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灼灼祁华》金木淼火土

23、第 23 章

　　桃夭夭因那一醉和一掌直接晕睡到了第二日近晌午才醒，她揉着酸疼的后颈，有些迷糊的看着窗外已经当空的骄阳，小声嗔道：“这个死丫头，下手没轻没重的。”

　　她坐在床沿活动了下酸软麻木的四肢，轻唤道：“晴风，晴风。”

　　半晌无人应答，屋外碧空如洗，秋高气爽。屋内晴风已经细心的支好炭炉，正中间的炭木正噼里啪啦的燃烧作响。不知是睡的还是屋内给这炉火燥的，桃夭夭满面潮红，浑身有些虚弱的半天站不起身子。

　　“现在身子真是越来越虚了。晴风这丫头，哎，热死我了。”她用手掀了掀衣领，强撑着气力，去将木窗开的更大些。

　　正值晴日正午，风凉凉的吹进屋内，到是爽快，换去了不少屋内的燥热。

　　桃夭夭走到茶桌前，猛灌了一口凉茶，又将屋内的炉火灭了。

　　不多久，梳洗好的她站在院前，再次细细打量了这间小别院，三间厅房，两间卧房、一间小厨房。共用一个面积不大但极其雅致的院子，院子东边一片郁郁葱葱的小竹林，挨着一棵叶满金、黄、红三色的银杏树，旁边是座黄石假山，红色树叶洒满在上，几乎将石色都近染成土红色，清风习习吹过，秋意酣畅正浓。

　　假山尽头就是昨个夏客带她入内的近口，不过昨天一进院子就被晴风岔了话题，让她当时无暇顾上来时的情境。她记得，夏客后来也是从这假山边上出去的，想必近口出口都在一起，另有机关。她在山石面上来回摸索着，很快果然在石壁的一处摸到了一处凸起的石块，她轻轻暗下，石门豁然开启。

　　踏出石门外，正是来时的大门和其它三道道紧闭的扇门，她住的院子正是其中一扇门内，不知其他三扇所为何处，有何用途？桃夭夭在心中暗暗好奇，第二世司马祁华是根本没有这间外宅的，不知道这世因何契机建造了这样的宅院。“张宅？”她在心中暗暗默念，“张？建安张氏，平南王...？”

　　这世的司马祁华太多她看不懂，猜不透的地方了，她太想走近，了解他，这种强烈的欲望驱使她来到其中一扇门前，犹豫不决的伸出手，停在半空，就在她即将推碰到门的刹那，晴风突然惊呼出声，将她拉回了思绪。

　　“桃姐姐，你没事吧。”晴风猛然上前一把拉回了桃夭夭的手，来回翻转打量，紧张的询问着。

　　桃夭夭有些窘迫的看着紧张的晴风，心虚的问道：“怎么了？这门有什么古怪吗？”

　　晴风拉着桃夭夭退回自己住的门前，附在她身边低语道：“我的好姐姐，这门可都不能随便乱碰的，上面都是机关毒液。谢天谢地，我要在回来晚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说话中，她后怕的拍着胸口，安抚加快的心跳。

　　桃夭夭闻言一愣，她有些不解的出声：“那我们住的院子，这扇门我刚可是推了。”

　　“桃姐姐，你住的这间院子平时是世子歇脚的地方，明着暗着的守卫最多，自然不需要那些。其他几扇门内，都不是什么干净清明的地方，你就别问了。”晴风慢慢的解释着。

　　桃夭夭拉着晴风，有些心疼的望着她，“那你，以前住在哪扇门后？”

　　晴风怔了怔，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指了指她们的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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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内，晴风将自己带的菜肴给桃夭夭布下，“桃姐姐，饿了吧？”

　　桃夭夭确实胃内空空有些不适，不过她丝毫没有胃口，正坐在藤椅上，唏嘘的感慨道：“也就是说，我现在除了在这长长方方小别院，哪都去不了？你家世子不会要将我软禁在此，让我从此变成废人吧？我真搞不懂，他到底想干吗？昨个还说要坦诚相待，执手偕老，现在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晴风，我可是记得，昨晚你可自告奋勇要替我去打探敌情，说说吧，你家主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侯爷可有为难？。”

　　晴风哑然，愣在原地，世子殿下跟莫影关于春分求亲的谈话内容，在脑海中清楚的回放。她不忍如实相告，只得慢慢吞吞的搪塞道：“侯爷就世子这一个独子，能把世子怎么样啊？哦，我昨个到今早也没瞧见世子，不过听说世子殿下一切安好，现正忙着很多大事呢。姐姐，您就别胡思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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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安然郡主正在闺房内大发雷霆。在外，她永远是一副蕙质兰心，高贵淡然的样子，所有的痴嗔怒骂，所有的悲忿痛妒在外人面前，都断然不会展露半分。

　　她忍不住的喘着粗气，两眼通红的摔着屋内茶碗。一股脑的将胸腔怒火全然发泄，半晌屋内一片狼藉，她才撑着桌角平复些心绪，瘫坐在凳子上。

　　桌子上，是司马祁华将侍妾安置在外宅的信函，她如此生气，不是因为对方宠信她人。毕竟她最是清明司马祁华并不爱她，他们两人的关系更像一场对等的博弈，她可以在任何面前装作柔弱大度，唯独在他面前，她知道对方要的是她的价值，她的背景，单纯良善在司马祁华的眼里才更是一文不值。

　　她生气是因为司马祁华利用她，给侯爷施压，让司马向岚以为自己和父亲对彼此的合作，起了嫌隙。为什么司马祁华可以这么有恃无恐？她其实更是害怕，怕有一天，连自己唯一可以牵绊住对方的筹码，都变得无关紧要了，到那时，她还可以用什么牵制住对方。

　　她沉默的合上眼，浓重的呼吸声慢慢放匀。屋外，几个贴身的丫鬟听闻屋内没了动静，面面相觑，她们从来没见过郡主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在门口连走动的声响都不敢随意发出。

　　房门吱呀一身打开，安然郡主又恢复了她一副高贵端庄的样子，她厉声唤道：“锦绣，备车。

　　锦绣生的干净纤细，她眉心微皱，躬身应道，转身出了院门。

　　每每郡主若有要事时，如若特地吩咐她去备驾，那就说明这次外出不从正门走，而是走外人不晓的郡主府后门，包括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郡主府还有那样一个直通外街的出口。同样这次外出，院中所有贴身侍奉的一等丫鬟，都不必跟着。

　　一刻后，安然郡主换了一身浅蓝色对振收腰拖地罗裙，双袖满是水芙色海棠花图案，头上流云髻斜插一根缕金金簪，坠着点点紫玉，流苏垂在一侧青丝上。还是那样一副高贵典雅，清丽端庄的气质，她在郡主府邸后院石道上，上了车辇，随行的只有一个一身月白绸衣长裙的女子驾马侧靠在木板上，锦绣在一边偷偷张望，这个女子并不是郡主府的下人，眼生的很确一眼难忘。明明是个极其没有辨识度的长相，但是那煞白的皮肤，就跟常年生活在地下，从坟墓堆内爬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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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郡主乘坐的马车离了郡主府，很快出了华京城门。华京城以东二里外是骁奇军营，骁奇、皇御、征战并称三军，三军围华京而设，互守互垒，将整个华京皇城守卫的固若金汤。这种防御方式，还是大庸开国时高祖皇帝所建。

　　调令三军的唯一帅印由大庸皇帝亲自保管。但是三军50万兵将，并不都是庸王可以独掌的。除了高祖皇帝当年建国时亲战的皇御军，而征战军内很多将首都是由司马向岚提拔而起的，骁奇当年本就是平南王先祖的军队。

　　建国初期，高祖皇帝曾对天下夸赞，张家军骁勇善战，出奇制胜，之后张家军才正式更名为骁奇。

　　华京东南边几座山脉相连，骁奇军就沿山而设。山坳中溪边竹屋，安然郡主正立在竹屋木栈边，山谷瑟瑟的秋风在她周遭来回盘旋，发出呜呜的声响。

　　张莽人如其名，生的健硕魁梧，皮肤黝黑，两道眉毛浑粗犹如刷漆，眼眸光射寒星，让人看的就心生胆寒。他恭恭敬敬的走到安然郡主身后，声音嘹亮粗犷的唤道：“末将来迟，郡主恕罪。”

　　安然郡主面色不变，回头对他微微示意让其坐在一边的竹椅上。在他面前递上一杯茗茶，才慢慢开口：“张都尉，你我本是堂亲，无需如此客气。”

　　张莽赶忙双手捧回茶盏，一口饮下，放在面前。

　　安然郡主莞尔一笑，温和的开口道：“听闻，今个朝堂上，皇上委以重任，命你三日后率军征讨玉门关，玉门关本就是强弩之末，皇上这是在给你建军功啊。安然在此以茶代酒给张都尉践行了。”

　　张莽闻言一愣，不明其深意，玉门关确实是一块易得的肥肉，基本谁去都是轻而易举的军功一建，三军八名将守、十六都尉偏偏皇上命他带军前往，整个军营都心照不宣以为是平南王的意思，郡主跟张皇后亲厚，今天，朝堂上又有皇后党羽的朝臣举荐他。他眉毛深锁，怔怔半晌才接话道：“多谢郡主。”同时又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敬。

　　安然笑而不语，望着不远处的潺潺湖水，晴川瀑布，似是自言自语：“生而为人，本就如那水中浮萍，随波逐流。你看这湖水表面风平浪静，水波不兴的，其实内里风诡云谲、暗潮汹涌的。”说到这，她收回目光，咧了不带任何温度的笑意，继续说道：“张都尉比安然虚长几岁，我该唤你声兄长。兄长在这军营波爬滚打这么些年，应该更是是知晓，只有守着中庸才能明哲的道理。”

　　张莽垂眸一愣，心里七上八下，听郡主的话，难道这不是王爷的意思。他喉咙发干，声音有些嘶哑的回道：“张莽谨遵教诲。”

　　安然似是满意的点头笑笑，从而起身离开了这做山坳竹屋。白衣女子紧跟其后，回到了车辇前，白衣女子突然开口，那声音更是如地狱修罗一般，冰冷沧桑，辨不出雌雄。“郡主，您为何不顺水推舟？”

　　安然面色一寒，回眸狠瞪了对方一眼，低声厉语道：“你懂什么？父亲是让你辅佐本郡主，不是来质疑的。”说完，她一跃跳上车。

　　白衣女子闻言眼眸稍带落寞，但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安然又掀开车帘，放缓了口气慢慢说道：“你以为，我纯粹是为了跟司马祁华置气？我在你心理就是这样一个不顾大局的无知妇孺？”

　　白衣女子恭敬回应：“属下不敢。”

　　安然面色稍稍柔和了些，看着对方才继续说道：“我这是在给侯爷卖个人情，司马向岚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哼，以为我和其他女人一样只会感情用事。司马祁华以为下的一手好棋，我就偏偏打乱了它。”

　　安然说完话，重重的放下车帘，有些虚脱的靠在车厢内，她有些悲哀的拿出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这是只通体温润如羊脂的和田玉器，玉器只有半掌大小，主体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蝙蝠，玲珑精巧，她将玉佩握着放置在胸口，感到渐渐的心平静气，恬淡舒和。脑海中，母亲临终前对她的嘱咐再次响彻：“安然，为娘不希望你布我的后尘。你要记住，没有一个男子会对你永远真情，若你有朝一日真遇到一个想与之一生共渡的男子，反而在他面前，千万要管好自己的面，让心底的感情分毫不显露出来。你要记住，对强大的男人来说，真心越不值钱，因为这样的男人都有更强的野心，追求的是更高的权势，所以你的价值和意义才是他们唯一驻足的动力。漂亮的女人留住男人一时，只有聪慧才能留住他们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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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莽回到军营后，就坐立不安，如何毫无痕迹的推掉，可真倒是太为难了他。他自予莽夫一个，什么筹谋算计这些弯弯绕绕一直避如蛇蝎，可能也就因为如此，虽他是王爷侄亲，但这么多年也就是个都尉的军职，王爷和郡主一直对他也不冷不热的，几乎很少有私交，给予什么重担。

　　本来圣旨下到，安然郡主又私下传话会面，他心底那兴奋的嘛，差点绕着校场跑个十圈。确没想到安然郡主的一番话，就跟一桶冷水一样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在心底天人交站，“装病？不行不行，风险太大，万一露馅就是个欺君之罪。受伤？不行不行，明知道就要率军出站了，他这会子受伤，不是脑子有洞吗？到时他在这军营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啊。有没有什么办法，既没什么风险，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察觉不出来？”对张莽来说这问题简直难如登天，他又不敢随意问了他人，只得一个人趴在营帐中左思右想，暗暗叫苦。

　　次日，张莽在军营的异样，就悄然无声的传到了司马祁华的耳中。同时，莫影将一纸密函奉上，书函内记着昨日安然未带任何奴婢，从后门偷偷外出的事情。

　　司马祁华沉思片刻，很快猜到了安然偷偷出府见的人是谁。莫影看着主子面色沉沉，轻声询问：“主子，这郡主不会，为损人一千宁自毁八百吧？”

　　司马祁华一声冷笑，将手中的密函燃为灰烬，冷冷的的开口：“她只是要侯爷对我起疑。”

　　莫影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万一张莽请辞，让侯爷知晓了不是平南王要夺玉门关的主动权，可如何是好？”

　　司马祁华收齐笑意，“怎么办？见招拆招，借力打力。”

　　三日后，骁奇军都尉张莽，行军途中遇刺，坠马负伤，返回华京，朝堂上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