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聊斋那些年》了酌衣去

6、第六章

　　外表与人无异、神色麻木的木偶人双手握住长矛，向宋倏走来。

　　宋倏拿出一张符箓抓在手里，同时掀被下床。
　　不知道木偶人是个什么来路，也不确定这符箓能否制住对方，他不能干坐在床上等着木偶人的长矛落下。

　　宋倏胆子不算小，但就屋内现下的境况，他捏着符箓的手还是难免有点抖。

　　“我这运气是衰成狗了。”宋倏穿上鞋子，伸手去拿睡前脱下的外衫，还没碰到，就被刺来的尖利长矛吓得缩回了手。

　　木偶人就在眼前，宋倏深呼吸，不管不顾的把符箓挡在身前。

　　再看过去，那木偶人更像个木偶了。它抬脚想往前走，却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怎么都走不动，便一直做着抬脚放脚的原地重复动作。木偶人举起长矛，与被挡住的步子一样，那尖利的一端在夜色里隐约反光，却始终无法落下。

　　宋倏松了口气。

　　只是这样一直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宋倏犹豫了下，试探着起身，将符箓越发靠近木偶人。

　　木偶人开始往后退。

　　宋倏干脆利落的把符箓拍到了木偶人身上。看着等人高的人偶霎时变矮，回到刚从窗缝挤进屋子时那般大小，整张符箓跟被子似的盖在小人身上，而小人一动不动，宋倏才算是完全放下心来。

　　扯过外衫随意穿上，宋倏系着腰带，同时蹲下近看那小人偶。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宋倏想了想，虽然大半夜了把人叫醒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得打扰一下单青州单道长了。

　　燕惊寒住在他隔壁，单青州就住在燕惊寒对面的屋子。
　　宋倏走出房门，敲了敲斜对面的门。

　　他敲了三下，又敲了三下。面前的房门没开，倒是身后属于燕惊寒房间的门轻轻打开了。

　　燕惊寒站在门口，看着衣裳有些凌乱、发丝未束的宋倏，又见他脸色煞白，燕惊寒微微蹙眉：“出什么事了？”

　　宋倏本来没想打扰燕惊寒，原因倒很简单——燕惊寒看着性子偏冷好静，宋倏也觉得和单青州相对更熟络些。
　　只是没想到，没能敲醒单青州，反把对面的燕惊寒吵醒了。

　　“我房间……”宋倏理了理思绪，把还未完全消散的慌乱压下去，“我房间进了个奇怪的东西，我用单道长给的符把它摁住了，但是……”

　　燕惊寒把自己的外袍拢好：“青州夜里不易醒，不用找他。我跟你去看看罢。”

　　宋倏：“那就麻烦燕公子了。”

　　“无妨。”

　　燕惊寒跟宋倏来到他房内，捡起还躺在地上的小人看了看，便抬手将其上的符箓撕了下来，随手递给宋倏。

　　宋倏尚有些茫然，接过符箓，就听燕惊寒说：“日后还能用。”

　　“……好。”循环利用，挺好的。

　　宋倏收好符，道：“这小人是从窗户进来的，落地后便变成了一人大小，我把符贴到它身上后才又变回了现在这模样。”

　　燕惊寒微微颔首，随即松开手。那小人没了束缚，却也没再变成人的模样，只扛着长矛，往窗户方向走去。

　　燕惊寒跟着走到窗边，宋倏亦步亦趋。

　　抬手将木窗打开，燕惊寒的视线落到外面空寂的大街上，看到了对面屋檐下的一老人。

　　随手将小人毁了，燕惊寒说：“是进城后遇到的那个算命人。”

　　“那个老爷子？”宋倏皱眉，看向外面，“他说我今夜必后悔，敢情是要来动手脚？”

　　燕惊寒：“若是有意跟着，想知道你住在哪儿并不难。”

　　燕惊寒话音落下，下一刻，宋倏眼前一阵白影掠过，是刚刚还在他身边的燕惊寒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宋倏一怔，心想这练过的人果然不一样，赶紧往下看去。

　　那故意来作弄宋倏的算命老人原本站在大街对面的檐下，发现宋倏房内的窗户打开了，且自己与人偶之间的控制已断，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料让燕惊寒拦下了。

　　算命的往后退了退：“原来是同道中人，好说，好说……”

　　燕惊寒凉薄道：“江湖小技，谁与你同道中人。”

　　“竖子……！”这算命的还未放足狠话，便顿时失了声。
　　不是他不想说，是嗓子眼被堵住了似的，压根发不出声音。

　　宋倏扒着窗沿，虽然不知道下面燕惊寒正在跟那算命的说什么，不过宋倏现下很有闲情逸致。他忍不住想，这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使从窗户跳出去，长发和衣摆都被晚风吹得有些不成型，隔着浓浓的夜色，燕惊寒那张脸那气质还是格外出尘。

　　很快，宋倏看见一佝偻老人拄着拐杖凭空出现，那老人对燕惊寒俯了俯身，燕惊寒跟他说了两句，然后便抬头往窗户看来。

　　视线对上，宋倏微微一笑。

　　然后宋倏还没看清动作，燕惊寒已经又从窗户回到了屋内。

　　“县内城隍会处置善后，不必再担心。”燕惊寒说。

　　宋倏又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后出现的佝偻老人和算命的老爷子都不见了。

　　“城隍？”宋倏惊讶，“你指的是城隍庙里供的那位？”

　　燕惊寒颔首：“难不成还有其他城隍？”

　　宋倏又想起了自己那当城隍爷的曾祖，越想越觉着对方大概真是不在阳间那种了。

　　“没……”宋倏说，“只是没想到都这般晚了，城隍会出现。”

　　“保一方百姓安乐，本就是城隍职责所在，昼夜不论。何况那算命的使了术法来害人，一般地方官也是普通凡人，不定能压制住。”燕惊寒说完，便催宋倏去睡，“夜深了，宋公子早些歇下罢，我回去了。”

　　送燕惊寒出门，宋倏道谢说：“这般晚了，实在是打扰燕公子了，多谢。”

　　“无须客气。”燕惊寒语气清淡。

　　宋倏却琢磨着要怎么感谢燕惊寒师徒二人才好，萍水相逢，人家却帮了又帮，只是口头道谢未免显得不够诚意。

　　躺在床上辗转思虑了会儿，宋倏也没想出什么来。
　　自己现下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而燕惊寒和单青州却像是什么都不缺。

　　不过，既然要同行前往河南，那这一路上还来得及多了解几分，说不准便有地方能回报人家师徒一二。

　　单青州在第二天才知道了夜里发生的事，当下“嗨呀”一拍桌子：“这般有意思的事，居然叫我给睡了过去！可惜，实在可惜！”

　　宋倏：“……”

　　用过早饭，三人跟店家打听了下，然后到县内卖马的地方买了三匹能远行的马。就在客栈备好了几人三日份的干粮，宋倏还在书铺里买了两本能打发时间的话本，再把昨天新买的衣裳收进包袱，行李就算是收拾全了。

　　这时候宋倏才想起来，燕惊寒和单青州两人之前根本就没有带半分行李。

　　“太累赘，有银子就能走遍天下，何苦添个包袱。”单青州说。

　　宋倏不解：“干粮也不带？半途饿了渴了，又没地方吃喝要怎么办？”

　　单青州一愣，很快道：“嗨，第一次走天下，不熟练！都怪我师傅，考虑得也不周全。”

　　坐在一边的燕惊寒微微抬眼。

　　单青州立刻改了口：“错了，做徒弟的怎能怪师傅。都是徒弟不好，明知师傅年纪大了不记事，也不知道提醒着点儿！”

　　宋倏：“年纪大了？”

　　单青州煞有其事：“我师傅已经万万来岁了！虽说外表年轻，内里腐朽得很。名副其实的老人家了。”

　　宋倏：“……哦。”我可真信了你的邪！

　　宋倏和师徒二人都不急着赶路，所以留在文县用过午饭，三人才上马出了城门。

　　单青州似第一次骑马一般，带着新鲜劲儿，出了城门便快马扬鞭起来。任由单青州跑出去好长一段，燕惊寒只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并不打算追上去。见状，宋倏自然不可能快马去追赶单青州，叫燕惊寒一个人落在后边。

　　单青州跑没了影儿，宋倏有些担心他跑错了方向岔开了，燕惊寒倒不太在意：“丢不了，丢了他自己也能找回来，找不回来便罢了。”

　　宋倏：“……嗯。”
　　瞧瞧人家师傅，多淡定。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宋倏和燕惊寒才再次看到了单青州。估摸着他是新鲜劲儿过去了，下了马正坐在路边大石块上，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马。

　　见宋倏和自己师傅赶上来了，单青州才重新上马，幽幽的说：“你们也太慢了。”

　　燕惊寒没搭理他这话，只问：“天色暗了，附近可有能落脚的地方？”

　　他们都不急，自然没必要摸黑赶路。

　　离京前也是做过功课的宋倏想了想，说：“最近的城池也隔了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不如我们再往前走走，看是否有村子人家或者寺庙能借宿一晚？”

　　“也好。”燕惊寒道。

　　单青州没所谓道：“借不了宿也不是什么大事。荒郊野外虽说没有屋子里舒坦，但也不是不能睡，烧个火堆便是，兴许还能逮着兔子野味呢。”

　　三人继续往前赶路。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前一刻，运气不错的看到了一座寺庙。虽说远远看着便有些荒败，不过总好过真的露宿野外，总归有个遮风的地方。

　　离得近了，单青州忍不住道：“看上去不像是有人在的。”

　　这寺庙确实像久无人住了，青苔爬满了外墙，一靠近便能感觉到一股尘味儿。

　　单青州先下了马，然后便走到寺庙门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宋倏双脚刚落到地上，就听单青州说：“师傅，宋兄，这儿大门没关，我瞧着后面似乎隐约有点儿光，指不定有人在的……我看看，这牌匾也太旧了，字都快看不清了……‘兰’什么‘寺’好像……”

　　宋倏一愣，想到了兰若寺。
　　……不可能吧？

　　“嗨！兰若寺！这字儿上都满是青苔了，也不知道是废了多久……”单青州絮絮念念。

　　宋倏的表情霎时木了，他大步走到寺门前，抬起头往上看。门上的匾额的确破烂得很了，但那“兰若寺”三个字还是依稀可见的。

　　原本只觉得这寺庙荒败，现在宋倏感到格外的凉，面前的庙宇顷刻便成了森然的罗刹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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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晚的我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