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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

  •   随着云上梦泽占领向内陆不断纵深,城堡正面屹立起一尊女神像,双手连接两壁楼堡,左手托举太阳,右手挽揽月亮,日出时第一缕曙光会照进球体核心,苍白的大理石像将发出光焰,女神手中开始运行新的时间。
      夜女神的时间冷漠地走着,城堡四周的玫瑰、昙花没成批瘟萎,取而代之的是蓝莲花的兴旺。蓝莲花开出来的时候,田野给铲平,森林被伐戮,屯住起入侵者的军队和工匠,日以继夜建起神殿寺庙,新的信仰在琉火大陆迅速崛起。与此同时,无数大形地坑焚烧着芳汀时代遗留下的书藉、习俗、信仰、徽征,旧日文明在火焰中消亡。
      新开掘的河道将海水引入琉火沙海,明蓝色的,象征永恒的琉火被埋入水中,城堡如同孤岛静伏于黑暗海水中,它凝望着水中的倒影,像恋上自己影子的水仙,外界海枯石烂,那焚毁往日文明的火焰烧到了跟前,都不能让它动容。
      现在,它的心脏住进了一位新的领主,这位女领主从女神石像的眼睛里往外窥视,能看到整片大陆一切的隐秘,只除了一个地方。
      那棵巨大的玫瑰树,屹立于内陆的玫瑰城,它的影子遮匿了女领主的视野。
      “我不明白那棵树怎么能够阻挠到我。”瀑霄不解地说。
      “它不是阻挠你,它只是站在那儿,就只是站在那儿,让所有人看到它。”哈蒂耶陀说。
      瀑霄凝视着已经枯萎的巨型玫瑰树,“哈蒂耶陀,他们称它做神木,可它即阻止不了我们的力量,也保全不了它自己。只是个虚有其表的东西,只是让人看到它,哪怕它已经死了,这真可笑,有什么意义?”
      哈蒂耶陀叹口气:“如果你觉得爱情也可笑,那它确实可笑。”
      瀑霄锁住眉头。
      “对于那些永生的种族,死亡只是暂时的休眠,虽然殷不知道自己能否再回来,但确信无疑地认为总有一天他的蜜阿忒丝会回来,也许不带有曾经的记忆,但只要看到这棵树,就表示她回家了,她不至于迷失在这片大陆上,不至于感到孤独,失去希望。”
      瀑霄斜起眼睛,像只阴森森的恶猫,“那样的爱情有什么意义?”
      她的手指从黑暗里向远处一指,血红色的蝴蝶射向彼处,玫瑰城上无数枝杆腐蚀坠落,巨大树干如风蚀过的沙岩,在红色的风中销蚀,轰然化为尘埃。尘埃背后,太阳悬在遥远不可及的地平线上,只有四分之一的轮廊,桔黄的一个小块,没有强烈的光,像挂在幕布上的装饰,如同战争过去后的末日黄昏。
      但是风起来了,吹来贫瘠的沙尘,铺天盖地,掩埋碰到的村落城镇,川泽干涸,森林死亡,大陆清澈的黑暗被朦胧的浑黄取代。
      瀑霄对哈蒂耶陀说:“那么,现在她肯定会迷失在这儿了。”
      哈蒂耶陀痛心疾首,“云上梦泽的力量不是让你毁坏神地。”
      瀑霄不以为然,她的表情凛然无辜,“我付出了一切来到这儿,不是为了爱情,也不是为了欣赏谁爱情。”
      哈蒂耶陀不由抬手摩挲瀑霄的脸,叹口气,“是的,我知道。你这可怜可爱的孩子。”
      瀑霄领受了这份亲昵的同情,拉着哈蒂耶陀的手跪下来,脸伏在哈蒂耶陀袍子上。
      “在地面上的时候,我爱过一个人。”
      她娓娓说起自己那场恶梦一样的恋情,那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爱上她的男人,她说的很耐心,细节分毫不差,自身的感受表述清晰,就如在说一出已经演完的戏,完了抬起脸问:“除了毁坏心智和身体,爱情有什么意义呢?比毒药更毒,比一切摧毁更具破坏性而已。”
      哈蒂耶陀抵着她的额头,吸着鼻子,哽咽道:“孩子,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问我这样的问题,那不是你会问的,你总是一往无前,我很痛心你遇到那样的人。”
      瀑霄眼睛穿过石雕女神,冷漠地说:“所以我不能想象,会有人在死后给另一个人植一棵大陆上最大的玫瑰,告诉她:回家了,我爱你。”
      她说:“这不公平。”
      玫瑰神木死了,倒了,大陆之上再无可见的旧日信仰。
      黑暗、琉火再不是大陆的主基调。
      新的女领主用极具威慑力的破坏来宣告她的权力。
      高于一切的权力。
      她从那遥远不可捕捉,但惨淡挂在天边的小半轮日轮后面走出来,披着穿梭在平原上吞食一切的风沙,一步步带领着末日走进人们心中,让这群芳汀时代没有虔诚信仰,不知满足的原住居民,在梦里都能惊惧地跳起来,于呼啸的风沙中,趴在地上祈求她的原谅。
      可见的武力占领了大地,女领主用恐怖攻占了不逊的人心,像她食下午夜的心肝,喝下午夜的血一样干净利落。
      她不欠任何人的,除了午夜,她将永远无法还清午夜,于是女领主决定抓住这个债主,消灭这笔债务。
      午夜此刻正在城堡远处的丘陵上,干燥的风沙无有穷尽地吹进嘴里,莹芳和极乐自他身后手搀着手爬上来,他们渺小的像沙粒。
      明亮清澈的光线在城堡里闪烁,一片极乐净土,但已经不属于他们了,一束光从城堡中投射出来,晃过丘陵,照出萋萋芳草,土地呈现铁锈般的深红色,表层的泥土泛黄,已经干成粉屑,风一吹便迷了眼,团成一个个黄色风卷,在四下里乱撞。
      远远地,竟有股绮丽的庄严。
      土地活的时候假如美丽非凡,那它连死亡也将是美的,一场盛况空前的衰亡。
      莹芳茫然四顾后对着城堡说:“我总觉得我会后悔回来这儿。”
      午夜说:“你知道后悔怎么写吗?”
      莹芳想去挠他,被极乐拉住,极乐指着坡下,“那边有人过来了!”
      健壮的骏马奔驰而来,像从死亡国度冒出来的轻骑兵从他们身边跑过,带来战栗的血腥气,金色腰带划出一道道流火。
      “你记不记得我,荆棘丛里的少女?”一个骑兵来到莹芳跟前。
      莹芳俯首贴耳,“啊,我当然认识您,您是尊贵的白先生最值得信赖的帮手。”
      “你离开迷芳庄园去了城堡后,我再没有见过你,你好吗?”骑兵抬手让莹芳起身回话,眼睛在其他两个人身上溜了一圈,“他们是你的朋友?”
      “我已经离开城堡很久了,往内陆走,但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改变了,我只得逃回来。”
      “是的,一夜之间这儿成了女人的天下,她是我见过的最接近魔鬼的女神,你回来是正确的,现在没有合法的身份寸步难行,你该知道谁在负责核定合法身份吧?你去迷芳庄园,白公爵除了那儿哪都不去,现在她是身份发放的行政官。”
      莹芳甜蜜地道谢,而后天真地问:“您是要去哪儿?”
      骑兵肃穆道:“玫瑰城里发生了暴动,女神毁掉了玫瑰神木。”
      莹芳后退一步,惊异道:“那真是可怕。”
      骑兵勒着马缰,走了几个漂亮的步子,俯视她,“暴动的确很可怕。”
      莹芳掩住胸口,惶恐不安,“是的,简直不能想象,还好我们出来了。”
      骑兵慢慢抬起下巴,睥睨视人,“不,你不明白,真正可怕的不是暴动,你们异乡人永远无法理解我们。”
      骑兵态度急剧改变,令莹芳措手不及,望着绝尘而去的家伙,莹芳目瞪口呆,她以为这个人是喜欢她的,可是突然翻脸不认人。
      “他怎么了?”
      午夜摇头,“他在试探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莹芳不明白。
      “他们现在是群丧家之犬,受伤的自尊之高,你无法想象。沦为二等公民,公然被毁掉了辉煌文化,又被毁掉信仰,现在玫瑰神木一毁,他们几乎失去了一切昔日的东西。”
      莹芳冷笑,“他们现在寻求我们的理解,可是在芳汀时代白先生一贯以最残忍的手段对待我们。”
      极乐靠近莹芳,像个守护天使。
      “他们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不知道有一天会有更强大的力量降临。”午夜带着自我反思的心情分析,“我以前觉得只要拥有了这儿,就有了与云上梦泽抗衡的资本,多么天真啊。”
      “你终于知道啦。”莹芳戏谑道,“好极了,现在不管我们还是白先生他们都知道谁才是说了算的那一个。”她想了想,又有些不甘,“难道真没有跟云上梦泽对抗的力量?”
      午夜不由睇视莹芳,“你真叛逆,从以前你就这样,谁都不服,习惯性挑战权威。”
      莹芳受不了的翻眼皮,“我谢谢你了,不要再提从前了。”
      “有的。”极乐突然笑起来。
      莹芳与午夜一起看向他。
      “云上梦泽曾经从天空里坠入地焰之中。”
      “噢当然,那个时候有叛逆的使徒殷,现在殷都死绝了,就算没死,也没有谁能再让他神魂颠倒犯下大罪。”莹芳听芳汀说过这块大陆上的第一位领主那恐怖的大悲剧,她认为这种事情也只有存在于传说里,她从神明死亡的工业时代过来,那里早已经没有了浪漫主义的土壤。
      午夜说:“他指的不是这个,他是想说,这世上还有某种奇特的力量存在,高于一切。”
      莹芳无力地看着午夜,“你在打什么哑谜?”又去瞪极乐,“在说什么?”
      “命运。”极乐眼睛闪闪发光地凝视着莹芳。
      极乐总用闪亮的眼睛看莹芳,仿佛这个人是一个无尚的希望,苦难里诞生的最美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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