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伏僧录》远方无城

7、第六回：取佛血白蛇救蛟龙，木鱼阵伏妖取浮生

　　那第十一层塔室内四周环石壁，十二个一模一样的墙体冷森森在周围立住了，一扇窗户也不有，昏漆漆的。整整一层只有左右两面墙壁上各两盏铜片盘子上头放了两只蜡烛，那铜片盘子又给斜插了墙壁里头的短细铜杆子撑住。
　　火药味子似的呛鼻的雄黄闷了个满室，又无个可以通空气的孔缝，直直觉着嗅久了头昏。
　　锁住黑色蛟龙的铁链子映上一片昏黄的蜡烛火光，下面那潭水在岸边位置，把蒹葭苍面皮子上的不解倒了上去。
　　阒静里头只听说道：“甚的是我？”。
　　露如霜冷眼瞪住蒹葭苍，咄咄逼道：“偏生那样凑巧，我一醒过来便是在了你的钵里头，我费力要盗的浮生丹也轻巧巧落在了你手里。过后你又带了我进了这雷音寺是岸塔，偏偏这里又囚了蛟尧又撒了雄黄，你还说与你无关，还说不是你！”。
　　蒹葭苍虽听得并不明白，可还是把脸子一笑，道：“姑娘这是误会了，且听我解释一解释罢”。
　　露如霜一壁静静听说，一壁思忖着，待蒹葭苍说完了，一个冷静面子，把头一点，道：“你说”。
　　蒹葭苍不想到她这样干脆，给略一愣，反手过去把头挠了一遭，笑了一下子，倒有些结巴了：“我，我，我是在雷音寺外头，一个小溪旁鹅卵石地上捡到你的，过后，又是……”，蒹葭苍回想着，把眼珠子向上翻成了白，接上道：“我又是见到你背上有一处被灼伤了，我便把你带到了身旁，想着要救你，就来了雷音寺”。
　　一时说的嘴巴发干，蒹葭苍一副讲故事的模样子，把嘴巴咂了咂，又才说：“我当时只以为你是条普通的蛇，所以一并带了进藏书阁，不想我两个都入了那幻境，你受了伤，究竟是我的过错，遂才用浮生丹救你的”。
　　露如霜把他一眼，冷道：“只管你说的都是了，又如何，横竖这些个和尚把我算计了”。
　　露如霜一时说完，打小潭子向后退了两步，意欲运功逼出浮生丹将那潭四周围的法阵给破了。
　　蒹葭苍蹲了那潭边，拿眼瞧她欲又把浮生丹逼出来用起来，立时立起来，两三步跨过去给她拦下来，道：“怎么每一回一有了事，你便把这浮生丹用起来，究竟会成了一个短处，教别人拿住了，轻而易举管教把你辖制死”。
　　蒹葭苍说毕了，立刻又道：“不就是个小水潭子嘛，我替你救他”。
　　露如霜听说，一时把把法力收了，看了眼蒹葭苍，笑道：“你很是厉害嘛，那你便替我破了这结界，把蛟尧给我就出来吧”。
　　她不相信他，故意答应，是要教他知难而退。露如霜遂冷笑起一张脸子，把两条手臂抱在胸前，站向一旁去，讥笑的神色看着蒹葭苍把纂刻小虫细足似的佛经小字暗沉沉木头佛珠串子从颈项上头取下来，给手里拿住，用个大拇指指间去掐颗颗佛珠中间的细罅隙，给佛珠串子转起来。
　　露如霜神色忽变了，她瞥见到那光障子果真被撤掉了，潭子里面的水澄清了，雄黄消失了。
　　“你……”她惊讶的不由得张了口，却瞧到蒹葭苍将个光秃秃的头微给一侧，整个脸面子只给看到起伏的一窄条。见着蒹葭苍微笑道：“现下好了，你快过去把他救出来罢。”。
　　露如霜把头一点，“嗳”一声。心里微微搔动，像是东风吹了樱花碗一般盛开的花瓣。她路过蒹葭苍身旁，脚步慢了，拿眼睛偷偷瞥他一眼。目光子竟和他撞了个正着，给她一吓，一个心直突突，把头一低，快步走过去。
　　露如霜白布鞋在小潭石边沿上轻轻一踏，助个力，遂一袭白纱衣裳跃上空，飞过去，落到了水中央圆石柱子下头的圆盘形地面上。
　　“你没有事吧？”露如霜一面担心的声口问着，一面走过去要给蒹葭苍把铁链子解开。
　　“你别动！”蛟尧大声制止住露如霜伸过去的手，不过仍旧晚了一步，露如霜一手纤纤玉指已经落到铁链子上，给铁链子抓住。
　　露如霜一时听得蛟尧叫道，拿眼睛去将铁链子一看，便见到闪电一般裂裂闪着蓝光的细纹在铁链子上攀爬着。露如霜还不反应过来，就被猛一下弹开，一个身子飞出去。
　　幸而她眼明手快，在空中把一双腿变作白蛇尾巴，忙忙缠住石柱子上，才没落到池子里头去。
　　蒹葭苍彼时看到露如霜被弹向水池，一纵身欲飞过去把露如霜接住，还不及到，露如霜又已经落好了那石柱子下圆盘石头地上。他便也跟着飞过去了，问了一声：“怎的了？”。
　　露如霜回头把蒹葭苍瞥了一眼，并不回答，又扭回头向蛟尧道：“蛟尧，你如何被困住的？怎的能有人把你锁起来？我该如何救你？”。
　　“是那群和尚下的咒，需要取一滴修了佛身子和尚的佛血才可以把这铁链子解开”
　　露如霜听说，心里一动，立时转过身去，把寒霜剑架了蒹葭苍脖子底下。
　　还不待露如霜说话，蒹葭苍便慌张道：“不过是一滴血，你只取了便是，何故又要我的命？”。
　　露如霜听说，一时只觉倒是自己的过错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正发着怔，只感到那蒹葭苍将自己手里头的剑取了过去，然后在他手指腹上一割。露如霜见他对自己如此慷而慨之，心头一震。
　　“过后呢，又如何？”蒹葭苍向蛟尧问道。
　　“把血液抹了铁链子上便好了”
　　蒹葭苍听说，便摸上去，遂见到那铁链子唰唰唰由下而上给解开收了圆柱子上头去。
　　露如霜把头向蒹葭苍一低，轻轻声道：“谢谢你”。
　　蒹葭苍听说了，向了露如霜一笑。
　　外头登时一片梆梆梆敲木鱼的声音，简直像暴雨如注哗哗哗砸下来。
　　“我们得走了”蛟尧化作人形，牵起露如霜的手。
　　露如霜听了外头的促促木鱼声，把眉头蹙起来。听说要走，忙点了点头，想赶紧打这里出去。她在心里想，浮生丹也到手了，当然得走。
　　于是她随了蛟尧要走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偏回了一个头，把蒹葭苍淡看了一眼。
　　见到蒹葭苍向自己笑着，他又把手挥了挥。
　　露如霜心里犯起疑，多看一眼蒹葭苍，方道：“走了”。
　　蒹葭苍把头一点，便见着他两个忽地不见了。
　　到了第十二层上，已是塔顶了。蒹葭苍看到那是一层四面通空的，周围只十二根石柱子支上去，撑着一个石头宝盖塔顶子，石塔顶檐上一角坠了一个铜铃铛。
　　一张长木阔面桌子摆了当中央，暗溜溜的桌面蒙上一层灰，倒是好久不有人来过的景象。桌上便是一盏白瓷高脚的油灯，灯碗里有油性的黄油，一个纸灯芯子一截支出来，大半是泡灯油在里面。
　　蒹葭苍在楼梯口失神立了好一会子，外头刮来的风给他冷了一遭，才惊醒过来，嘴里道：“准定已经走远了”。
　　如此一想，蒹葭苍便过去要拿了灯去下一道法阵，却听着塔下头梆梆梆的木鱼声促促响将起来。他心下一疑心，想道：“难不成还不走？”。
　　快步跑过去，给腰身贴伏在石阑干上向下一望，果然看到露如霜正给落在法阵里，身旁却不见蛟尧的身影子。
　　蒹葭苍吃一惊，他见着木鱼声一捶一捶小榔头一般落在了露如霜的身上。伴着迭迭递递一促一促的木鱼声，蒹葭苍转身顺着楼梯跑下去。
　　他用火撚子给油灯点燃，果真同他猜想不错，手拿了油灯一路下去，不再见到一个妖精和鬼影子。
　　蒹葭苍一只手摸着墙壁，一路下去，到了大门口，还不把门打开，只听到木鱼声业已听了，他心里给一沉。
　　把门打开的时候，烫疤和尚迎了上来，笑盈盈一个脸子。烫疤和尚把蒹葭苍手里头的油灯看一眼，称赞道：“小僧人当真厉害，把第二个法阵也给过了”。
　　蒹葭苍呆愣愣地，把眼睛看过烫疤和尚身后头，却不见到一个人影子，仿佛适才打塔顶子上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影子。他嗒然若失，把头低垂。
　　“该去第三个法阵了”烫疤和尚见他这样一个形容，疑心他打塔顶上把方才的情况看去了，放下脸来。
　　蒹葭苍听说，“嗳”一声，便要跟了烫疤和尚去向第三个法阵。
　　偏是在脑子里回忆起来，越想越不对味儿，蒹葭苍心下道：哪能是幻影子，不可能是幻影子！
　　如此一想，把头向后一摔，却仍是不看到一个异处，遂只罢了。
　　烫疤和尚把一切看进眼里，面色铁青，冷道：“我雷音寺好心教小僧人过关，把经书领回去，小僧人竟把我雷音寺当个贼窝一般，横是如此，还破甚的法阵，取甚的经书！”。
　　蒹葭苍不料到烫疤和尚忽如此闹出来，脸上挂不住，青一阵红一阵的，忙赔起不是来。
　　露如霜两个手臂，左右各教铁链子栓着，把她大大拉开，动弹不得。
　　一根粗木棍子向了肚子上打过去，露如霜吃痛的受着。
　　是要教她把浮生丹吐出来呀！她吃痛的面皮子上冷着眼，把墙上的鎏金佛像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