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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d20-15 ...

  •   (二十九)

      时间已经很晚了。夜风中唯有海神节的繁华装饰簌簌作响,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逗留在隐秘的角落中拥吻着。

      “……”

      021和萨卡斯基漫步在海边,迎面吹拂的带着咸味的空气、裹挟着海潮的声音和,是一日既往的风景。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背景是远处只剩下轮廓的、停泊在港口的军舰——那是正义的坐骑,马林梵多的钢铁巨兽。

      “萨卡斯基,”风吹动021身上的外套袍脚外卷,“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

      走在她后面的人沉默了一下,说:“我没有那么想过。”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682是一个怎么样的怪物,”

      021没有回头,但即使没有回头,她也能确定他没有说真心话,“毁灭是它的起源,破坏是它的天性。你一定对它没有实感。它真的很危险。没有面对它的人是不会知道那种绝望感的。最糟糕的是,它是极难去长久持续、确切收容的‘Keter’级别的异常——我是说□□姬金会给它的收容难度的分级——而且收容措施既大规模又复杂。”

      “我的确没有实感。”

      老实说,要是某天突然有一个人突然跑到他面前说,未来世界将会毁灭、或者陷入极大的动荡,萨卡斯基一定会第一时间呵斥对方胡乱造谣,动摇民心,进而怀疑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我向来未雨绸缪。”

      而为了贯彻彻底的正义,萨卡斯基会舍弃一些——平民、部下、甚至他自己——来消灭以后会成为大患的海贼。这也是未雨绸缪。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必要,但是,只要能扼杀即将成长的邪恶,牺牲就值得、就是正确的。

      会做出大义灭亲这种举动的海军将领也远不止萨卡斯基一个人,起码,能做到高位的,都绝非会是心慈手软之辈。只不过他格外果决,表现出来格外冷酷无情,而又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罢了。

      “啊啊,这的确是你的思维模式。”

      021看着柔软地拍打着海岸线的海洋:曾经的萨卡斯基对她而言非常好读懂,就像此时平缓的大海,一览无余;但是自从她适应了他的元素化的肌肤环境、再度苏醒之后,她困惑地发现对方变得反常了……有时候还连带着她自己也做出了乍一看平常,深究却总有哪里不对劲的行为。

      并不是说厌恶这种变化——事实上,021的态度是冷眼旁观,放任自由。

      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到不习惯,困扰,还有躁郁。

      而那名为“日常”的炸弹,很大概率——不,是将于今晚爆|炸了。021预判着。

      “这是很麻烦的。”

      虽然在很多的、以其他□□为项目的交(处)互(决)实验中,□□-682都表现的像是一个只会挨打的屑,不明条理的人看了报告,只怕会把它当做姬金会的战力单位。但是,从那些实验失败后,收容失效造成的人员损失的庞大数字,以及,就算站点被破坏,人员被损耗,也依旧源源不断的、关于“处决□□-682”的被O5会议批准的报告,就可见一斑□□-682对于人类的威胁程度大到了让他们如何忌惮的地步。

      “□□-682是非常难以收容,而且收容代价极高的。可是,你们海军作为世界政府的军事力量的部署,不可能对682熟视无睹,”

      由于她的判断总之理所当然过了头,甚至失(不)去(需)了(要)“自信”的021只是纯粹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背刺,“即使无法顺利收容,你们也不会看着682肆虐。甚至更糟,因为如果别的势力抢先制造出了利用682的方法。你知道的,那会是一场灾难。”

      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深沉的仙斋茶色的眼眸印着皎洁的月亮,熠熠生辉,衬的她好像是悲天悯人的圣人:“而我,是那个祸厄的楔子……萨卡斯基。”

      但是不是的。

      那只是……只是看上去像而已。

      就像在他最耻辱最无力的幼时,她突然从天而降,企图将他所有出自道德和弱小的批驳与憎恨揽到她的身上、好为了将他引领到长远的生命之路上一样——此刻的,明晃晃地仿佛在用姿态说着“来杀了我吧,这样秩序将得以继续平稳下去”的、崇高的自我奉献的邀约一般——都是虚假的。

      萨卡斯基知道,塔图,或者说,□□-021几乎没有情绪反应,有着反常程度的逻辑性和智力,慢性子,没有同情心,重视逻辑……

      就像她了解他一样的,他也了解她。

      但是,这两种了解却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从来不是对等的。

      无论他怎么做,她都安静地坐在原地,眼里只有他的未来,而没有他的现在,他甚至连惊讶反应都没有办法给她带来。

      说来可悲、又可笑的是,这个他无法影响的人,却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给他带来依靠和抚慰的人。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毁灭会让他动摇的她,因为在长久的相伴过程中,他比谁都清楚明白地认知到她并非拯救世人的圣人,而是诱人堕落的魔鬼;她安抚他的危机感,理解他的构造,驱逐他的孤独,用清冷的光将他融化在原地。

      这样是不行的。

      他曾经那么清醒地认知着——代价就是那几乎没有停歇与休眠的三年。

      他获得了更上一层楼的强大力量,满脑子却不是以前的“可以更加有效地剿灭海贼”,而是惊恐是否这世间真的有魔鬼存在,聆听到了他充满了挣扎的心愿;可是如果正如自己所推断的,她才是魔鬼,那么想必是站着她对立面的,被描述为“仁慈慷慨”的神祇实现了他的愿望。

      他获得了更加强大的力量,失去了让自己变得软弱的魔女。

      三年间,他奔走在各项任务之间,睡眠压缩到最低维持生理健康的时间,变成了一项强制命令。他比谁都要挺身第一线,比谁都要面对更多的海贼,比谁都要沐浴更多的鲜血,成为了真真正正的正义的执行机器。

      然而心却在不满饥饿地嚎叫着,即使大脑被“任务”“任务”“任务”填充……心是不受脑控制的,它渴望“萨卡斯基”起码有一部分能以人的身份存在。他的危机感思念被她安抚,他的构造思念被她理解,他的孤独思念被她驱逐……

      结果最后,所有“萨卡斯基”的组成部分都站成了同盟,理智的脑看起来反倒像是个叛徒。

      终于,当她出现,最后理智的战线幸存者也崩溃了。

      萨卡斯基不再想杀她了,但是他依旧在挣扎。他想控制她,因为她对于他而言是一个最大且唯一的不可控制的危险因素,危险到当他向她提出“成为人类”的提议之后,她向他投注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集中的目光的时候,他便狼狈地无法再集中注意力了。

      “你知道怎么做的,不是吗?”

      她拉起中将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对于你而言,我已经足够被定义成邪恶了……你知道怎么做的。”

      萨卡斯基低着头俯视她。直到现在,他仍旧在挣扎。之所以没有人知道这场时间持续漫长的浩大内心战争,是因为她之前都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毋需为难。也毋需选择。

      然而现在她开始逼迫他了。

      “为了你的正义,为了你的理想,”

      她略带沙哑的声线一如往常,带着让萨卡斯基厌恶的轻飘飘的确凿,“就像从前你做出牺牲的决断一样。杀了我。这次甚至更简单,你只需要元素化。”

      萨卡斯基盯着她,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线,他的手突然用力,攥紧了她领口处的布料,神色鬼一般地狞恶了起来,于此同步的还有温度骤然上升的右手臂——

      是岩浆的话,021想,岩浆的话,那恐怖的黏着力贴在皮肤上,能将皮肤和肌肉血管一并融化,即使是人体最坚韧的骨骼也经受不住那种恐怖的高温,只会迅速的烧焦、碳化。她甚至已经预想好了自己的人形自胸口处被熔开一个大洞的模样。

      可是,在那冒着呛人黑烟的暗红色流体即将延伸到他放在她胸口处的手的时候,一切又都恢复了原状。但021不知道萨卡斯基的表情有没有恢复成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模样,因为他一把把她揽进了怀抱之中。

      “……对。我的确是,连自己的性命,部下的性命,平民的性命都不去考虑的人。”

      萨卡斯基低沉的声音没有一点颤抖,可是021莫名地觉得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怎么可能呢?自从离开那个岛屿之后,即使伤的再重,遭遇怎么样的困境,被怎么样的人背叛,那个萨卡斯基啊——021都没再见他哭泣过了。

      “可是塔图,就算我最珍惜的是彻底的正义,也不会变的——”

      他并没有元素化,可是这个怀抱滚烫的可拍。和走神时的空白不同的恍惚之间,021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又觉得,其实,萨卡斯基也已经死了。她意识到了什么脱离了她的预测,一种自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让她的手心和脊背泛起了潮汗。

      萨卡斯基摘下了他头上写着“MARINE”的海军帽。

      “——”

      情感出现困惑,伦理出现矛盾,021颤抖了一下,抑制住了自己阻止他的动作。

      ……怎么可能呢?

      就算她的演算出了问题,过程出现偏离,结果,也应当是仿若被诅咒了一般地回到所差无几的定点上的。

      萨卡斯基幼年、少年、青年时,都带着有着“正义”文字的帽子,那不仅仅是他与夭折的朋友的约定,也是他行事的标杆,他信仰的理想,无论再怎么被追杀,他都不会摘下那顶标志性的帽子;加入海军之后,他坚信“MARINE”就是正义,是他理想的延伸,是他信仰的正确,无论官衔升到几何,他都固执地戴在头上。

      这些021都是知道的。

      她还知道,接下来,萨卡斯基将会杀了自己,而不是摘(放)下(下)帽(正)子(义)——至于怎么杀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萨卡斯基将终于停止摇摆,他将会杀了自己,将会独自沿着那条漆黑的路一个走下去,但远比从前坚定,他将会杀了她,他将会杀了她,他将会杀了她他将会杀了她——

      “——你一定比这些还要美。能取代你的东西,在我心中是不会存在的。”

      他说。

      即使对象是自己,是同阵营的存在,他的正义也毫无质疑的余地。

      ……因此,当他不再头顶正义之名,便是他给予他心中的正确片刻休息的时刻。

      萨卡斯基第一次不想贯彻彻底的正义,所以,他选择暂时将正义放下。

      但并非向谁妥协,并非不再正义,也并非停止正确,而是暂时的稍作歇息。

      ……这一定是,为了仅此一人的这个人。

      所以他暂时摘下了海军帽。因为,这个时候的他无法,也不配面对它。

      “————”

      脸上没有出现惊讶的表情,但是仙斋茶色的眼瞳却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021僵硬地站在了原地。不这样束缚住自己的肌肉的话,她一定会颤抖到摔倒的地步。

      “——————”

      ……呼吸。……啊啊,喘、不过……气……来了…………

      她所预测的现实,与,她所经历的现实,矛盾,了……?

      她出错了?

      崩溃的,究竟是,哪一个现实(人)?

      021——塔图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自信”由于“理所当然”被击溃重新出现,又在出现的下一秒几乎丧失,她需要重整自己的思路。所以,她只能感觉,只能模糊地判断,无论是她,还是萨卡斯基,都已经死了。

      是不可逆转的啊。原来如此啊。这就是炸弹一般的日常爆炸之后的果。带着“成为人类”的毒。

      有着情感困惑和伦理矛盾的人形,□□-021,可能犯过些错误,又可能修正过几个错误。而现在她是塔图了。是人格特征里不无标准程度的冷酷,但却有少许(有时是痛苦的)柔弱之处的人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d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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