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会》露浓

11、 1. 谁是螳螂谁是雀

　　才跳了出来，陆小凤便看见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站在小街的尽头，正用一种快得可怕却依然从容的速度往客栈扑来。大约在客栈门外半里的地方，三个身影突然跃出，和方才之人缠斗在一处。

　　陆小凤叹了口气，往几人交手的地方掠去。

　　他尽量回忆着客栈里那个叫戚少商的男人的音容相貌，然后努力地收起脸上的笑容，让眼神悲愤一点，再悲愤一点。尽管他肚子里觉得自己很好笑。这个勉强的表情摆在他脸上，还真有几分苦大仇深的味道。

　　他刷地一剑将混战的四人分开，然后粗着嗓子喊道，“你要找的是我戚少商，何必与不相干的人过不去！”

　　只听一人冷笑道，“你若是早些出来，我又怎会难为他人！”话音过处，一个一身白衣的中年人刷得一刀劈了过来。

　　陆小凤手腕翻转，一剑迎了上去。刀剑一撞，迸出几星火花。刀转劈为削，闪电般顺着剑锋划了上来。陆小凤忙回手变招，却仍是甩不掉那蛇一般的刀影。叮当几声，刀光劲长，截不住，躲不开，逼不退！

　　陆小凤无奈，撤了剑，两指在刀背上全力一弹，将刀荡开，然后接着那几寸的空隙。转身掠了出去。他直飞奔出四五里，却发现身后的白影非但没有被他甩掉，反而越来越近！

　　就算陆小凤只有十七岁，江湖中现下轻功更胜于他的也就七八个。很不幸，捕神刘独峰恰巧是那七八人之一。陆小凤忍不住暗暗叫苦。这个捕神的武功也太好了点：他不但打不过，居然还跑不了！

　　前面一道山突然横立在他眼前。山脚下是漆黑的树林。陆小凤心里大喜。他深吸一口气，直扑向林子里。在树间转了两圈，紧跟着的身影已然不见。但是陆小凤不敢得意。他悄无声息地落在两根倒下的树干间，压住呼吸，一声不出静静地伏着。

　　直过了一炷香时光，周围仍无动静，陆小凤正稍稍觉得安心，却突然听见一阵极为微弱的声音。他心下一凛，抬头望去，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凝神静听，忽然“呀”的一声，一只乌鸦尖叫着飞了起来，黑暗里满是羽翅扑腾的声音。这片嘈杂很不客气地掩盖了衣襟飘动的声音。待到鸦翅声渐定，陆小凤只感到刀刃过处的风扑面而来。

　　陆小凤跃起，凭着感觉猛往边上窜。他勉强避开了刀锋，身上的毛裘却已经干脆地碎成千八百块。终是躲不过无声无息的一掌。瞬间他浑身大穴被封，像一块石头一样掉在地上。

　　林子里又安静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捕神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捕神的声音听上去并不苍老，只是一味平稳，却听得出翻涌的愠怒。

　　陆小凤没好气地翻翻眼睛，好像已经忘了他现在的窘迫其实是他自找的。“你要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这么没命地追我干什么？”他说。

　　“我以为你是戚少商，”刘独峰说道，“你故意装成戚少商的模样，穿着他的衣物，无非是想替他引开追兵。”

　　陆小凤很想摊摊手，耸耸肩，但是他根本无法动弹。他只好说，“你既然都知道了，再问我做什么？”

　　刘独峰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是戚少商的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这句话陆小凤居然说得理直气壮，仿佛那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们往哪里去了？”

　　“不知道。”

　　陆小凤只觉脖子上一凉，刀锋已经抵在了喉咙。他一愣，然后居然笑了出来，毫不在意地说道，“堂堂捕神大人，要逼供么？”

　　又是片刻的停顿，然后刀收了回去。刘独峰居然什么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喂喂！”陆小凤大声喊，“你是不是该先给我解了穴道？！”

　　“过一个时辰你的穴道便自解，”刘独峰的声音远远传来，“你维护朝廷侵犯，阻我拿人，只罚你在这冻上一个时辰已是法外开恩！”

　　陆小凤躺在那里，郁闷地叹了口气，几乎有点想破口大骂刘独峰的冲动。夜晚的北国森林奇寒，让他这样躺上一个时辰，虽然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一场病只怕是免不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陆小凤已经冻得神志不清，好几次差点整个昏了过去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突然响起了缓慢但是沉闷的脚步声。他一哆嗦，勉强瞪大了眼睛。黑暗中猛地窜起一团红光；火折子照出了一张英俊却肃杀的脸。陆小凤苦笑。

　　“喂，好端端的，你不去追真的戚少商，跟着我干什么？”他说，“难道你也想逼供？”

　　顾惜朝冷笑道，“我何需逼供？他们一行人自然是去了河间花庄。”

　　陆小凤努力不让自己脸上有任何惊讶表情，故作轻松地问道，“你既然知道，还不去河间？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小心老板扣你工钱！”

　　顾惜朝不紧不慢地说道，“花家是生意人；我怎么都得有点筹码，才能和他们谈生意，是不是？”

　　陆小凤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忙道，“好啦好啦，你要我怎么样，你说，我考虑一下。”

　　顾惜朝从怀里掏出一颗朱红的药丸，说，“张嘴，吃了它。”

　　陆小凤转转眼珠子，乖乖地张开嘴。顾惜朝却突然收了手，冷笑道，“你的那点花样，能瞒得过我？”

　　“刷”的一道白光，陆小凤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他猛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骂道，“你疯了！”顾惜朝不去理睬他，只是好整以闲地将药丸碾碎洒在伤口上。

　　陆小凤的脸整个扭曲着，好半天他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只不过让你十天半月里内力尽失而以，”顾惜朝微笑着说，“要养只虎崽子，总得先拔了它的牙，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