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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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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要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后,宇文觉便召集了最得力的心腹,借着军事演练的名义,商量除掉宇文护的对策。
时间最终定在了九月份的一次宴请宇文护的宴会上。
李娥姿得知宇文觉要宴请宇文护的消息后,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是场鸿门宴。”
“确实是,在宴会上下手的确是好时机。”宇文邕的呼吸也有些不顺畅,一旦迈出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是死是活都未知。
“不,没那么简单,以宇文护的老谋深算,他或许已经猜到了动机。”李娥姿只能提示到这里了,再多宇文邕反而要生疑。
“宇文护的确没那么好蒙骗过去。”宇文邕认同地点点头,“要不我进宫一趟,提醒三兄小心点。”
“我和你一起去。”李娥姿接话道。
“姊姊还是别去了,这宫里凶险得很,难保会有什么意外。”宇文邕按住她的双肩,怜惜地看着她。
“我不是个怕死的人,有什么困难,我愿意和公子一起承担。”李娥姿不知哪来的豪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宇文邕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娥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面,不似寻常女子,自己现在也有点看不透她了,不过他明白即使拒绝了她,按照娥姿的个性也会继续坚持的,只能万分无奈地答应了:“好,注意安全。”
宇文觉似乎提前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把他们引到了密室内。
“三兄,你真的打算这么做了吗?”宇文邕开口便失了底气,内心一阵一阵地抽痛。
“朕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回头。”宇文觉背着手,把密室的全景都收揽了一遍,似古往今来的义士那般悲壮。
“娥姿佩服陛下的决心,只是有一事需要相告。”李娥姿眼中带着冷意,让人看了毛骨悚然,“人心难测,谁又能保证在利益面前不倒戈呢?”
“李姑娘的意思是说,朕的人当中有可能......有内鬼?”宇文觉十分不确定地说出了这个词。
“娥姿也只是猜测,不过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好,那天朕一定叫人严加看守,多谢李姑娘,只是.......”宇文觉惨白的嘴唇弯了一弯,“我总觉得一切有定数,成了当然更好,不成我也无怨无悔。”
李娥姿闭上眼,克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那个策马飞奔,不顾一切冲在他们面前的少年,是再也回不来了。
宇文邕更是觉得浑身疲软,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三兄,保重。”
回去之后两人都没睡好觉,天一亮就起来等着宫里的消息,因为宴会只请了宇文护,他们不方便插手,再说人多口杂,会给计划增加很大的难度。
宇文觉今日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毕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他还是稳定了心绪,在大殿上准备接见宇文护。
自从昨日李娥姿提醒他的人里可能出现了内奸之后,宇文觉第一个把怀疑对象指向了乙弗凤,悄悄地命下人盯紧他,直到早晨有人来报另一宫伯张光洛把乙弗凤给引开了,他这才放心了下来。
这时有小太监来报,大冢宰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宇文护头戴漆纱笼冠,一袭崭新的黛色新衣,英姿勃发,笑容满面地走过来,与宇文觉寒暄起来。
宇文觉应付了几句,就起身准备前往设宴的无极殿,不知怎么,他这一路上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让他惴惴不安。
无极殿上早已摆好了丰盛的酒席,宇文护坐在他的下手边,端起酒杯,邀他共饮。
宇文觉哪里还有喝酒的心思,心里不断挣扎着该在什么时机给他手下的人一点信号。
可惜还没等他做出决定,数道黑影窜了出来,身手快如闪电,宇文觉定睛一看,竟然不是自己的人。
他慌了神,大喊道:“来人,护驾!”
殿内丝毫不见他手下的士兵的踪影,太监和宫女们只好慌慌张张地拿起能当武器的东西,强撑着与人搏斗,可对那群训练有素的杀手来说,这点战斗力根本不值得一提,不一会儿地上就遍布了尸体。
宇文护放纵地大笑起来:“三弟啊,你是不是死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觉气得浑身乱颤,大吼一声,把手中的酒杯掷向了宇文护,却扑了个空,砸到了后面的柱子上,一时间水浆迸裂,满地狼藉。
“大势已去,三弟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宇文护的眼眸逐渐转为阴寒,如同严冬降临。
“要不是你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我也不会动手了。”宇文觉恨不得冲上去把宇文护撕成碎片,但他明白估计还没到他跟前,就被人一剑解决了,不如死得明白些。
“私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周的江山,何来私欲?”宇文护不屑地答道,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吗?”
“我知道,是因为我的人中出了内鬼。”宇文觉的眼中有熊熊的怨恨之火在燃烧。
“你只猜对了一半,因为你冤枉了好人。”宇文护脸上有几分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得意。
宇文觉面如死灰:“你是说......”
“不错,乙弗凤忠心耿耿,绝无叛变,真正的叛徒,是张光洛。”
宇文觉最后的一道防线也被击垮了,他绝望地叫了一声,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剑,准备自刎,谁知却被旁边七七八八的人按住了。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三弟呀,这一步走错,可就万劫不复了。”宇文护绕着看了一圈,狠辣的目光附着在宇文觉身上,“来人,把他押入天牢!”
为了防止宇文觉自刎,那几个杀手用镣铐把宇文觉锁得严严实实,带了下去。
消息很快就从皇宫传到了郡公府,宇文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快昏倒,还是李娥姿把他扶到了椅子上,给他喝了口茶,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宇文护做事一定要这么绝吗?这可是他的骨肉至亲啊。”宇文邕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在权力面前,讲什么至亲呢?东边的高氏家族自相残杀得更厉害。”李娥姿的脸色沉了下来,“如今陛下被废,最有可能登基的新天王会是谁呢?”
宇文邕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大惊失色:“三兄的幼子还不足以担当重任,所以新帝的人选很有可能是长兄。”
“是啊,公子,所以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要振作起来。”李娥姿继续苦口婆心地说道。
宇文邕掐着椅子的扶手,几乎要留下指印:“我绝不能让长兄变得和我三兄一样。”
“对,以后行事还要更小心谨慎才是。”
“只是......我还想做一件事。”宇文邕抬起头来,看着李娥姿,“我想去看看我三兄。”
李娥姿的心如坠入了云层一般,眉头微蹙:“公子可知道这样做有危险?万一宇文护追究起来怎么办?”
“可是我三兄临死前都没有人去看一眼,岂不让人心寒?”
“公子这样想,娥姿也不会阻拦,请允许娥姿一同前往。”李娥姿走到他面前,半蹲了下去行礼。
“好吧。”宇文邕还是答应了。
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几天之后,宇文毓从岐州抵达长安,被迫坐上了那个他不想坐的位置。
新天王登基,不宜立即动刑,因此宇文觉的性命被延长了几天,宇文邕挑了个时间,带着李娥姿一起前往天牢。
李娥姿这是第一次看到天牢的样子,因为关押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所以每一个隔间都比想象中的大一些,上面铺了整齐的稻草,打扫得很干净,没什么异味。
“参见郡公大人。”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狱卒。
宇文邕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到了狱卒手里:“我们想进去看看犯人,麻烦行个方便。”
“这......”狱卒迟疑不决,但还是经不住诱惑,这足够抵得上他几个月的月钱了,因此侧了侧身子,“请。”
宇文觉的牢房在最里面,是单独的一间,他已经换上了起球得不成样子的囚服,头发散乱,眼睛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
狱卒停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世子沦为阶下囚,宇文邕痛心无比:“三兄,我来看你了。”
宇文觉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三兄,你要相信我,坚持住,长兄一定会为你平反的。”宇文邕急急地说道。
宇文觉凄凉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让长兄冒这个险的,记住四弟,不要像你三兄一样。”
宇文邕红了眼眶,拼命点了点头。
宇文觉忽然又看向了李娥姿,眼底是无尽的遗憾与懊恼:“李姑娘,谢谢你,只可惜我自己糊涂,没想明白。”
李娥姿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娥姿没有料到,不怪陛下。”
其实她何尝不想把张光洛就是内奸的事实告诉宇文觉呢?可首先宇文觉不一定会相信,再次一个女孩子居然对局势知道得比他们还清楚,难免会招来祸患。
狱卒忍不住在旁边提醒道:“郡公大人,是时候了,否则奴才不好交差。”
“好,我们走吧。”宇文邕狠了狠心,转过身去。
“四弟。”宇文觉叫住了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要再卷进去了。”
宇文邕的背影战栗了一下,但终究是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