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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5·缺德情侣(上) ...


  •   (1)

      “亲爱的托德先生,” 埃斯梅挂着虚假的社交笑容,从容地在他大腿上坐下,理不直气也壮地提出要求:“我需要你在今晚八点半给我打个电话。”

      她身上还残留着刚刚那场战斗澡的沐浴露香气,杰森把她接了个满怀的时候觉得仿佛抱住了一只大香橙。

      “我以为你今晚要去你们实验室组织的派对?”

      “——先去卡拉家喝两杯,再去参加米罗酒馆的pub quiz。是的,这是原计划。” 她把手机的聊天窗口递给他看:“然而,在我刚说完我会参加以后,卡拉说今晚凯文也会来。啊,你知道的,就是那个一年四季都带着保温杯的男孩。”

      贴心的注释让杰森回忆起了她曾经在闲聊中提起的名字:“噢——就是那个刚从曼彻斯特交换来的留学生。他怎么了吗?”

      来自英国的老乡此时让埃斯梅头痛不已:“他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跟我说,他是个曼联的铁杆球迷。” 她在杰森腿上稍微挪动了下身体,好让她换到往日里最舒服的姿势,然后接着说下去:“曼城人怎么可能不爱曼联,我明白,我明白。但问题就在于,他似乎认定了我也是个足球迷。”

      啊,杰森明白了,又是刻板印象带来的毒害。大家好像总觉得世界上就不存在一个不看足球的英国人。

      然而,巫师哪来的球赛看。

      “我该死的虚荣心就在那时跑了出来,总觉得在那种氛围下,绝对不能承认我不看足球这件事。” 埃斯梅满脸懊悔地靠在他的肩上。她不能像平常一样埋进杰森的胸膛里,以免弄花她刚为派对化的妆。

      “…然后?”

      尽管被虚荣心蒙蔽了心智,但是机智的女巫在当时的情况下仍然想出了一个不会露出马脚的答复。

      她张了张嘴,梗着脖子说:“…我说我是利物浦粉丝。”

      ——于是一段还没有开始的友谊就此夭折。

      杰森爱莫能助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露出了资本家的嘴脸:“打电话——容易。但我收费很贵。”

      埃斯梅愤恨地偏头轻轻咬了口他的喉结。

      资本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接着给她出馊主意:“你试试晚上跟他一起唱个英国国歌,Don’t look back in anger,多好的寓意。”

      但这支曼城著名乐队的经典名曲在成功地把女巫从尴尬中拯救出来之前,似乎只让她找回了一贯的机锋。埃斯梅从他的膝盖上跳下来,用另外一首家喻户晓的名作予以反击:“行啊,只要你同意把安全词改成Wonderwall。”

      除了一个熟悉的鬼脸,她在出门之前还丢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说不好,这就是你能说出口的、最像表白的一个词了。”

      (2)

      杰森·托德不是那种能把“爱”这个词挂在嘴边的人。

      虽然他在面对男性的时候通常相当地油嘴滑舌,在某些情况上听上去甚至已经到了调情的地步——可以这么说,即使是最和蔼可亲的超市收银老奶奶,也能毫不费力地在他这里学习到一些除了“甜心”和“宝贝”之外的甜蜜称呼。

      但是,如果把一个最常用的主语和爱这个动词拼接在一起,在后头紧跟着的那个宾语似乎能给他造成一些发声困难,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相比起说出这仅含三个单词的一句话,杰森·托德更愿意暂时放弃他挚爱的美式细长薯条,换成女朋友吃得更习惯些的英式粗壮薯条。即使在很多时候,他的上一餐也很有可能是一道以土豆为中心的餐食。

      当然,就像那句陈词滥调说的:“爱不是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他如今的感情生活正是这句话的最好写照。其中一部分也许可以以文字的形式被记录下来,但更多的部分却不能被它完全拓印,而是存在于什么还未被发现的隐藏感官里,在与另一个人接触的时候发出欢欣的信号,摇摆着那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的旗帜,趾高气昂地嘲笑着思虑重重而步履蹒跚的大脑。

      这种逻辑无法解释的安心感甚至都无法以言语的形式被完整地传达出来,只能在世间情侣的口中流传出一个苍白的表述:“喜欢是能感觉到的。”

      听起来就像是爱情之道上的什么神秘致富密码一般。只不过,他也只能说上一句,好吧,的确如此。

      但这不意味着,身为这一理论的实践者,在听到了她那句略带抱怨的话之后,他的心里就毫无触动。

      年轻人跳下沙发,划开手机浏览器的窗口,但又在键入第一个字符之前锁了屏,回到屋里翻箱倒柜,收拾出了一本泛黄的地图册。

      (3)

      杰森的开价果然是很高的。

      他开口就要走了博士生最珍贵的东西——时间。

      他们到底还是继续了上次未竟的芝加哥之旅。

      不过这次他们干脆直接地将芝加哥的灯红酒绿丢在身后,连同那块标志性的“66号公路”的起点公示牌一起。

      伊利诺伊州那些还可称为郊区的风景在被密苏里州愈发原始的青色覆盖,而在进入了俄克拉荷马州以后,沿路只有那些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废弃建筑才能为仿佛永无终点的公路带来一些视觉的调剂。

      他们甚至专门为了一个插在荒芜田野里的巨大十字架而停下了车轮。

      然后在重新上车后一致通过决议,坚决不能承认自己为了这么愚蠢的一个摆设浪费了生命中的十分钟,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不动声色地融进只有他们能懂的梗里:

      “你瞧,今天的小红就和那个十字架一样。”

      多余。

      不小心打扰到情侣约会的提姆端着自己的新鲜咖啡表示自己只是路过而已,然后转背就开始召唤第二号受害者,火速给大蓝鸟拨了一通电话。

      哼。

      (4)

      在这条美国的母亲之路上谈论文学看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消遣。

      尽管到头来,这个策略也不太成功。

      《愤怒的葡萄》显然对于几年前才得知西进运动这段历史的女巫造成不了太大的触动,但事实上,让杰森把这本书一直放在后备箱里的理由也不仅仅是因为里面对于资本入骨三分的批判。

      对于自己重生的经历也没有让他失去过去的记忆这一事实,他甚至在这时仍然感受到了一些后知后觉的惊讶:“..永远不要在瑞克的店里租车,或者永远不要开上66号公路来寻找你本来想找到的东西。”

      从敞篷车大开的天窗里灌进来的平原之风吹起了他的鬓角,飞舞着的碎发遮掩住了他早已变得锋利的脸庞轮廓,依稀又能看见那个趁着监护人不在庄园而偷跑出来的男孩的蓝色眼眸。

      他说:“因为这条路已经消失了。” 消失在那些早已变得商业化的沿路餐厅和专门修建的游客中心与仿造立牌里。

      这位擅长轻描淡写的大师紧接着就自然而然地把租来的车半路抛锚的事实两句带过,以最模糊的笔调试图遮掩自己不得不跑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修车店的倒霉过去,然后被阅读理解满分的女巫冠以了十分钟的Jason·Forrest·Gump(阿甘)的称呼。

      只有车上电台里播放着的Hotel California知道,百年前那条崎岖且浸满血泪的公路,仍然盘绕在多年以后踏上这条公路的探险者们心底。

      (5)

      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开到位于加州的公路终点去。

      他们用了一段时长仅仅为五秒的对话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不去吗?我可以带你上Hollywood的地标上飞一圈哦。” 埃斯梅眨眨眼:“飞到那个大大的H上面去,像Lana del Rey和The Weeknd在MV里那样。”

      “然后抬头发现山顶上站着一群人,撑着登山棍,穿着Lulumon的运动裤,露着一口价值上万美元的白牙忙着给自己拍一张好放到社交平台上的照片么?”

      “…你赢了。”

      因此方向盘在阿肯色河上打了个大大的弯,朝着底下的得克萨斯州呼啸而去,直到夕阳的余晖渐渐变红,在广袤原野上投出了今日最后一支标枪。

      杰森懒洋洋地拿余光瞥了一眼这有些刺眼的光芒,抬手压低了一点埃斯梅的帽沿。

      他们正坐在一条无名公路边上的杂货店里。

      在路途中出于好心捎带上的旅人在到达自己的终点后,给他们指了家当地最有名的卷饼店。祭了五脏庙后的两人干脆在沿路溜达溜达,活动一下手脚,顺便采购些补给和新鲜水果,结果在拨开杂货店门口那些打着正统波洛结的西部牛仔帽后,埃斯梅就抛下了她的队友,自己跑去看着店主手里的活计。

      店主一眼也没瞧杰森在结账台放下的纸币,自顾自地坐在上了好几层漆的木质长桌前卷烟。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被人盯着瞧,两三下就给自己卷完一支抽上后,他的动作就没那么急迫了,还饶有兴致地教埃斯梅卷烟的手法,平白捡了个上手飞快的徒弟。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店主还十分客气地把埃斯梅刚刚的作品都塞进了她的手里,跟她嘀咕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杰森没听的十分清楚,但也懒得去问她。

      反正,只要她一直笑的这样开心,就可以了。

      ——当然,如果他之前没有驻足在店主的□□收藏柜前的话,这句话就能更有说服力了。

      (5)

      晚上他们丝毫没有住在路边随便一家汽车旅店里的意思,似乎找一家露天电影院的停车场,在车座里头窝一晚是更舒适的选择。

      屏幕上放着一部好几年前的西部片《被解救的姜戈》,电影前半段的节奏慢慢悠悠,于是埃斯梅在中途下了个车透气,绕着停车场的边缘溜达了一圈。整个场子里除了他们的车,就没有第二个人影了。售票员早就回了家,只剩了台自动售货机在角落里还散发着些蓝白的荧光。

      没等她走出几十米,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拖长了音调的 “错了——”

      埃斯梅好笑地在售货机上点了几下就原路返回,敲了敲被杰森摇下半截的车窗,问:“什么错了?”

      车里的年轻人双手盘在脑后,半倒在被拉长的座椅上,对着放映屏扬扬下巴让她自己找。

      埃斯梅看了两眼,什么都没找出来,只听到了一声车门落锁的声音,和杰森故作夸张的悲痛语句:“令人不敢置信——他戴着墨镜!——那至少得是71年后的事情!”

      他摇着头:“你不是我的埃斯梅,” 他甚至还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在盯了她两眼之后继续摇头:“我的Ez不会在知道了年代错误之后还不发笑——她总是笑的。”

      杰森慢吞吞地把重心换过来,整个人坐直了些,倚在车窗上,学着埃斯梅之前的样子敲了敲隔在他们之间的那扇车窗:“你是谁呀。”

      这个幼稚鬼!

      埃斯梅心里笑得不行,面上却配合着他的问题仔细地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能让这个家伙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占尽上风,于是引用了一句王尔德的名句:“愚蠢的问题——定义意味着限制(To define is to limit)”。

      “唔,王尔德。” 杰森的手指放在了车门控制键上,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又要抛出下一个刁钻的哲学问题。

      只不过被埃斯梅及时打断了这个施法的读条进程:“好了好了,在我接下来引用博尔赫斯之前让我进来。”

      直到她上车之后,这个大男孩还在努力思考她到底要引用哪一句,用心到甚至在被她刚买的醋味薯片伏击后才缓过神来。

      埃斯梅对着他竖起一根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作为给他的暗示。他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瞬间就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揉乱了埃斯梅头发,顺带没收了她手里的另外两包薯片,自己享用了起来。

      “Don’t speak unless you can improve silence.”

      终于世界安静了,除了薯片的尸体还在欢快地嘎嘣嘎嘣。

      嘎嘣嘎嘣。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里是熟悉的我熟悉的流水账√
    我和我即将迎娶的老婆铃鹿御前祝大家节日快乐啦!(球球wy让我200结束战斗吧回回400抽真的累了orz
    下半段的更新明晚不见不散!
    -------如果你有兴趣听听歌的唠叨分界线-------
    第1节里的两首歌是乐队Oasis的,传唱度相当于《老鼠爱大米》这样的哈哈哈哈,就是个英国人都会唱,尤其后面一首,特别受醉汉的青睐(。
    第5节里的歌是打雷和加拿大人型CD机The Weeknd的合作曲《Lust For Life》,想不出彩虹p安利了,总之听就对了!打雷的那句They say only the good die young唱到心里去了呜呜呜,请starboy和stargirl速速再出十首合作曲gkd!!
    明天继续给大家推歌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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