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无萧]渡》林深不见鹿

1、重逢

　　安静的山林间原本流水淙淙，鸟叫虫鸣，甚是惬意，却忽然被一声马鞭声和马嘶鸣的声音打断，不远处正有一辆驶得破快的马车，似乎正在着急赶路。

　　马车里坐着眼下天启皇城里身份尊贵的永安太子萧楚河，他眼下出门穿着一身便服，便是当初武功被废，化名萧瑟待在雪落山庄的那一身华服。

　　重回到江湖里到生出一种故地重游的感慨，不过心境自然是变了，从前步步为营，不得不担心这个或者考虑那个，在各式各样盘根错节的江湖与朝廷势力之间斡旋，如今这天下大局已定，白王赤王的势力都跟着树倒猢狲散，朝廷一安稳下来，武林就跟着再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不过虽然大风大浪没了，但江湖上总是小打小闹不断，门派之间的纷争只要江湖上还分门派就一直会在。

　　前些天从雪月城赶来的唐莲那里听说了雪月城与天外天宗主的约战，这件事归根结底他到底还是不能不管，毕竟如今天外天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宗主他是认识的，那个昔日从称自己是寒水寺小和尚的无心。

　　一边是无心，另一边又是与自己渊源颇深的雪月城，这两方相争，他哪一方都不希望有事。

　　一行人的马车停在了池塘边。

　　“太子殿下。”唐莲从外面掀开了车帘。

　　萧瑟靠在车窗旁看着他，点了点头似是许可得道：“从天启到此地一行舟车劳顿，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是。”

　　坐在马车外面赶车的唐莲听到了萧瑟说的话后缓缓放下了帘子。

　　马蹄声渐渐小了下来。

　　掀开窗帘，正望着外面风景的萧瑟忽然叹了一口气，记得前几天他正在书房里看书时，忽然有侍卫禀报有江湖中人求见，他随口便问了那人的衣着与姓氏，当时见自己那侍卫犹豫了一下后道：

　　“宫外有人求见殿下说他姓唐，自称是太子殿下的故友，还说一通报名讳太子殿下就会召见他。”

　　萧瑟暗道不好，他当然知道能来天启皇宫里找他，又称他为故友的人，只怕就是当面他认识的那个雪月城首席大弟子唐莲。

　　雪月城能让唐莲不远千里来找他的一定是件麻烦事，本以为自己坐上太子之位了以后麻烦事就会少一些，如今看来啊，真的是一日江湖终生江湖，有些麻烦是躲不掉的，不过麻烦也得分门别类，不是所有的麻烦都得躲，比如天外天和雪月城的麻烦。

　　马车在此处停下不一会儿后，萧瑟便自己掀开帘子走下了马车。

　　唐莲走了过来望向前方：“太子殿下，前面不远处就是雪月城了。”

　　萧瑟闻言连忙伸手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地悄声道：“出门在外，你还是叫我一声萧老板吧，毕竟在江湖上我是雪落山庄的小老板，不是什么天启城的六皇子。”

　　唐莲贵为雪月城的首席大弟子自然聪明绝顶，很快便明白了萧瑟的意思。

　　唐莲看着他恭敬地又唤了一声：“是，萧老板。”

　　萧瑟下车后四下看了看周围的风景，对着唐莲道：“我记得这个池塘，以前我和雷无桀来雪月城要债的时候经过这里，还记得前面不远处就有间客栈。”

　　萧瑟走上前两步，望了望池塘里的倒影，三年了，这池塘里的水还似当时那般清澈，清到可以在里面见到一闪而过的游鱼。

　　他回头看向唐莲：

　　“不如我们等会儿赶路先到客栈里休息一夜。”

　　虽然是商量，但听不出有什么真想商量的意思。

　　“可是，太……萧老板。”唐莲称呼面前的萧楚河叫惯了太子，一时间倒竟有些改不过来，分外拗口，他沉声道：“前面不远处就是雪月城了，那里有各名门正派的人把手。”

　　萧瑟当然知道唐莲的意思，他这次来得匆忙是轻装简行，身边的暗卫带得少，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是进雪月城更安全，住在普通客栈毕竟人多眼杂，白王赤王虽然被流放边关，但毕竟两个人此前为争夺皇位一直在经营自己的武林势力，难免有残余势力还留在江湖上。

　　“你放心。”萧瑟走过来，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下心来：“眼下江湖里的人目光都在雪月城和天外天身上，不会有人在意我们的，况且我从天启皇城出来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哦不对，个别侍卫也知道就是了。”

　　唐莲面带犹豫之色，但萧楚河毕竟不是萧瑟，他的命令他得听，于是只好握剑一揖道：“是。”

　　到了客栈，唐莲立刻花了重金包下了这间客栈二层的客房，一来是不想让人打扰萧瑟休息，二来这样一来走廊里就没有了往来的闲杂人等，能更好地保护萧楚河的安全。

　　萧瑟在二层随便选了一个房间走了进去，唐莲对于萧瑟的安危不敢掉以轻心，于是自萧瑟进去以后，便和随行的侍卫一直在房间外面守着。

　　从下午开始萧瑟就一个人在房间里面下了棋，到了傍晚点上灯视线也一直停在他的棋局上，只是从下午开始他的木窗便一直是大开的，下午时他特意打开的窗户到了晚上依旧不曾关上。

　　萧瑟望着眼前桌子上的棋局，正在钻研下一步黑子该落在哪里时，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桌子上点着的蜡烛却忽然动了动。

　　屋里有风，但风很微弱，明显不是从窗户那边刮进来的风。

　　那就只能是。

　　果然，一抬眼面前不远处便多了一袭白色的袈裟，灯火辉映出来人俊俏的容颜和那双未带着些戏谑的眼睛，那人正站在自己对面，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他是从自己给他留的那扇窗户那里进来的。

　　他果然来了，不过比自己预期中要晚了一些，萧瑟本以为他会是下午就到了。

　　萧瑟缓缓开口，面上却异常平静地道：“和尚，好久不见了。”

　　无心看着他又看了看桌子上棋局：“萧老板好久不见。”

　　无心在萧瑟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棋局上该黑子落子了，无心指间一运力，一枚黑色的棋子便从棋筐中飞了了出来，稳稳的落在了棋盘上。

　　萧瑟也不动声色地的落下了白子，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下起了棋。

　　无心与三年前一别时的样子一样，若不是三年来发生了种种事情，萧瑟几乎以为他又回到了三年以前，陪无心去大梵音寺时，那时无心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他只是寒水寺里的小人物，而他也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只是那个雪落山庄的老板。

　　只是眼下门口的唐莲还毫无察觉屋里多了一个人，看来三年不见，眼前这个和尚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一年前便传言他已经进入了逍遥天镜，现在看来修为只怕是快要突破逍遥天镜了。

　　萧瑟一边落子一边抬眸望向无心： “三年不见，宗主还穿着这身白色袈裟。”

　　看来天外天的宗主一直没忘了他寒水寺里跟着忘忧大师的那段修行。

　　无心闻言上下打量了萧瑟一番，回应道：“萧老板不也一样，也还穿着当年那身雪落山庄时穿得衣服。”

　　自己这一身还不是因为穿了太久穿习惯了。

　　而且做了太子，整日里要协理朝政，学这个学那个，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看管自己的客栈了，收入来源只有俸禄，难免要精打细算着花，天启刚立太子没多久，不可以让别人觉得他铺张浪费，因此太子萧瑟的经济状况大不如前。

　　萧瑟想到这里惨兮兮地叹了一口气，但他马上又岔开了话题：“对了，我在皇宫里本来待得好好的，可忽然听说近日天外天出了些麻烦。”

　　无心也模仿他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善哉善哉，的确如此，看来萧老板就算是在天启皇城里日理万机，也对这些江湖事一清二楚，到底是江湖百晓生的弟子，没有不知道的江湖事。”

　　“你这和尚就别夸我了。”萧瑟看了看棋局上的形式，无心的黑子大大不力，不少棋子已被困死，就算是无心想来也难有解决之法。

　　“你现在还敢来这雪月城附近就说明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萧瑟看了无心一眼，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无心看着他抿唇一笑：“萧老板特意从皇城里不远千里赶过来，是更担心我，还是更担心不远处的雪月城呢。”

　　萧瑟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都担心。雪月城与你们是世仇，都是武林里一等一的势力，好不容易安定了三年，若是此时再有什么冲突，难免又要搅得整个武林都跟着腥风血雨，到时候让人担心的就不止是你们天外天与这里的雪月城了。”

　　“那就是和雪月城相比明显更担心我了。”无心看着他看上去一副颇为诚恳的样子：“因为担心我，放下了手里的政务，特意不远千里地跑来这里，经历一路舟车劳顿，和尚我听到这里真是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