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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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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少时入鬼门修习,十数载不曾出过山门,神武元年春,我奉师命前来长安相助一人。来时我曾见过那人的画像,是个笑得十分好看的少年,虽只是区区一介巡抚衙门的捕头,却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贵气,我常居鬼门,对这个也无甚大感,倒是他活力满满的样子,我很是羡慕,那是我多年未曾感受过活人气息。
长安街头第一面,是个大雪纷飞的夜里,那少年裹着玄色大氅与风同来,携着瘆人的冷气与我相遇,他眉宇间的神色,混不似画上那般灵动,倒是带了几分阴冷。如今忆起,那大概是我此生都不曾感受过的寒意,比之天山积雪冰川河水,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晨的长安巡抚衙门,甚是安静,方才点过卯的一干差役已四散下去各忙各的,捕头白宇却是个例外。他站在正厅门口等了不大会儿,就见一道熟悉的匆匆跑来。
“白大哥早。”来者正是巡抚大人的独子高小冥,这孩子年岁不大,却一心想做个捕快为父分忧,高大人受不住他软磨硬泡,便允他做个见习捕快,跟在白宇左右。
“早啊小高。”白宇原是不喜如此的,富贵人家的二世祖,最是难处,但这孩子聪明好学,对他定的庭训规矩也二话不说一一遵从,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份恒心,倒是让他心中对这位巡抚小公子多了几分认可。
“早啊白捕头,又这么早给少爷加训啊。”老刘是衙门的守夜人,白日里众衙差点卯之后,他便可下值回家,这老头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主儿,但是不知为何偏又瞧不上被巡抚大人高看一眼的白宇,所以每每碰见,总要夹枪带棒多几句嘴。
“刘叔早...”白宇深知这种人不能得罪,好在他也是个宽心的性子,便由着老刘去说,说乏了他觉得无趣自然会走。只是这种事情,白宇能忍可高小冥却不能,好歹是自己庭训的师傅,哪能总这样被人欺一头。
“刘叔早,刘叔我刚在门口看见你家小五了,您一宿没回去,想必又是刘婶让他来的吧。”
“欸,这老婆子...”听见高小冥的话,老刘想起自家的河东狮吼,便嘟囔着老婆子麻烦什么的,匆匆往大门口去了。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让他说两句也不会掉块肉。”白宇边走边说道。
“嗨,我就是见不惯他倚老卖老,再说了,白大哥也算是我师傅了,徒弟在这站着,哪里有让师傅受委屈的道理。”
“你呀...”两道身影渐渐远去,他们说些什么已听不大清楚了。
不多时,衙门的中庭校场传来少年人稳健有力的呼喝声。巡抚大人从书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闻声望向校场方向似有所思,然而此时,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响起声来,看了一夜资料未曾用膳,巡抚大人摸摸自己偏偏隆起的腹部,摇摇头叹口气,转身往厨下去了。
中庭校场
高小冥打完一套拳法,额头已见细汗,白宇的剑法也刚好收势,运平气息,他将剑抛向高小冥,后者抬手接过剑柄舞了个剑花,颇有章法的样子。
“这套拳你也练了半月有余,昨日我瞧你打的不错,想着今日该教你套新的剑法,手持兵器总胜过赤手空拳,对吧。”白宇一边说,一边从兵器架上挑别的长剑。
“嘿,咱们衙门里,就数白大哥的剑法我看着喜欢,其他人哪个不是大刀阔斧大开大合的,看着好没意思。”高小冥这话半是真心,半是吹捧,白宇也不以为意。
“刀枪剑戟,各有所长,我擅用剑,别人擅用刀,没什么长短之分,倒是我这剑比刀更灵巧些,你年岁不大,用起来正合适。”
白宇说得有理有据,高小冥听得眼睛直发亮,这其中的崇拜之意不言自明。
不多时,白宇挑到了把铁剑,挽了个剑花觉得甚是趁手,便顺手起势演示起来。剑法拆招教习颇为费力,但白宇却一招一式教得极为细致,不时还停下来纠正一下高小冥的动作,高大人来时,只见自家儿子学得甚是认真,心下也算是老怀安慰。
多看两眼不由倍觉骄傲,就问三司衙门那几个老东西,谁手下有如此得力的部下,谁膝下有如此乖巧的儿子,想一想,高大人那一人难合抱的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巡逻差役李二从府衙门外一路连喊带跑冲到了中庭校场,成功引起了全府衙内的注意力。
白宇和高小冥听见呼喊停下动作,回首便看见了不远处的高大人,他们快步走到高大人身边抱拳施礼。
“见过大人。”
“爹。”
“嗯。”高大人点点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问向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李二“李二,何事喧哗?”
“禀大人,今日兄弟们照常巡街,在离衙门不远的高升巷内发现一具无头女尸。”李二如今想起那尸体还有点想吐,真的是太惨了。
“无名女尸”四个字直接将高巡抚炸了个外焦里嫩,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还是巡抚衙门附近,不管破不破得了这案子,捅大了,他巡抚衙门难辞其咎,少不了给他这个巡抚罢官免职,这都算好的,要是有不长眼的言官一顿奏禀,只怕还要问罪。
“小白,你且去现场看看有什么线索,李二,你去叫仵作老张头,你能跑回衙门报信,只怕消息也已经传开了,我先去三司衙门探探口风,别让那几个老家伙给我和了稀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贼人如此胆大。”
“是,大人。”李二和白宇两道声音齐齐响起,甚是有力,话音未落身影已快速离去。
“爹,我也和白大哥一起去现场。”高小冥扔下句话紧跟白宇跑远了,高大人此刻也顾不上他,寻了个下人着他去备轿“老天保佑,可别是连环大案啊。唉...”
高升巷
围观的百姓将巷子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白宇和高小冥进来,费了好大的力气,几个奉命保护现场的差役一看来人,松了一大口气“白大哥,你可算来了,瞧瞧,伤天害理啊,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被人把头给砍了呢。”
白宇不曾说话,先环顾了尸体周围的环境,继而蹲下身检查尸体,高小冥也有样学样,一番验看之后,白宇起身问高小冥“你可有什么发现?”
“凶手男性,孔武有力,深夜抛尸。第一,尸身衣着凌乱,四肢均有挣扎过的痕迹,也许死前曾与凶手发生过冲突,但她不是凶徒的对手,而此巷子里完全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死者被割去头颅,必定失血过多,此处没有大量血迹,甚至没有滴溅血迹,所以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第二,此巷并不算偏僻,但也不至于无人往来,可尸体却至卯时三刻才被巡逻衙役发现,所以必定是夤夜抛尸,那个时间此处已无路人往来,而清晨行人也多是衙役巡完街后才出门。第三,无论是巷子内还是巷子口,均无车马痕迹,说明尸体是凶手亲自运送到此处,不用车马,夤夜奔袭,为防遇人不做停留,普通男子尚不能做到,何况女子,所以必定是孔武有力的男性。”高小冥一番推演有理有据,听得巡逻衙役们目瞪口呆,不远处能听见的百姓也啧啧称是。
“啪啪啪”身后响起清脆的掌声,原来是李二带着仵作老张头到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少爷的进步不容小觑啊。”
“都是白大哥教得好。”高小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侧首看见白宇若有所思也不好打扰,便冲老张头道“您先请。”
老张头也不客气,上前蹲在尸体旁边,取出药匣里的一应用具开始勘验尸体,因要原地验尸,李便二让衙役们将看热闹的百姓又往外驱赶了一些距离。
“验。女,年龄,二十至三十岁左右。四肢尸僵渐缓,死亡时间在十二个时辰以上。死因,头颅被砍,伤口边缘钝平,凶器疑是斧头之类的重器,切口光滑干净利落,一击断头,虽有挣扎,但四肢无捆绑伤,无明显防卫伤....”老张头验得颇为细致,高小冥只惊叹于这高明的验尸技术,却忽略了一点。
“这姑娘,是活着被砍头的。”白宇的声音响起,如激起浪花的石头,让众人都颇为讶异。
“什么?!”高小冥呆呆望向白宇,愣了愣又望向老张头。
老张头顿了下,叹气道“不错,也就是小白你了,换做旁人,哪能看到这处。的确,死者创口的皮肉收缩状态,符合生前伤判定。”
“伤天害理啊!”
“就是!”
“好好的姑娘就这么...”
“谁说不是啊”
几个衙役按不住心底火气,要是此刻便抓住凶手,只怕少不了一顿暴打。
高小冥看白宇一直盯着围观人群,便开口问道“白大哥你在做什么。”
“有的凶手,会有重返现场的习惯,重返现场之人一般分两种,前者得意洋洋欣赏自己的战利品,后者畏畏缩缩担心露出马脚,他们与围观者单纯看个热闹的心态不同,神色自然也会不相同。”白宇小声为高小冥解释道。
高小冥作恍然大悟状,也开始环顾着在场之人,突然,他看见一抹红色倩影,拽拽白宇衣角“白大哥,你看那个女子,是不是很可疑,她看尸体的神色不太对劲。”
白宇看向高小冥的眼神微不可察得闪过一丝兴味“那你不妨过去问问她。”
高小冥得到鼓励,雄赳赳气昂昂上前,完全忘记了方才自己推论凶手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这位姑娘认识死者?”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认识死者?”
“姑娘看上去可不像是来看热闹的。”
依然面无表情“那你觉得看热闹的该是什么样?”
“那姑娘能解释一下自己为何在此处吗?”
还是面无表情“看热闹。”
“......”高小冥抓狂了,他十分挫败的回到白宇身边。
“如何?”白宇明知故问到。
“惨败,不,一败涂地。”高小冥垂下头,像是铩羽而归的犬科动物,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
白宇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很不错了,起码你们俩第一面,她跟你说了三句话,而且加起来超过了二十个字。”
“嗯?!白大哥你...认识她啊?!”高小冥如果像长耳朵小动物一样,那此时一定会直直支棱起来。
白宇没回他,只冲那女子挥了下手,那女子便直直走上前来,冲白宇施了个中规中矩的抱拳礼“星魇见过师兄。”
“不必多礼,这是巡抚独子高小冥,想来你已经认识了,对于尸体你有何看法。”高小冥对于如此草率的介绍极为不满,但是他的师傅完全将他的目光隔离在气场之外。
“杀人无非财色情。这女子衣着不算华贵,手钏戒指皆在却看得出不是什么值钱物什,不为财;这女子年纪不小,以手及面,想来面目也是清秀可人,却未遭侵犯,不为色;那就只能是为情。”
星魇推测完犯罪动机,白宇紧接着推演罪犯心理“目标明确,一击必中。”
“却可能是临时起意。”
“不排除是遭遇死者反抗,激情杀人。”
“无差别杀人呢?”
“此时还无人报失踪和认尸,要么是外来人口,要么是蓄谋已久,有过抵抗与挣扎,说明凶手内心有情感纠葛的时刻,恰好给了女子反抗的机会。”
“你们这都是怎么想到的。”高小冥惊讶地张大嘴,此刻要是有个鸡蛋,一定能稳稳塞进去。
“剁头不是件简单的事,可是凶手不但做了,还做得非常利索。凶手与死者纠缠,死者反抗并且借机逃走,凶手一怒之下挥舞凶器砍掉了死者的头,心痛,挣扎,可能是为防死者被发现身份,他藏起头颅,当然也不排除他有什么怪癖....”星魇看着尸体说道。
“什...什么怪癖?”高小冥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节奏。
“如果不是爱的深切,要留作纪念,也说不定是对漂亮之物欣赏,或是对战利品的收藏。尸身放在此处,便是等着我们来发现,不符合凶手对自己行为自我遮掩的心理,这么做无非两种心态,求被抓,或下战书。凶手心理大概有点问题,家境应该不会太差,极有可能是独身男子,性格孤僻,素日独来独往,无人注意。”白宇一边为高小冥解惑,一边补充道。
高小冥目瞪口呆,看向星魇,后者也认同的点点头,所以其实只有自己跟不上节奏么。
“咳咳,老夫插一句,尸身已经验看完毕,可以拉去义庄。大致与你们推断的无甚出入。”老张头在一旁听了半晌,这几个孩子的思路确实很快。
“张头辛苦,来人,拿着东西,送张头回府衙,再来两个人,将尸体送去义庄,现场证物分拣完毕就撤吧。”白宇像老张头打了个礼,便挥手让其他人速速干活了。
“好,尸身特征尸格上有记录,你们可发寻人告示,那老夫就先告辞了”到底是年纪大了,老张头也不多说什么,将记录尸格的纸交予白宇就摆手回去了。
“星魇,你跟着尸体去义庄,我们随后便到。”白宇将纸折了三折趁人不备塞到星魇手里,星魇一个转手便将其藏了起来,速度之快,竟连身边的高小冥都未曾发觉。
“是。”星魇应了是就随衙役离去,多一字不曾有,高小冥愣愣看了会,方才反应上来“我们?白大哥,我们也要去义庄吗?”
“除了现场,尸体身上的线索不容忽视。”
“可老张头刚才不是已经验完了。”高小冥指着老张头远去的背影。
“这些,才只是开始。”白宇神色颇有些高深莫测,与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此处事了,高小冥随白宇去了城东义庄,他们到时,送尸体的衙役已经离开,放尸身的地方四面围上了素白裹布,风吹起时,能看到一抹身影在来回走动,间隙还能看见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白宇掀开裹布走进去“星魇,如何了?”
方才跟在白宇身后,没瞧清楚,这会儿看清了,只觉天旋地转,捂着嘴就跑出去了。
星魇挑眉,意为“就这样?”
白宇摊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能忍到这里,已经不错了。”他上前两步,取了副肠衣手套戴上,像是习以为常似的,查看已经被开膛破肚的死者。
“身上可还有其他隐伤?”
“并未发现,从内脏可判断死亡时辰大约是十四到十五个时辰之前,凶手一天一夜后才抛尸,是环境?时间?还是情绪所致,不好说。”
“生前最后吃了什么,都已经不能辨认了啊。”白宇看向尸体已经被划开的胃。
“是,不过我在找到了别的物件。”星魇说着,将身后的托盘拿了过来。
白宇执起那物件,竟是一枚精致小巧的金钥匙。高小冥刚吐完回来,看见这一幕,又出去吐了。
“这么精巧的东西,来处好寻,小高,好了别吐了,拿回去找几个人一同去寻这东西的出处。”白宇说着撩起裹布去找高小冥,东西塞给他就将他推出了义庄大门。
高小冥吐得昏天黑地,恍惚间被塞了东西推出来,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往县衙跑去。
白宇回到尸体旁星魇率先开口“没想到。”
“什么?”白宇侧头看她
“所谓的相助,居然是验尸断案。”收到任务时,日前夤夜相见时,她都不曾想过,她未来时间里要做的,竟是这些。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杀人放火?”白宇复又低下了头。
“......”星魇没有说话,杀人放火这四个字,倒是与她当初所想,想去不远。
“鬼门所授用在此处,安国安民,不好吗?”白宇接着问道。
“鬼门不论正邪,不问对错,一切唯心而论,所以师兄说的,星魇不判好坏,不言对错。”星魇此刻所说,是自幼所习,不带任何感情因素,白宇闻言笑了“嗯,说的好。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让你来了。”
这厢白宇二人验尸验得差不多了,那厢高巡抚也被三司几位大人气得差不多了。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左都御史,今早也听闻了案子,可说起面圣之事皆是一推二五六,只说会商议而定,但是说不好其他言官会不会借题发挥。
白宇赶回衙门时,高巡抚正在书房里踱步,虽然今日现场白宇几人的推演过程他已听差役复述过了,可这心里还是愁的不行。
“大人。”
“小白啊,怎么样了?”高巡抚看见白宇像是看见了救星。
“禀大人,寻人告示已经贴出去了,女尸身份等待家人来辩,尸身发现的物件已着人去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无论这东西是死者的还是凶手的,都会是翔实有力的证据和线索。”白宇说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不由让人安心许多。
“好好!幸亏有你啊。”高巡抚总算是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院子里就传来高小冥的声音“爹、爹、白大哥,查到金钥匙的来历了。”
高小冥一路不歇冲进书房“那金钥匙是聚明轩的独创,因是初版,为了看反响所以量少且有顾客购买记录。你们猜,买主是死者还是凶手。”
“别卖关子,快说!”高巡抚抬手赏了高小冥一个爆栗。
“诶诶,爹你别动手啊,我说就是了。”
“是凶手。”
“嗯。嗯?白大哥你怎么知道。”高小冥下意识应和完才反应过来,白宇居然已经知道了。
“星魇今日推测杀人动机之时说过,这女子虽有容颜,却不是富裕之家,那想来是男子买来讨她喜欢的。”
“没错,正是如此,买金钥匙顾客名单我们细细盘查后,发现一个人。城南五里巷的林大成,鳏寡独居,早年做过屠夫,后来不知为何却不做了,邻里说他整日也不曾出门,性子也极差,但凡看见个人一直瞧他,便呼喝不止要上前动手。”
“哦?那你可着人将他捉拿归案?”高巡抚问道。
“呃....爹,我只是个见习捕快,无权号令拿人,你怎么忘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让犯人跑了可怎生好,小白,你马上点人,去那个什么五里巷将犯人林大成归案。”高巡抚片刻也不等就下令让白宇速去拿人。
“是!”白宇领命离去,高小冥也不想独自留在这里触爹爹霉头,跟着白宇一起去了。
犯人林大成被破门而入时,正在家中抱着尸身缺失的头颅呼呼大睡,身边大片的血迹已然干涸,这场面的冲击力纵是有经验的捕快,也没几个扛得住,何况高小冥。
发现尸体数个时辰,犯人就被捉拿归案,这案子破的算是神了。
巡抚衙门当即升堂,林大成神色恍惚,虽不曾喊冤,却细数被害者的不是,水性杨花始乱终弃,还看不起他等等。问他为何抛尸高升巷,他则回答是深夜奔袭慌不择路,以为是个偏僻的所在。之所以杀人一天一夜后才抛尸,也是因为太过害怕。可正是这个开口害怕闭口慌张的大汉,被抓时竟抱着头颅同眠,真叫人唏嘘不已。
此案一应证据充足,本人也供认不讳,女尸是外来人,所以查不到身份来历,不算了结,却只能了结。
此案细节,不能为人所知,但是大概其的情况添油加醋的,也被传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不多时,便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茶楼酒馆的说书人也十分有效率的编出了不少话本子,无一不是在说凶徒如何可恶,巡抚衙门如何英明神武,同时再诉一诉那可怜的女子,此事终归是惩恶扬善,还了死者公道,长安百姓闻及无不拍手叫好。
次日,金銮殿。
天子正襟危坐高堂之上,听言官列数高巡抚诸般不妥却未置可否,倒是三司几位今日破天荒的为高巡抚说了几句好话。
“如此恶劣的案子发生在天子脚下,高巡抚自有不察之罪,但其仅不到一日便将凶徒归案,能力也是可圈可点。便念在其破案有功,功过两抵,不赏不罚,如何?”打一巴掌赏个甜枣,这位天子用起来可算是得心应手。
“谢陛下,不过臣还有话说。”
“哦?你还有何事?”
“此案告破,全赖我手下一得力干将白宇,若是有功,他当居首位,所以臣斗胆为他求一份恩典。”
“嗯,此事朕有所听闻,你手下那位捕头,确是个栋梁之才,倒是没想到这案子也是他的手笔,好,听说他年岁不大,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朕不赏岂不让天下有识之士寒心。”
“陛下圣明.....”高巡抚忙一个深跪先行谢恩。
天子与掌事太监低语几句,方说道“刚好,云廷司的四大缉云使还有个空缺,便让这个白宇去吧,赐金牌一枚,有先查后报之权,另赐御前行走,随时可直接面圣,不必请旨候批。”
“陛下,这不合规矩啊。”如此大赏,可是打了那位进谏言官的脸,他如何能肯。
“好了朕意已决,退朝吧。”天子最不耐言官说什么规矩道理,挥手便要退朝。
“恭送陛下.....”百官跪送天子离去,面色各异。
巡抚衙门,书房。
“圣旨不多时就到了,你,可准备好了?”说话的是高巡抚,他的语气是不同往日的严肃,看向主位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恭敬。
“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回话的,赫然是白宇,他坐在主位上,周身都是不可言说的贵气。
下首处的红衣女子不发一言,只安静站着。
“云廷司不是巡抚衙门,皇帝也不是好相与的,你都....”
“我踏上这步,就没想过回头和退缩,毕竟.....”白宇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圣旨到.....”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三人均看向门口。
“一切,才刚刚开始。”白宇起身,目光坚定的向外走去,星魇未置一词,跟在后面,望着那坚定的背影,她才堪堪想起,此时的白宇,才是初见时的那个人啊。
我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所以一定要借助一些手段,这其中善或恶,对或错,正或邪,唯心而已,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