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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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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9.20 阴
今天他还是没叫出我的名字。
下一次,一定要让他记住我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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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奶白色皮质沙发上,时星坐在张攸宁和安然中间,裸露着的腿上盖着一条灰色薄毯。
身后是宽大的落地窗,朝外能看到别墅前花枝拥簇的小花园。
闻人懿坐在左侧沙发上。
不知是不是提先认识的缘故,还是他身上那股奇怪的淡漠气息,赵铭白和李迟都没有跟他同座的意思,俩人挤到了一处。
阳光从落地窗穿透进来,满室明媚。
时星还没从混乱中醒过神,压根听不进任何声音。
她过得好时最想让对方得知的榜首,就是眼前正在回答众人问题的男人,她唯一的前任——闻人懿。
怎么,他跟以前那个小女友分手了?
现在沦落到得上节目找对象了?
行情这么差了?
时星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太可能,照闻人懿这样的,当年在学校绕一圈都能收获一堆小女生的芳心,怎么可能找不到对象。
莫非,他是赚通告费来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跟她在一起那会儿,闻人懿就是个爱财的。
学校奖学金是一个不落地争取,学业那么忙了,他都能挤出时间去兼职,甚至还能规划出一丝丝时间用来陪她。
哦不止,还有去陪别的女人。
果然,有心眼的学霸,时间规划能力都强于常人。
“时星?”
注意到时星双手捧着水杯一动不动,眼睛也不错地盯着水看,张攸宁手肘轻轻推她。
时星回神,侧头望看张攸宁。
张攸宁脸上显出一丝疑惑:“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旁人闻言,都看了过来。
李迟问:“怎么了?”
赵铭白:“是水太冰了吗?”他伸手去拿水壶。
时星懵懵抬头,倏然对上左侧沙发上男人轻淡的目光。
闻人懿微弯着背坐着,两肘撑在膝头,右手手指在面前茶几上的透明玻璃杯口缓慢盘圈。
左半圈,再返回,右半圈……
丝毫没有初次参加节目的拘谨,漫不经心得很自然。
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点儿探究好奇,跟其他人的反应一致。
没有对前女友的眷念,没有重逢后的震惊,平静正常得好像他们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正是这点,令时星骤然不满。
时星涣散的眼神收紧,敛下内心的烦躁,淡漠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她叫住要去换水的赵铭白,“不是,是我这杯水里飞进来一只小虫,我看它出了神。”
李迟起身伸手过来,“那给你重新换一杯吧。”
夹在中间的安然面不改色地往后一靠,让出空间。
时星抬头扬唇,眼梢媚人:“那谢啦。”
余光里,闻人懿已经坐正,张攸宁正倾身跟他说着什么,闻人懿敛眸点头,而后将身旁的毛毯递给张攸宁。
这边,李迟大方一笑:“不客气,我的荣幸。”
站在一旁的赵铭白左看右看,顺势将手里凉水壶塞李迟手里:“那麻烦李哥了。”
李迟去换水的过程中,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安然突然开了口。
她目标很直接,直直对向闻人懿:“对了,你要不要先四处看看,我们都已经逛过了。”
闻人懿顺着声音精准地将目光投放到时星身旁的安然身上,动作顺滑得没有一丝偏轨。
他朝安然颔首,薄唇微启:“可以。”
安然先起身:“那我带你去看看吧。”
闻人懿随着站起来,整理着挽到手肘上的袖口,边跟上她:“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
时星并未抬头,却一字不落地都听全了。
掌心摊着一本随手抽的杂志,没什么目的地随意翻看。明明没什么想法的,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哼笑了声。
身旁,纠结要不要跟上闻人懿二人的张攸宁凑过来:“你们刚才注意到了吗?一楼还有麻将桌欸,你们会打吗?”
闻言,时星翻杂志的手一顿:“麻将桌?”
赵铭白说:“哦也对,你刚才没逛别墅,一楼有健身房,还有娱乐房。娱乐房里有桌游和麻将桌。”
时星眼睛亮了:“你俩会打吗?”
张攸宁举手:“我会!”
赵铭白嘿嘿一笑:“会一点点北城的玩法。”
时星眉毛稍稍一抬,这么说,他不是北城人。
张攸宁已经开口:“你是哪里人?”
赵铭白挠挠后脑勺,露齿一笑并未正面回答:“暂时保密。”
李迟回来了,拎着水壶和杯子,“你们聊什么呢?”
赵铭白转头说:“李哥,你会打麻将吗?”
李迟:“不太会。”
他看一眼三人,又说:“不过我可以学。”
张攸宁:“那以后有空,我们可以打几圈。”
“行啊,”李迟看向对面沙发,给时星重新倒了杯水,“他们人呢?”
时星接过:“说是去逛一圈。”
“你不是也没逛过吗?”李迟说,“要不这样,我们男的搬一下行李,你俩再去逛逛?”
没人有异议。
别墅一共三层,一楼是吃饭和休闲娱乐场所,二楼是女生住所,三楼是男生住所,外加一个带露天阳台的阁楼。
李迟和赵铭白俩人一手拎一只行李箱,蹬蹬蹬往楼上跑。
时星和张攸宁有些过意不去,边道谢边想伸手帮忙。
赵铭白落后一步,停下歇了口气:“不用,怎么能让女士动手。”
话落,楼梯上一男一女下来。
赵铭白瞅见,叫住了闻人懿:“那个,闻哥,下面还有两个箱子就麻烦你了。”
时星侧过身时没忍住轻声一笑,声音并不大,可亲近之人依然能听到。张攸宁奇怪看她。
未等闻人懿出声,安然先说:“人家复姓闻人。”
刚才闻人懿自我介绍时,只说:“我叫闻人懿。”
大家又问他是哪三个字,他将三个字拆开告知,赵铭白没往复姓上想。
闹了个乌龙,赵铭白脸一红,抱歉道:“不好意思啊。”
“没事。”闻人懿神色淡淡,似乎对此事早已习惯,“也是我之前没介绍仔细。”
他和安然俩人并肩下楼。
楼梯口处,时星脸色冷漠地往边上一让,也不与他们打招呼昂头挺胸地踏上台阶。
楼梯狭窄,错身而过。
男人比她还高将近一头,又站在上面,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跟着扑面的,还有从他身上传来的雪松淡香。
前面拎箱子的赵铭白脚下忽地一个踩空,哎哟一声身体往前扑去。
慌张之下,他顾不上两头。
猛地将拎白色箱子的左臂往前一甩,下一刻,上半身控制不住地摔倒在立在台阶的箱子上。
而右边的黑色箱子则脱落于手,惯性地在台阶上蹭蹭下滑。
镶嵌着四个滑轮的坚硬箱底正朝时星方向飞速滑来。
时星还没从赵铭白的痛呼中反应过来。
身侧,已经下了一节台阶的男人忽而返身,一个箭步上前拎起箱子侧边的把手。
因为距离太近,拎起箱子的时候边角刮到了时星膝盖。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嘶声。
时星弯腰查看,听到闻人懿低声问:“没事吧?”
他语气礼貌生疏,声音很轻毫无起伏,没什么关怀之类的情绪。
拎住箱子的那只大手,也在放稳箱子后立即撤开,身体也同时后退两步,绅士地与她保持距离。
其他几人也围了上来。
时星膝盖蹭破了皮,皮肤肉眼可见地红了。
安然带了药,让她先上去擦一擦。闻人懿和赵铭白都没贸然伸手,只得张攸宁扶着她,缓了几秒才慢吞吞往上挪。
再次与闻人懿擦肩而过时,时星目不斜视,眼睫却莫名耷拉。
出了意外,再加上时星伤到的是膝盖,赵铭白自责到不行。
搬完行李,他自告奋勇地去帮时星抹药。
时星婉拒。
她也没让张攸宁帮忙,涂完药独自去了卧室的卫生间。
寝室是单人间,内附盥洗室。
卫生间内不设监控,她手撑在洗手台前,盯着镜中的自己,隐忍半天的情绪此刻如决堤的洪水倾巢而出。
分开那么多年,她想过无数次可能与闻人懿正面重逢的画面,可却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场面。
她设想过的那些趾高气扬的打脸前男友的方法,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通通消遁无形。
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情绪很激烈,可又好像很平静。
仿佛刚才发生的所有,都是该发生的模样。
他们宛如两个初识的陌生人,平静地自我介绍,然后,平静地错开视线。
就该这样,不是么。
再推开卧室门出去,时星猝不及防与从三楼下来的男人对视了个正着。
闻人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到她也没停下脚步。
时星视线下垂避开他的目光,刚好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她恍若未觉,脚下步伐不知不觉加快,朝着楼梯口方向走,面上始终维持镇定。
在二人迎面相逢之前,时星已经赶到楼梯口。
闻人懿悠悠踏下最后一节台阶,她也恰巧踏下通往一楼的台阶,完美错过。
闻人懿白皙修长指间捏着医药创口贴,透明镜片后,深邃深瞳不露情绪地盯住她的背影。
他脚步没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动作自然地将创口贴塞进裤兜,落后时星几步慢吞吞下楼。
楼下四位在商议晚饭由谁来做,见到他们,李迟问:“时星你会做饭吗?”
时星抱歉一笑:“不太会。”
“那闻人懿你呢?”
时星没回头,径直到开放厨房料理台外的张攸宁身旁。
跟在她身后不远的男人出声道:“会一些。”
时星眼睛看着张攸宁和赵铭白又去打开冰箱,心中却在哂笑:渣男还挺谦虚,他会的可不止一些。
闻人懿已经来到李迟面前,个头比他还高些,李迟之前没怎么感觉到,嘴一瓢忽然转了话题:“你好高啊,你得有一米九了吧?”
闻人懿还没说话,不远处的赵铭白嚷嚷开:“李哥!不要聊身高!”
李迟笑道:“小赵你也不矮啊。”
赵铭白夸张地苦着脸:“本来我觉得我净身高一米八已经够可以的了,没想到到了这里却成了最矮的男嘉宾。”
李迟敷衍安慰:“差不多差不多的,我也只有一米八五。”
张攸宁打趣:“果然网上说的对,男人只要有了一米八,就恨不得把一米八贴在脸上。”
开了会儿玩笑,大家就开始分组。
今晚由张攸宁和赵铭白一起做饭,李迟和安然都是会做饭的,一个看向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的时星,一个则看向闲闲倚在料理台旁的闻人懿。
没人主动开口。
垂下头的闻人懿忽而扬眸,含着寡淡笑意的视线掠过众人,没有一丝停滞。
他说:“要不我们抽签决定分组,公平点。”
同一时刻,李迟也刚好出声:“我跟……”
他顿住一秒,立马笑道:“这个可以,大家也不会有异议。”
时星低着头打量料理台上的厨具,没吭声,心中却在暗暗祈祷不要跟闻人懿一组。
可现实有时就是专搞善良人,她跟闻人懿抽中了同一个数字——2。
张攸宁还是跟赵铭白一块儿,李迟和安然一组。
时星捏着那张写有红色“2”的纸条,觉得这刺眼的红色数字是在嘲讽她。
嘲讽她一时脑热来参加这个节目。
看得出时星脸色漠然,张攸宁好奇发问:“时星,你怎么了?”
旁边人都看过来。
对面,闻人懿手指夹着那张小纸条,看向她时轻轻推了下眼镜,贴心似的询问:“要换吗?我都可以的。”
他一副云淡风轻跟谁都行的模样,搞得她好像多在意多在乎似的。
时星轻笑一声,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她手掌一收,纸条在掌心被揉搓成一团,“不用啊,说好了抽签分组的,那就按照规则呗。”
听到她这话,闻人懿微微扬唇。
男人情绪并不外显,客套道:“那合作愉快。”
时星扬眉:“合作愉快。”
不过就是跟渣男一块做顿饭,没什么大不了。
上天既然发难了,她就要迎难而上。
边上,李迟和安然已经走开去商量他们到时候做哪些菜,留下相隔三四人空间的时星和闻人懿干站着。
录制仍在进行中。
时星看向摆放在眼前的蔬菜水果。
几秒后,她脸上挂上一丝不确定,犹豫地看向另一侧沉默的闻人懿,故意找茬:“那个,司马懿,你明天想做什么啊?”
她发问的语气认真诚恳,不像故意为之。
有什么比忘记前任姓名更伤的吗?
时星觉得没有了。
头顶的灯光在闻人懿镜片上一闪,转瞬即逝。
他抬起头朝她看来,看起来并没被她的话打击到,心平气和地纠错:“我不姓司马。”
时星眼神恍惚几秒,开始表演:“上官?夏侯?还是……抱歉啊,我记性不太好。”
闻人懿脸上并无愠色,他缓缓站直。
在时星刻意掩饰的眼神里,淡定地,不耐其烦地,一字一顿重新自我介绍。
“我复姓闻人,单名懿。”
就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倏然将她拉回到许多年前,拉回到那个教室,以及无数个他记不住她的瞬间。
那时候她听到他说:“我叫闻人懿,复姓闻人,单名懿。”
后来,她也一遍遍乐此不疲地向他介绍:“我叫时星,时光的时,星辰的星。”
时星双眸一转,避开他的注视,将思绪从乱七八糟的回忆中抽回,“哦,原来你叫闻人懿。”
太久没叫这个名字了,突然之间喊出口她自己都有一瞬恍然。
闻人懿——这个她曾满心欢愉喊过无数遍的名字,时隔多年再次缠绕唇齿,心情再也不复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