将熄未熄,如同猛兽的眼睛,在这黑影憧憧的林间窥视。近了去看,才发现是一座小小的庵廟,那红色的火光便是一盏小巧的红色灯笼,挂在院中一根丈许高的木杆顶端,秋风吹起,摇摇晃晃,好像俄顷就要坠落般脆弱。

      庵门窄小,上面的牌匾更是破旧,上面写的是“是何庵”。

      是何庵?这到底是何庵呢?

      那白衣人敲了敲门,庵门咿呀开启,那人瞬间闪入其中。

      两人蹲在远处的草间,直到那人进去了,才跃到庵廟墙下,如壁虎游墙般贴墙而上,伸头窥看院中动静。

      只见一座小小的庙宇,门前是一方逼仄小院,院中除那根挑着灯笼的木杆,便是一具棺材,孤零零的一具棺材,被红色的光映照着,安放在这别无他物的小院中,看起来说不出的阴惨。

      白衣人就站在这棺材边,他身边又站着个灰衣灰帽的女尼。

      白衣人躬身在棺材壁上摸索了一下,想是触动了机关,那棺盖便轰然开启,原来竟是一副石棺。

      石棺开启后,白衣人对那女尼点了下头,纵身跳入棺材,没了踪影。

      自始至终,两人都未交谈一句。

      那女尼见白衣人已进入石棺,躬身触动机关,关闭了石棺,举足欲走,刚一回身,眼前骤然现出一张面孔。映着月色,那面容惨白阴森,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如此邪诡,只惊得那女尼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了一般。正要开口喊叫,却感到脖颈一凉,别说开口,拊呼吸都几乎断绝。

      王怜花眸中闪动着冷冽残酷的光,嘴角却荡漾着春风般的笑意,只看得人心底发寒,他说话的声音却又温柔无比。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将这些无比矛盾的特质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

      他笑道:“师太不用惊惶,不过有几句话问问师太罢了。”

      沈浪见王怜花已先出手,跃下墙头,在他身旁落定,皱眉道:“你这样扼住她的喉咙,又叫她如何回答?”

      王怜花手中用劲,盯着那灰衣女尼,笑道:“我问师太,师太只需点头或者摇头便好。”

      那女尼急得冷汗涔涔滚落,点头如捣蒜。

      “刚进了石棺的那人取人心脏可是要炼药?”

      女尼咬紧牙口,狠命点了两下头。

      王怜花稍稍沉吟,又问:“这人可是姓段?”

      沈浪心头一惊,王怜花知道的竟还不少。

      女尼喘不上气,很快目光灰暗,眼珠凸出,口角边也溢出一些沫子,只有气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沈浪见女尼已承受不住,刚欲制止王怜花,却听得“咯”一声,那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一声响过,女尼的头已歪歪垂下。

      王怜花放开扼着脖颈的手,那女尼的身子便如一摊稀泥般瘫倒在地,再无一丝动静。

      沈浪心惊,面上神情却无半点变化,只是那目光已比月下白刃还要寒上三分,声音更是泠然,“王怜花,你本不必杀她。”

      王怜花笑道:小弟这般,岂非在帮沈兄的忙,我们既然已问出了想知道的事情,还留着她去向她主子告密么?”

      沈浪冷冷道:“只怕是王公子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王怜花道:“小弟知道了,岂非也等于沈兄知道了。”

      沈浪道:“我竟不知道何时与你这般亲厚了?”

      王怜花挑眉反问:“没有么?”

      看到沈浪生气,王怜花笑意更浓,“对了,沈兄肩膀上的伤可还好?要不要小弟给你治一治。”

      沈浪映在月下的俊朗面容已如寒冰,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自是不该看你这样。”

      王怜花实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不解其意。

      不该看我这样?如何叫不该看我这样?他又凭什么不该看我这样?

      愣了片刻,才冷笑出声,“沈大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

      “我偏要管。”王怜花话还未完,沈浪已沉声打断了他,这句话竟是少见地坚决,掷地有声。

      秋风卷进这方小院,呼呼作响,杆头的红色灯笼摇摇晃晃,连洒在地上的红光都斑驳起来。

      王怜花再说不出话,两人只是沉默着对视,彼此看到对方的眼眸里都映出自己的身影,被红红的光覆盖,被浓浓的情绪缠绕,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愤恨?怨怼?还是不甘和不忍?

      谁又知道?

      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不清楚。

      半晌之后,王怜花才长叹一口气,道:“明日申时,你来烟花巷,青竹乐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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