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无萧]渡》林深不见鹿

6、论道（上）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无心打量了一眼萧瑟的房间，里面琳琅满目都是书籍，若不是屏风后面有张床，他几乎都要怀疑这间是萧瑟的书房。

　　萧瑟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我的书房就在旁边。”

　　无心看了一眼书柜上的书，从治国之策到水利兴安再到民生，甚至佛门佛理，他看的书种类倒是很全。

　　“太子殿下。”

　　忽然有个侍卫推门进来。

　　“禀太子殿下，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左丞相请来的是小梵音寺的河清住持，这两日都是将河清住持安排在就近的丞相府里住着。”

　　萧瑟没有再理会侍卫反而侧身看了一眼无心：“你从前听说过这个河清住持吗？”

　　无心看了看面前跪在地上的侍卫又看了看萧瑟：“自然听过。”

　　“我料想左丞相是想把他推举为新的国师的，你这两日免不了要与他论道，在你们佛门的佛理上与他一较高下。”

　　萧瑟看着无心直截了当道。

　　无心听到萧瑟这话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他待在萧瑟身边后连叹气次数都不自觉得多了起来：

　　“这个河清住持，我曾听过他和老和尚的论道，本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非必要不会出小梵音寺，是个一心钻研佛法的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和尚，没想到还自愿卷到你们朝廷那些麻烦的纷争里。”

　　萧瑟闻言轻声笑了一笑道：“他不是自愿的。”

　　无心闻言看上去来了一点儿兴趣。

　　萧瑟摆了摆衣袖让还跪在地上的侍卫站了起来：“你先下去吧。”

　　“是。”

　　侍卫临走时关上了门。

　　萧瑟面对着身边的无心接着道：“我听说他自败给忘忧大师后钻研了佛经许多年，刚学有所成江湖里就传来了忘忧大师在寒水寺圆寂的消息，左丞相之所以能请的动他，是因为他告诉他来这里可以与忘忧大师的嫡传弟子论道，所以他在乎的不是国师的位置而是你无心。”

　　萧瑟忽然正经了起来：“你们佛门中人都说河清对佛经的研究程度仅次于忘忧和尚，那你可有把握能赢得了他。”

　　无心闻言开口道：

　　“你明知道我有。”

　　萧瑟知道他有把握，这也是他请无心来的原因，可到底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上这一句。

　　“河清虽然佛理颇深，他的佛理没有问题也没有瑕疵，但他这个人有，他脾气太大，换句话说就是他这个人既固执又自满，他之所以把自己困在寺庙里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当初年轻气盛非要与老和尚较真，结果一败涂地又不能接受自己输了，闭关这么多年就是想再对老和尚时能有胜算，可惜老和尚没输在佛理论道上，而他确实输在心胸狭隘上。”

　　无心回应道：“可惜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输在哪里。”

　　“那就好。”萧瑟原本就知道无心能棋高一着，但还是忍不住揶揄道：“我本来还担心你这几年一直在天外天，时间都花在了管理教派上，担心你在佛门的潜心修行都荒废了。”

　　无心想了一想忽然觉得萧瑟的话貌似有几分道理。

　　“你这么一说。”无心神色迟疑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

　　萧瑟不动声色地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无心很快承认了事实：“我随口说说。”

　　“对了萧老板。”

　　哪怕是在天启皇城里，无心都似乎还是喜欢在私下称呼萧瑟萧老板。

　　“上一任国师的遗体是否还停留在天启城的国寺里。”

　　萧瑟皱了皱眉，忽然脸上全无戏谑的表情，神情变得严肃：

　　“他的遗体还在国寺里，依照规矩要在头七的时候，也就是后天，在国寺里举行一场法事，到时候他的遗体才能入葬。”

　　无心看着他道：“这么说来，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还能再见到他的遗体。”

　　萧瑟点了点头：“按照天启皇寺的规矩，上一任国师的法事会由新一任国师住持。”

　　无心看上去放心了许多：“你们皇寺上一任国师祈安大师曾经是老和尚的朋友，如今老和尚不在了，我到想代他送他一程。”

　　“你今日早些休息。”萧瑟走到了房门口准备推开门走出去。

　　“萧老板这么大方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我。”

　　无心看着他的背影道。

　　萧瑟没有回头但背对着无心动了动唇道：

　　“在天启皇城，你是客人，而且是来帮我的，身份自然尊贵，本来你是不必再卷入这些纷争的，都是因为我。所以不止是房间，你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开口，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可以。”

　　无心听到萧瑟这话不自觉地笑了一笑：“太子殿下这句话，我记下了。”

　　萧瑟推开门走了出去，房间里留下了无心一个人面对着那些琳琅满目的书籍，住的地方都已经这么像书房了，那萧瑟原本的书房得长什么样子。

　　无心随手抽出一本佛经来坐在桌前看着打发了打发时间。

　　的确，因为当年父亲东征的事，他无心不可能再入天启皇城，但那个人是萧瑟，所以他愿意冒这个险。

　　三年前分别时他就觉得他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原本与雪月城的那些争执，以他与天外天的实力要解决赤王在江湖上的余党不难，但他本就知道国师横死，天启朝廷上下尤其是刚刚监国的萧瑟都在因为这件事而焦头烂额的时候，无心忽然就有了新的法子。萧瑟果然来了，既然他能因为他再入江湖，他也自然愿意为了他趟朝廷这趟浑水。

　　明明他无心成为天外天宗主后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萧瑟这房间里点的熏香有平心静气宁神的功效，因而无心这一夜倒是这几天奔波以来睡的最安心的一觉。

　　天刚蒙蒙亮，门口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而敲门的人正是太子萧瑟，无心很快走过去开了门，他们一个因为总要去早朝，一个因为常年在佛门修行的原因都起的很早。

　　两个人并肩去的前殿，皇宫里的宫墙布置几乎都一样，若不是有萧瑟带路，一个刚来的人难免要迷路。

　　“我听侍卫说今日左丞相已经拟好了举荐河清住持为国师的奏折，所以恐怕今日你与他在殿上就能见面。”

　　萧瑟的云袖里自然也有一份他昨日下午便拟好的举荐无心的奏折，他萧楚河自幼就在皇宫里面长大，但凡有风吹草动他便能听到声音，朝堂如棋局，而他素来与人对棋都会想到十步之后。

　　“嗯。”

　　这就是萧瑟今日早晨便来敲门的原因。

　　早见晚见都是要见的，所以对于无心来说都无所谓。

　　萧瑟望了一眼殿内跟着看了一眼身侧的无心。

　　“劳烦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无心点了点头。

　　无心就站在殿门口一旁看着穿着红色紫色各类衣服的官员从前门匆匆忙忙赶到前殿里上早朝。

　　大监站在皇帝身旁尖声道：“有本起奏，无本退朝。”

　　萧瑟作为监国太子自然站在群臣之首，身旁是朝臣们公认的谁都不得罪的右丞相，而一直与萧瑟政见不和的左丞相就站在萧瑟对面，中间空着一条长长的过道。

　　萧瑟不动声色地侧眼望了一眼他，果然见他动了动那身官袍，站了起来：

　　“臣有本要奏。”

　　高高在上的天启皇帝看着他。

　　左丞相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沉声道：

　　“臣以为我天启皇城上下信佛者多，国家皇寺虽有大监瑾仙协助掌管，但瑾仙公公毕竟在皇宫里身居要职，陪伴在陛下身边，有时候难免分身乏术，皇寺不能一日无住持，且上一任国师的法事将近，因而臣请奏立即推举新任国师。”

　　皇帝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下面站着的太子萧瑟，又跟着视线落在左丞相身上：

　　“那卿可想好了新一任国师人选？”

　　“不瞒殿下，臣想举荐一人，这人为小梵音寺的住持河清，在佛门内德高望重，佛理论道堪称一绝，以他的资历与佛门修为，臣以为这位河清住持当得起我朝国师。”

　　末了左丞相还不忘补充道：

　　“臣这几日已将河清住持请到了天启皇城里，单是聆听教诲便已如醍醐灌顶，此刻住持已在殿外，陛下若仍心有疑虑可以即刻召见，臣相信他必然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看来左丞相把人都带到皇宫附近了，这只老狐狸准备倒是做得全，好在萧瑟也早早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父皇，儿臣前几年在江湖行走时也碰巧认识一位高僧，这位高僧师承寒水寺忘忧大师。”

　　就在皇帝犹豫的片刻，萧瑟也起身站了出来，他当着面前的左丞相朗声道：

　　“既然左丞相也请来了一位小梵音寺的高僧河清，我看父皇不如一同召见，我听闻左丞相那位河清住持曾在寒水寺论道败给过这位高僧的师傅忘忧大师，不知这多年后论道能不能论得过他的弟子。”

　　萧瑟的后半句话自然是故意的。

　　坐在皇位上的皇帝看了看萧瑟又跟着看了看一同站着的左丞相，沉思片刻后道：

　　“准，传朕的命令，即刻召见两位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