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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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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上,属下无能,除了在赵国见过吕相,未曾寻得王后下落。”
六英宫内持久的沉闷压得人喘不上气息,嬴政悄悄的往里头缩了两下身子,亦是没人敢说话。
“全都退下,再寻——”子楚声音略微喑哑,只是一味低着头发着号令,多日的希望燃起破灭,再燃起再破灭,如此往复已失了大半的耐心。她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绝情又如此冷漠,说走就走,说舍弃就舍弃,头也不回杳无音讯……
长久的煎熬将最初的急切和担心尽数化为了怒意,心里头的好似有咕咕小火蹿起直上额头,子楚抹不去眼底愠色,只是恨不能将她重新抓回来,到时候软禁也好惩治也好,要狠狠的教训,要让她长记性,要让她再也不敢有跑得念头,让她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得守在身侧……
白仲微微上前了一步,试探问道:“王上,您确定王后去了赵国?属下按您说的搜过所有人烟的地方,都不曾看见过王后的身影。”
子楚捏了捏眉心,皱眉道:“王后乃赵国人,家乡也在赵国,她不去赵国又能去哪儿?是你们无能,竟找不到一个女子。”
白仲往后退了一步,“卑职有罪。”
“父王……”嬴政放下笔走过来,若有所思道:“您一直都在赵国找母亲吗?母亲会不会去了别国?”
子楚猛然间抬头,眼中有亮光闪过,:“你说这话是何意?”
嬴政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说道:“母亲上次带政儿离宫,说是要回赵国,或者去楚国,母亲说政儿的外祖母乃楚人……”
子楚“蹭”得一下站起身来,“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政儿也是听见您提到‘家乡’才偶然想到的……”
嬴政急切解释着,但见男子不管不顾便要往外冲,只吩咐着:“速去打点一切,寡人要连夜离宫入楚!”
那白仲作势便拦,只道:“王上切莫冲动,您就这样离开秦国无主,更何况吕相此时在外,倒不如让吕相将王后平安带回……”
子楚尚未跨出门槛,听得白仲所言倒是冷静了,只上下打量了白仲半晌,直盯得他浑身起了白毛才退至一边道:“属下单凭王上差遣……”
子楚不慌不乱重新坐回案边,说道:“传寡人之令,召吕不韦回国,告诉他若他还想保住这相邦之位便速速归秦。”
“属下领命——”
听得白仲应下,子楚继而又道“白仲,你再替寡人寻一死士前来。”
“是——”
那白仲赶忙退去,嬴政乖巧走过坐至一旁,问道:“父王……您不去接母亲回来吗?”
“去,自然要去,而且你母亲只能寡人去迎,”子楚将话说了一半,转了话锋问道:“政儿,你随父王处理政事已有多日,你学得如何?”
嬴政略略点头,“您教得东西政儿会于当日记下,有不懂之事也于当日问了,并无遗漏。”
子楚骄傲而笑,“那好,今日父王还要教你,不过不再是这竹简上的死物,你要记住了。”
皓镧今日躲得人有两个,一位是她亲得不能再亲得外祖母,而另一个也是她亲二舅表兄。
这祖母尚且好说,老太太心肠热,但是脑子却稀里糊涂的,给皓镧找得相亲之人可谓三教九流全都有,昨天就连山上的清修之人也都寻来了。皓镧心里虽不愿,但看见老人家有事干又乐在其中,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逃之夭夭躲为上计。
而这第二个人着实另皓镧头痛了一番,自从上回见着那位兄长后,从此此人便时时出现在眼前,一天送一朵花不带重样的,皓镧心头明白,按道理近亲联姻是为不伦,但也怕哪天老太太一拍脑门子来个亲上加亲到时候也容易傻眼。
为此,皓镧依然是能躲则躲能逃则逃,找了个太阳充足的地方随地坐下,楚国倒也是个安逸的地方,偶尔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便安静许多,尤其是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更是让皓镧嘴角会扬起笑容来。
正沉浸在街头一个吵着要爹娘抱抱的小娃娃身上,皓镧眼前赫然出现一朵开得正盛的紫菊,那男子笑得开怀,说道:“镧妹,我今日送你一朵紫色的菊花你看你可喜欢?”
皓镧站起身来与面前之人保持了几步距离,施礼道:“有劳兄长费心,皓镧心里感激。”
“……镧妹,我看你整日闷闷不乐。不如这样,我把我在外头的见闻都说给你听你看如何?”
男子开始没话找话,皓镧转身边走,却依然堵不住男子的嘴:“镧妹你可是不知,外头什么事都有。就说我路过秦国吧,你知道吗?秦国的王后跑啦!秦王急得团团转,险些亲手砍了守城的卫兵呢!”
皓镧猛地停下步子,怒意冲冲得转过身子,“兄长,皓镧想一个人走走。”
男子有些委屈巴巴,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得说了句“哦”,看着皓镧渐渐走远也不敢追上。
皓镧走走停停一个人往小河边而去,心头拧巴成了一团麻线解也解不开,自己跑走是定会惹子楚生气的,只是未曾想到的是他会怒意至此,分明那个男子在心中永远都是似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从未对自己展现过任何暴怒的一面……
皓镧心里头莫名发虚,离了秦宫已有段时间,任是再大的气性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自己躲在楚国并非长久之计,他迟早会找来,迟早会抓自己回去,也迟早会面对一切……这个时候,无论再走去哪里也都是一样的结果……
事情好似陷入了僵局再无转圜的余地,皓镧头一遭面对事情毫无解决的头绪,犹如被人扼住了喉咙般难受,上不来下不去。
望着一池清水逐渐被风吹皱了河面,心头亦然如此般得揪在了一起。
微微失神之际但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轻便被人拦腰扛起,挣扎许久皓镧这才察觉到自己是被人拿麻袋套了。
“你是谁?!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马车一路疾驰而去,周遭滚滚车轮扬起一地尘土,皓镧挣脱了麻袋从车内坐起,刚刚掀起车帘终是那熟悉的面孔映入了眼帘,“吕不韦?!你……我看你是疯魔了!你放我下去!”
驾车之人听后一笑,更是鞭了马匹,说道:“放你下去?想的如意。皓镧,我好容易找到你,你逃不掉了。”
一阵疾驰让皓镧未能坐稳,直直向后倒去,扶着车框继而挣扎坐起,质问道:“你想把我带回秦国,带到子楚面前,告诉他我和你私奔至此以此来离间我们二人,你妄想!”
“你不是不想做大秦王后吗?如此,也遂了你的愿。驾——”
皓镧跌跌撞撞向后倒去,奈何马车颠簸得厉害,任是自己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只得连声骂道:“吕不韦!……你当真疯魔了!……”
“来者何人?放下我家妹子!”
外头一声呵斥便听无数马蹄声齐齐而来,马车渐渐稳妥停下,皓镧狼狈坐起掀开车帘果见兄长已带了数十人前来,直将马车团团围住。
“兄长,救我!”
听得皓镧一声呼喊,吕不韦跳下马车,笑道:“原来是母家的人,秦国吕不韦,在此有礼了。”
“吕不韦?你就是那个从商蠹爬至相邦的吕不韦?”男子一愣,满是不可置信。
此话甚是顺耳,吕不韦挺了挺胸膛,礼道:“正是在下。”
“那你抓我小妹做什么?”
吕不韦望了皓镧一眼,说道:“皓镧乃是我的爱人,我将我的爱人带回秦国,有错吗?”
皓镧矢口否认,“兄长,你别听他胡说,我不是!”
男子一时无措,只向吕不韦逼近了几步,说道:“不论是与不是,你今日都不能将人带走,还请吕相邦随我回府见过祖母再做定夺。”
“这……这……”王氏府邸高坐,看看吕不韦又看看皓镧,看看这头又看看那头,一时无言,疑问向皓镧道:“我说镧儿啊,你怎么和秦人有联系啊?你是他的爱人?你不是说你夫君已经故去了吗?”
皓镧起身而拜,“外祖母,一切都是他信口雌黄的,您不要信他。”
皓镧死也不松口,吕不韦似是没了耐性,道:“老夫人,人,今日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还请老夫人行个方便。”
见得男人强势,王氏却是皱了眉头,思虑再三,愣是把拐杖往地上一杵,说道:“这……对不住。如果你不是秦人,今日你要许我外孙女一个承诺兴许老婆子也就放人了。可惜你是秦人啊!”
吕不韦一头雾水,问道:“秦人?这与秦人何干?”
王氏眉毛一抬,有理有据道:“秦人他生猛啊!秦人都是虎狼之师!把我宝贝外孙女交给秦人不得吓坏了?不行不行,你赶紧走,要不然我就找人把你丢出去!”
吕不韦揉了两下太阳穴,笑问皓镧:“你难道没有告诉你外祖母你的真实身份吗?”
王氏老眼昏花地望向皓镧,“镧儿啊,什么身份啊?……”
“外祖母切莫听些疯言疯语,”皓镧转身而道,“我是何身份,与你无关。”
“主人……”也正在此时,司徒缺急匆匆入了门,只见他在吕不韦身旁一阵耳语,似是说道:“宫中……密令……王上……回宫……”
皓镧微微抬眼复又沉眸,自己听得个大概,已是心中明了。
那吕不韦像是一阵为难,过了半晌,才施了礼而道:“老夫人,吕不韦多有打扰,就此告辞。”
王氏嫌弃得直摆手,“走走走,赶紧走!”
那人转身正欲离去,皓镧开口而问:“你会把我的行踪告诉他吗?”
吕不韦没有搭言,只说了句“皓镧,希望你好自为之”后便头也不回得离了此地。
“镧妹,刚刚他不是信誓旦旦说要把你带走?他怎么自己走了?”
皓镧看向那兄长眼中的疑惑,却是抖了抖裙摆,一声笑言道:“没事,习惯了。”
“镧儿啊,来来来,”王氏招呼了发呆的皓镧便往身边带,笑着道:“外祖母觉得还是早点给你找个婆家的好,这样,外祖母明日便把你的画像挂上,盘个酒肆给你相亲,你看可好?”
皓镧双眼发懵,正要阻拦,王氏已乐呵呵得唤了侍女道:“那什么,赶紧记下招亲的规矩。来者要康健的,体型样貌皆要过关,还要有身家,有头脸,家中要无妻无妾无子,诗书礼易都要会,武艺也不能差了……等这些都过了再由我这个老婆子相品行……”
皓镧太阳穴跳得突突疼,又见老太太一拍大腿,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道:“哦!对了!赶紧再加一条最重要的!秦人不允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