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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章八十五 青鸟和公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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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一张脸涨得通红,打他的手掌已经变得火辣辣的。
可魏迟暗中握着她的手却半刻也没有松懈,她索性将心一横,一手捏住他的下颌,一手狠狠地抽下去——
一直等到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进来阻拦,吉光这才喘息着停下手,佯装抹着眼泪的模样跑出门去。
魏迟则一脸冤枉,像是丢大脸一样颓然地坐在地上,“夫人……夫人你别走啊……”
孙琦过来扶他,魏迟一把拽住孙琦,脸上焦虑异常:“孙兄,你说这可怎么办,我夫人生气了!”
孙琦又气又好笑:“魏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惧内?照我说,就算是你将这美姬纳回去又如何,她就算是李太尉之女又能如何,难道还能阻止你开枝散叶……?到时候你就以这无子之罪将她休了不就完了!?”
孙琦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谁知吉光竟然去而复返,孙琦搀扶着魏迟的手瞬间一松,忙谄笑道:“嫂夫人,您消消气,千万别弄伤了自己。”
魏迟:“……”
她一回来,屋子里的男人们都安静下来,仿佛方才打在魏迟脸上的巴掌也打在了他们脸上一般。
吉光回来像提小鸡一般将魏迟从地上拉起来,一边走一边骂:“还不回家?!等回了家我再好好收拾你!”
魏迟由她拽着上了马车,招福不敢停留,立刻便纵马往回赶,留下一众人遥望着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
“没想到知州大人竟然如此惧内啊……”孙琦不由地感慨道。
楚鹤云不着痕迹地一笑:“听闻知州夫人是陇西有名的美人,父兄亦是朝廷重臣。有此正妻在怀,魏大人惧内也算合理。”
只沈自琤面儿上没有半分慌乱,他只是皱了皱眉头,饶是心中的疑虑消解了大半,却仍记得家中兄长的忠告,命道:“即便这姓魏的没有那样的胆魄,我也总觉得心里难安。你们最近也要小心,赶在月底前将炼丹炉尽数关停!”
孙琦知其性情多疑,虽心里不大乐意,却还是略一拱手:“就停沈兄的。”
三人正欲散去,忽而听得沈自琤随口道:“外面进了些上好的阿胶,你拿回去给弟妹用罢。听你嫂夫人说,她最近几日身子不爽,可请女医看过了?”
孙琦并无遐思,只点头:“请了,说是冬日里的风寒没好全,不是什么大毛病。”
沈自琤点了点头,将另一盒阿胶递给楚鹤云,也一样叮嘱了一两句,三人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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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府上,吉光特找出了自己平日里用的玉颜膏、雪凝露等物,瓶瓶罐罐摆满了一桌,仔细地给魏迟的脸蛋上药。
魏迟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偷偷眯起来看她,如一只装睡的猫一般。
吉光小心翼翼地蘸取了一些药膏,仔细将他脸上涂匀了。
珠圆玉润的指腹蘸着清凉的的药膏,来回地在他脸上揉捻过一遍又一遍,她的芳泽带着一股柔和的花香,带着热气温柔地包裹着他,魏迟感觉舒服极了。
吉光未曾注意到他无比享受的神色,只是担忧地盯着他微微发肿的脸颊,“还疼吗?”
魏迟睁开眼睛,垂眸正巧看见她裹着晶亮药膏的手指尖儿悬着,不由自主地上去握了一下,很快松开,“不疼。”
吉光心尖儿划过一丝酥麻,忙低下头,整理起了小瓷瓶。
不想他又追着她的视线蹭过来,歪着头问:“倒是你,我事先从未跟你说过这一计划,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同你演一场戏的?”
吉光只道:“叫我去的是招福,你又没那么荒唐……”
唇忽然被冰凉的手封住,一双长臂从她腰间揽过,将她好好地揽入怀中。魏迟在她耳边私语:“这说明什么?说明即便我不用说,你也会与我心意相通。”
吉光陷进他怀里,察觉耳后渐渐升温,轻打了魏迟的手一下,“谁和你心意相通?我只嫌方才心软,打的还不够狠。”
闻言,魏迟双臂倏地一松,吉光下意识一转头,只见他忽然站起身来,半蹲在地上,将一张方才涂好药膏的俊颜递到她膝前,满脸风流笑意:“既然夫人不满意,那不妨再赏我几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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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魏迟哼着小调走出院中。
昨晚吉光给他仔细上药的事在脑中徘徊,雨后空气里丝丝缕缕的花香仿佛吉光发香,他的心情不由地更妙了起来。
招福从他手中接过一叠公文,笑道:“爷有好事?”
魏迟笑打了一下他的头,道:“你小子,怎么瞧出来的?我有那么明显吗?”
招福揉着脑袋,笑嘻嘻地往偏院一指,“我是没瞧出来,但爷的喜事那不就在那儿呢么?”
魏迟脚下一顿,顺着招福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树荫下头停着两抬小花轿,招财和招禄忙跑过来跪下,喜滋滋道:“恭喜爷连纳两房小妾!”
“?”魏迟抬腿就是一脚,将招财踹得滚了一圈才停下:“放屁,爷什么时候同意纳妾了?”
几个小厮这下才觉出气氛不对,连忙跪下道:“这是一早孙爷送来的,说是他出钱给迎春楼的两个姑娘赎了身,说爷喜欢着她们呢……若不是孙爷亲自送人上门,小的哪敢自己做主啊!”
恰好此时,花轿里的人似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从里面款款走出两个扭着水蛇腰、穿着大红石榴裙的姑娘出来,远远地便娇滴滴喊着“爷~”
魏迟整个人都麻了,站在原地,憋了半晌憋出两个名字:“青鸟和公猫?!”
他昨日一心忙着设局,便在迎春楼的簿子上随意点了两个名字,哪里还记得人叫什么?
其中一个纤细苗条吊梢眼的美人娇嗔着走上前来:“爷,是青鸾和松瑁,您怎么连妾的名字都忘了?叫妾好伤心呢。”
魏迟心里就一个念头。
完了。
昨夜凭苦肉计从吉光那儿夺取的那一点点怜悯和同情,如今非得被这两个死丫头折腾没了不可。
魏迟咬着牙道:“来人,把她们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爷,您这是怎么了?昨儿个您可不是这样说的啊!”青鸾立马便带上了哭腔。
招福招财招禄面面相觑,正要上前拉扯,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冷静的女声响起:“送回去做什么呀,我倒是觉得很好。这院子里许久都没添新人了呢。”
听到那声音,魏迟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双腿跟灌了铅一般,平时里伶俐的脑子竟呆呆地不转了,一双木木的眼睛盯着身后的人。
只见吉光如一株簌簌抖了雪的梅一般立在那里,脸上看不出半分表情,倒是语重心长道:“孙家主也是好意,缘何非得辜负了他呢?”
说罢,她波澜不惊地转过身去,吩咐携云道:“快把东西两处偏院收拾出来,给二位姨娘用。”
青鸾和松瑁两个人又因为谁住东院谁住西院争吵起来,几个小厮在一旁劝,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只有魏迟见吉光翩然而去,顿时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盯着她那一片云一般的衣角消失在廊下,脚下想要追出去的念头渐渐冷下去,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抬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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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看着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实则脚下的步子不停,绕着花园里转了三个来回,细娘终于忍不住,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跪到她面前道:“主子,奴婢去做了那两个女人。”
吉光将她扶起来,淡淡摇了摇头,“两个女人罢了,重要的不是她们,而是派她们来的人。她们若是看出什么端倪,我下的这一盘棋就输了。”
“那奴婢去把孙家家主做掉。”细娘冷静道。
吉光:“……也不必。”
细娘冷静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担忧:“主子明明生气,为什么不让奴婢去做掉她们?”
生气?
吉光愣了一下。
顺着细娘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衣袖,没想到自己那崭亮如新的月白五福团云袖子已经被自己无意间抓得不成样子。
她这是怎么了?
吉光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方才郁结在心中那一股闷闷的劲儿久而不散。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两个迎春楼的女人?
吉光晃了晃脑袋,试图将杂念从自己脑中倒出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只见细娘又如鬼魅一般消失,吉光转头一看,只见朝云小跑着赶过来,递了一张小小的纸条进来:“方才陈府送来了回礼。”
吉光将纸条打开,细细看了一遍。
她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下去,心中不知为何渐渐涌起一阵激愤之情,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她将纸条揉成团状,随着鱼食一并丢入湖中。垂下观赏锦鲤的眼中,极其罕见地闪过一丝阴戾:“你去告诉陈东家,我很喜欢他送他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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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迟赶在晚膳前回到后院,他刚一迈进大门,眼前不知从何处窜出两个小丫头来,一左一右拉扯住他的手臂。
“是我先看见爷的,爷今儿要去看我们家姨娘。”
“你哪个眼睛先看见的,明明是我先拉住爷的!”
魏迟眉头一皱,正要甩开,却偏偏看见吉光身边的侍女就等在不远处。
他眼珠一转,嘴角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们两个猜拳,谁赢了我就去谁主子那儿。”
两个小丫鬟果然松开他的胳膊,互相猜拳起来,一会儿扯头花,一会儿又嚷嚷着三局两胜、五局三胜……
魏迟用余光看着朝云的一举一动,等她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这才恹恹地甩开两个丫鬟,一个人偷偷回了书房。
朝云回到房中,十分气愤地将方才的情景讲给吉光听。
吉光听了,正夹菜的手一抖,筷子险些掉到地上,她不着痕迹地夹了一筷子黄金鲍,淡然道:“东西院两房姨娘是新入府的,这头一天晚上自然会争起来。”
朝云委屈道:“姑爷明明从前好好的,来了平昌府以后,要么就是乱吃丹药,要么就是纳妾,这若是给灏京城里的大老爷和少爷知道了,哪里会让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携云适时地将她拉到一旁,小声地劝慰着。
吉光的手一顿,抬头道:“吃丹药,你是听谁说的?”
朝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只是唯唯诺诺道:“奴婢早上去外头的时候,听管事张有福家的在搬弄舌头,奴婢还好骂了她一顿……”
吉光闻言,将筷子放下,转头嘱咐携云:“你去外面找个靠得住的小厮,让他这几日盯着张有福的去向。他说了什么,跟谁见了面,统统都要告诉我。”
携云点头应了,忙出去。
佩云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布菜,只有朝云还在那里念念叨叨:“小姐,你难道真就不管姑爷了?”
吉光踌躇片刻,将一碗没动过的鸡茸粥往前一推:“你去把这碗粥送到书房去罢。”
朝云连忙应了几声,喜滋滋地上前捧起鸡茸粥。直到她走到魏迟的书房外面,见里面微弱的灯火,朝云这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奇怪,小姐怎么知道姑爷一定在书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