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人类，绝不能崩》金大容

12、着火

　　湿地公园所发生的的事，一下子回溯到了脑海中——

　　“阿洋，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肇学长？我，我来这里是来找人的。”

　　“找我吗？”
　　“不，不是的。”

　　漳常湿地公园的密林深处，他听到江肇射箭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另一个声音传来，接下来便是两人的对话声。

　　路经赋在这里作画已经第三天了，在这最后一天画快要收尾的时候，原本寂静的树林被另外一个贸然出现的人打破，那个人就是余泽洋。

　　他守在这里这么多天，是因为江肇在这里。他知道江肇每周的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在林中练箭，而他已经在这里绘画了三天，不会让江肇怀疑。他与江肇就隔着几层树的距离，他射箭，他绘画，他能够听到箭穿梭过树与树之间的空隙，钉在树干上。

　　但是很快，余泽洋的出现就打断了这样的寂静。他听到他们的对话声，听到江肇放下了弓箭，朝着余泽洋走去。

　　“阿洋，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见面了，你最近还好吗？我看你上周统考成绩下来，似乎并不好。”
　　“我还好……”

　　“你手上有伤？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没，没有。不是的学长。”

　　他走过去，透过那一层遮挡着的树木枯枝，看到余泽洋瘦小纤细的身躯就站在江肇面前，江肇握着余泽洋手腕，查看他手上的伤势。

　　“学长，真的没事，这些只是我摔伤的。”

　　“阿洋，摔伤和打伤，我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你没必要骗我。”江肇向来待人温和，但是这一天他的声音却分外低沉，带着一丝以往从来都没有的暗哑和魅惑，“我说过，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谢谢学长。我，我今天来这里，确实是有别的事。学长，我要先走了。”余泽洋抽回了手，准备离开。却在这时，他看到江肇一把将他按倒在了地上，动手解开他的衣领。

　　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余泽洋的求救声，他在拼命挣扎着，而他就这样冷冷站在树林之中，看着倒在地上的余泽洋。

　　愤怒、嫉妒、厌恶，就像长满荆棘的藤蔓一样缠绕他的全身。

　　就在这个时候有另外一个人闯入了林中，那个人正是郗成业。他脸上的表情是极度的嫌恶，脚下一踢，直接将一颗石头朝着他们二人踢了过去：“好端端的一个公园，怎么尽遇到这种糟心事儿。”

　　江肇抬手接住石头，身下挣扎的余泽洋已经借此站了起来，他衣衫褴褛，身上都是擦伤，浑身战栗发抖，埋头没脑的朝着另一处地方逃了过去。

　　江肇还在解决遇到郗成业的事，他已经转过身，跟上了余泽洋的脚步。

　　就在湿地公园那条溪流边，他的画架还架在水中央的露出的石台上，余泽洋浑身发着抖，蹲坐在画架边上。他看到他靠近自己的画架，便厌恶的上了前：“滚开。”

　　余泽洋抬起了头：“路，路经赋……”

　　溪流中的水倒映着余泽洋和路经赋的身影，路经赋扶着手中的画架，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将靠近的余泽洋推开了。他从未有过如此厌恶一个人的一天，若说从前只是看不起这个懦弱无能的余泽洋，那么今天就是彻底的厌弃、憎恶。

　　余泽洋还在张口与他说着什么，格外的小心翼翼，但是路经赋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的眼睛看到他凌乱的衣衫，还有脖颈上的红印。

　　那是江肇在他身上留下的……

　　他只觉得有一股气血从心底涌上来，扶在手中的画板都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滚，我不想看见你。”他竭尽全力的压抑住自己极度憎恶的情绪，想要把余泽洋赶走。但是余泽洋却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他说：「我早上去了路同学的画室……可是你不在那里……后来我回教室，听到同学说你可能来了这个地方……所以我……」

　　画室两个字一下子砸进了他的脑袋，他突然像发疯一样举起了手里的画板，重重砸在了余泽洋的身上，将他打倒在地。并且握起掉在地上的刮刀，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他的后背下方。

　　血从他身体里涌出来，流入了水中，溅到了画上……他看到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脸上全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跌跌撞撞的离开了，他甚至知道他会不会死在半路上。

　　之后，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画完了那幅画。等他收拾了画板起身之后，听到了不远处的殴打声。

　　他跟上去，看到毛南在地上踢踹着刚才被自己刺伤的余泽洋，他就那样蜷缩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

　　死……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他走上前去，毛南很惊讶的看着他：“你在什么地方啊？我靠，我在这公园转了十来圈了，就没看到你。反而看到这个臭东西。”

　　他又狠狠踢了余泽洋一脚，见他没有了反应，以为他是在装死：“喂，余泽洋？余泽洋？你他妈别要死不活的，我才踢了你几脚？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

　　但是余泽洋再也没有了回应……

　　后来他提议把他的尸首丢入水塘中，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余泽洋身上致命的伤，是他所留下的。

　　他以为余泽洋是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回了学校之后，溪流边所发生的事总会跳入脑海中，余泽洋的每一句话，以及看着他的眼神，他都深刻的印在脑海中。那是从那一天之后他才知道，余泽洋原来一直以来都看着他，就像自己看着江肇一样。

　　那么……他都如此厌恶这样的余泽洋……江肇会不会也一样如此厌恶他？

　　路经赋觉得自己就像行尸走肉一样，继续在学校里活着。直到有一天，余泽洋的消息再次传遍整个学校。

　　所有人都说，他回来了。

　　他还活着……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活过来之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会有一日像今天这样大摇大摆站在自己面前。

　　就在路经赋还望着地上的纽扣发怔时，突然画室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原来是有同学听到了楼上的打斗，以为发生了什么，便上来敲门询问。路经赋听到外面来了那么多的人，自己的独立画室内却满地都是江肇的画像，他全身一颤，忽然拔高了声音吼道：“滚开！都滚开！”

　　但他越这样，外面敲门的人越是觉得里面有什么问题，甚至连老师都赶来了：“路同学？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路同学，请开一下门！里面有其他同学在吗？现在立刻把门打开！”

　　奥多克准备前去开门，他刚转动了门把手，突然身后被冲上来的路经赋狠狠往外一推，他整个人连同外面的同学一起被推了出去，然后身后画室的门被咔嚓一声锁上了。

　　“路同学！路同学！”
　　“路经赋怎么了？他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开门的一瞬间，我看到里面一团乱。”
　　“我看见地上很多画啊，好像画的都是江肇学长。”
　　“不是吧？路经赋喜欢江肇学长啊。”

　　拥挤在外面的学生都在窃窃私语着，但是没过多久，众人就被一股非常刺鼻且难闻的味道熏到了：“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好像是油漆……不对，是油画上要用的光油！”

　　光油？

　　奥多克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从画室的门缝底下已经冒出了一股烟雾来，所有人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着，着火了！着火了！快跑啊！”

　　随着其中一个人的呼喊，整个楼道上的人都朝着下方涌去，奥多克挤在人群中，也被推动力一直往外推。整栋画室楼在很短的时间内浓烟密布，二楼三楼所有同学都跑了出来，跌跌撞撞朝着楼下冲去。

　　奥多克被同学挤到了画室楼外，他发现外面已经有很多同学站着了，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有人还在拼命咳嗽。

　　这火势蔓延非常快，而且这浓烟的味道非常刺鼻，有许多同学已经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症状。

　　因为画室楼距离不远处的宿舍楼非常近，有一些路过的人都围观了上来，有人看到画室的着火点是在二楼一个画室里，里面冒着非常浓黑的烟，但是窗户是紧闭的：“那里面好像还有人！”

　　有个声音在边上响起，奥多克猛地抬头一看，原本他爬树进去的路经赋那间画室居然已经关上了窗，他在里面点了光油，又封闭了门窗，光油燃烧会释放有毒气体……他想死在里面！

　　脑海的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他猛地看到背着弓箭正好站在路边的江肇。

　　今天正好是江肇准备外出练箭的时候，却远远看见画室这边着了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过来看一看。

　　“江肇学长！”奥多克几乎没有多想，立刻朝着他挤了过去。

　　江肇还站在原地，听到有人喊他，便抬起头。他看到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瘦弱纤细的少年就站在自己眼前。

　　他的眼睛微微折射着身后窗台上的火光，漂亮至极。

　　“借一下你的弓箭。”奥多克完全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直接拿过弓箭搭在了手上。

　　周围的同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都纷纷让开了路。他们看见那个瘦弱纤细的少年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拉开了弓，右手手指夹着箭羽，对准了二楼封闭的玻璃窗。

　　“他要干什么？”
　　“路同学还在那二楼画室里，他要救人。”
　　“不是吧，这么远。”
　　“这不是余泽洋吗？他还学过射箭？”

　　人群中，毕睿诚刚刚从画室里走出来，他便是在这一瞬间看到了那道阳光下的少年，长身玉立、顾盼生辉。

　　他指间的箭在松开的一瞬间如同一道弧线，直接冲了出去。随后只听见“哗”一声，二楼玻璃窗就在这刹那被打破，无数碎片从天空降落下来，波光粼粼，仿佛下了一场雨，而窗内的浓烟也在顷刻一下子涌出，铺天盖地冲向天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