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首辅互相套路的日常》水云田

11、11

　　当夜，一行人寻了处宽敞的客栈，各自回房安歇。

　　银筝四周查看过，仔细关紧门窗，拉过顾长歌，上上下下打量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

　　顾长歌给她看得心底发毛，拿袖子蹭了蹭脸，脸上真有灰吗？

　　哪知银筝伸出手，直直按在了她胸脯上。

　　顾长歌惊得一跳，两手护胸，“你，你干什么”

　　“我看看会不会露馅……”银筝似乎正在回忆手感，“刚刚季大人搭着你的肩膀，万一碰到…”她突然闭嘴，甩给顾长歌一个“你懂的”眼神。

　　“想什么呢，你。”顾长歌抬手去扯银筝的耳朵，银筝扭头闪过。顾长歌这才反手在胸部摸索一番，满意地给出结论，“万无一失！”

　　“他真摸了啊？”完了完了，小姐说季大人喜欢男子。现在肯定是看上小姐了！刚刚说不定就是验货呢！

　　顾长歌哭笑不得，“摸什么摸！？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丫头如此下流”

　　“我下流？”银筝撸起袖子，叉腰怒道:“你没看到你们那个样子，是人都看出不正常了。我的小姐啊，就算你现在穿着男装，也不能跟他勾肩搭背，成什么样子，万一以后给人家知道了，还怎么嫁人呢？”

　　顾长歌轻拍银筝背心，“放心，只要咱们甩掉季霖，云松桂和隐青两个就从大齐消失了，连点影子也寻不到。别人怎么会知道？”

　　银筝看着顾长歌的眼睛，苦口婆心道，“小姐，你扮得再像，也是女儿身！吃亏的总不会是他季大人吧？”

　　顾长歌扯起一个神秘的笑容，“说起吃亏，师傅曾经说过，我们这门手艺，最重要的是自信。只有自己信了，别人才会信。”她双掌压在银筝肩头，一字一句道，“扮成一条狗，就得学会吃屎。”

　　银筝一阵恶寒，跌坐在椅子上。好吧，必须得承认，扮男人远远算不上吃亏。

　　过了一会，她才自言自语道，“可是季大人一直如此，也不是办法啊？”

　　确实不是办法！

　　现在薛岚已经认定她与季霖两个不清不楚，对她亦是厌恶之极。

　　对一个人的印象一旦形成，就再难更改。

　　除非……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顾长歌才起。想起还要买两套女装，好备着逃命时用，便带银筝出了门。

　　河间府紧邻京畿，人口众多，商户林立。顾长歌要求不高，很快选好两套老妇人的衣裙。

　　一套青缎，一套杭稠，虽然听着响亮，却都是最下等货色。上手一摸，就能分辨出质地粗劣。

　　这样的衣裳，浮夸又便宜，最得市井妇人喜爱。

　　她吩咐伙计把衣服包好。心里盘算，要是能得了薛岚的青眼自然好，实在不成，就指望这两套衣裳了。

　　季霖一个行走的活靶子，实在不适合她这种命如纸薄的倒霉蛋，还是极早脱身为妙。

　　两人提起包袱正往外走，却见季霖和薛岚一前一后进了门。

　　顾长歌精神一振，双拳在身侧捏了捏，紧赶上两步，越过季霖，展现出自己最亲切的笑容，“郡主早啊，昨夜睡得可好？”

　　“你说呢”薛岚瞪了顾长歌一眼，又瞥了两眼店内的陈列，不由皱起眉头。

　　这时顾长歌才发现薛岚眼下两块暗青，只能讪讪闭嘴。

　　季霖自然伸手，往顾长歌肩上搭去，“买东西啊？怎么不叫上为兄”

　　顾长歌毕竟是做了大半夜紧急预案的人，左脚滑出，身子一扭，就叫那条手臂落了空。再回身打量季霖，只见他眼神奕奕，嘴角带笑，显然心情是极好的。

　　“哎呀，季兄这精神头，倒像刚刚接到升官的委任令。”顾长歌脸上挂着笑，暗中使劲往季霖伤口上戳，恨不得再撒两把盐。

　　季霖却全不在意，笑意更盛，“人生在世，又非只有仕途一事，得一知己也是幸事，云弟以为呢？”

　　云……云弟！顾长歌一哆嗦，起了浑身鸡皮疙瘩，直想抬腿把季霖一脸的春风得意踹下去。却见薛岚瞪圆眼睛，探照灯一般在她和季霖面上扫来扫去。

　　顾长歌暗暗捏拳，冷静冷静，为了成功抱上薛岚的金大腿，不能与这厮翻脸。

　　薛岚误会她与季霖不清不白，对她恨之入骨。可如果知道，云松桂家有娇妻美眷，自然对他们的关系会有全新的解读。

　　只是其中分寸着实难以掌握。

　　用力过猛，容易砸烂她与季霖的“兄弟情”，薛岚自然不会再看她一眼；使劲太小，她仍然是薛岚的情敌眼中钉。

　　顾长歌清了清嗓子，目光悠远，越过季薛二人，看向门外人流熙攘的大街，然后，叹了口气，“季兄说得是。小弟出门在外，心中挂念内子，路过这家成衣店，思念之情难以排解，便给内子买了两套衣裳。”

　　这两句话丢出去，好似一针强心剂。薛岚眼光骤然一亮，带着几分意外和希翼，去瞧季霖的反应。

　　顾长歌抬手拍了拍包袱，得意洋洋瞥了眼季霖。哈哈，咱可是有娘子的人，咱还给娘子买衣裳！小爷可直着呢，要弯你自己弯吧！

　　饶是季霖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也有几分讶异。这才不出半日，连娘子都有了。这样下去，明天孩子就能打酱油了！他忍住笑意，指向包袱，“打开了瞧瞧。”

　　“啊”顾长歌暗暗捂紧了包袱，警惕地盯着季霖。

　　“啊什么？买礼物要慎重！更何况郡主见多识广，咱们两个一同给你参谋参谋！”季霖越说越慢，还别有深意地看了薛岚一眼。

　　薛岚心中一荡，“咱们两个”一下子戳中她的软肋，别说让她看衣服，就是上刀山怕也应下来。她上前一步，几乎是用和颜悦色的语气对顾长歌说，“打开我瞧瞧！”

　　顾长歌愣是给吓得退后了一步，包袱里头是老妇的衣裳，给薛岚瞧见如何自圆其说？

　　她把包袱裹在怀中，连连摇头，“不劳郡主费心。”

　　薛岚从来说一不二，从来不用说第二遍。她抢步上前，一把夺过包袱。

　　顾长歌:……这郡主是强盗出身啊！

　　薛岚展开包袱，表情顿时复杂起来，目光狐疑转到顾长歌身上——衣料上乘，绣工精美的锦缎长衫。连他身后小厮，穿得也比包袱里的好上几分。

　　这当中的差异暗示了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

　　他一口一个思念，就值这两套破烂货？

　　薛岚先前心中升起的那些希望和喜悦，像一只摇曳而起的风筝，徒然被一阵歪风拍在稀泥地里。“这就是你给娘子买的衣裳？假仁假义，做戏给谁看！”她随手一挥，把衣裳摔在柜台上。

　　顾长歌能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本来她只是性向不对，现在连人品都不对了！

　　都是季霖这厮造的孽！

　　她恨得牙根痒痒，把两套衣裳团成一团，往包袱里塞。

　　季霖懒洋洋压住柜台上的衣裳，“云弟，我早说了不用在意他人眼光，你非要假装已有妻室。你看，被郡主拆穿了吧！”

　　顾长歌瞪大眼睛看着季霖，心里憋屈，竟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这衣裳咱不要了，要是你想穿女装，咱们再选些鲜亮的。”季霖把衣裳包袱从顾长歌手里拽出来，团了团，直接扔了出去。

　　顾长歌眼睁睁看着包袱划出一道靓丽的弧线，噗地掉落在屋角的破烂碎布头中。一时竟不知道先挽回衣裳好，还是先反驳穿女装的提议好！

　　季霖拍了拍手，笑意挂在嘴角，眉峰微挑。那神情仿佛在说，还有什么本事全都使出来吧！

　　顾长歌深吸口气。

　　哼，以为她就这样认输了？她会是不备后手的人？顾长歌心中暗暗冷笑。

　　她缓缓低头，挂上一副痛改前非的表情，“季兄，小弟这几日想得明白，男儿就当成家立业。娶妻入门，绵延子嗣，才是正途。之前那些胡闹，咱们都别再提，就当是黄粱一梦吧！”

　　好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薛岚站在一旁，不过半刻功夫，心情已经起落几番。此时此地，希望的小火苗又一次腾地点燃了。她相信，季霖有一天也会醒悟的……

　　没想到季霖嗤地一笑，“云弟，你又来了。为了给双亲交代，掩他人耳目，这念头你一年要冒上几回？我早就说过，咱们的事不能连累他人。哪家的姑娘不是父母的心头宝，怎么能骗娶进门，叫人家守活寡。”

　　顾长歌：……为……为什么这家伙总能找到她话里的漏洞！

　　“当啷。”

　　突然一声巨响，把顾长歌惊得一跳。

　　原来是薛岚气愤之极，踹翻店中的一把椅子。世上竟有这样无耻自私之人！她指着顾长歌，满腔怒火就要喷薄而出。

　　却见季霖隐隐把那小子掩在身后，眼光渐冷。薛岚顿觉悲愤，满心愤怒都化为深深的无力感。她垂下手，扭回头，扔下高度凝练的四个字，“无耻，卑鄙。”

　　顾长歌：季霖明明和她是共犯啊，为什么只有她卑鄙无耻呢呜呜呜，郡主再爱我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