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聊斋那些年》了酌衣去

4、第四章

　　“可惜，只是条刚妖化的小青蛇，连人话都还不会说，留下来也没大用，白浪费一张符。”单青州处理了他口中的“小蛇”，踱到宋倏身边，“宋兄感觉如何，能走么？”

　　宋倏抬脚走了步，“嘶”了一声。
　　先前从马背上滚下来，后又狠狠摔了一跤，膝盖疼，估摸着是磕到受了点伤。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拼了命的逃跑可以说是耗尽了宋倏的精力，才休息了这么会儿，现在能好好站起来都算是好的了。

　　单青州“嗨呀”一声，用极似保健药推销员和江湖骗子的语气道：“宋兄何必逞强，来来来，贫道这里有奇药，宋兄只需服上一粒便能药到病除，恢复隽雅风采！”

　　宋倏：“……”

　　虽然单道士听着挺不靠谱，不过毕竟人家有实力。宋倏伸手，接住单青州从小瓷瓶里倒出的一粒药。

　　立竿见影不过如此，刚咽下去，宋倏就觉得周身力气都回来了。手脚不软了，膝盖不疼了，呼吸都变得匀缓起来。

　　“多谢道长。”宋倏再次拱手。

　　“都说了不必客气。”单青州拍拍宋倏的肩膀，“走吧，我师傅等得都开始出神了。”

　　宋倏看向单青州那位年轻师傅——至少看上去很年轻。对方从一开始就站在原地没动，神色淡淡的。

　　单青州来到他师傅面前：“师傅，宋兄与我们同往文县。”

　　宋倏对单青州他师傅拱手：“在下宋倏，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对面的人轻淡一眼看过来，道：“无须以道长相称，我不修道。免贵姓燕，燕惊寒。”

　　宋倏面上淡定：“原来是燕公子。”心里却自顾自犯嘀咕，道士的师傅说他不修道？

　　不过燕惊寒和单青州似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宋倏也不便开口询问。

　　三人一同赶路，步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宋倏便格外怀念他那葬身蛇口的马来。再看燕惊寒师徒二人行走得毫无压力，宋倏实在羡慕。

　　起初，单青州迫于他师傅的威严，尽量管着自己的嘴不要多话。不过他本性静不下来，没过多久便试图跟宋倏交谈。

　　“宋兄，方才你说你此行要去河南？”

　　宋倏颔首：“对。”

　　单青州：“你也是从京中出来的吧，独自前往河南，路途如此遥远，宋兄倒也胆量过人。”

　　宋倏礼节性的笑。
　　这不是出发之前，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鬼怪的存在吗。

　　刚穿过来十天，宋倏就做出离京的决定，自然主要是外部因素促使的。
　　一是因为他娘的遗言，叫他去河南投奔他那当城隍爷的曾祖。她还给了宋倏一封信，让他定要带给曾祖父。
　　二是宋倏的便宜爹生前欠了赌债，数额不小。丧事刚办完，讨债的便上了门。宋倏应付打发了讨债的，坐在贼进来了都不知道偷什么的屋子里，最后决定卖地。

　　宋倏祖父还在那会儿，宋家也是殷实富足的大户人家。怎料宋倏祖父去世后，宋倏他爹的赌瘾便越发猖狂。作为五代单传，宋倏他爹败光了宋家这些年来大部分的积蓄。
　　得亏宋倏他娘多个心眼，偷偷藏了两张地契，哪怕是家里最艰难、上门讨赌债的人把桌椅板凳都砸了的时候，宋倏他娘也咬着牙没把地契拿出来。直到临去世前，他娘才把藏地契的地方告诉了宋倏，让他千万不能告诉他爹。

　　宋倏卖地还了赌债，怎料便宜爹留下的麻烦一茬一茬的。今天刚还了这家，明天那家的人又上门来了，口口声声说宋倏他爹生前欠了他们钱。能拿出凭证的，宋倏都还了，拿不出凭证光凭一张嘴、甚至狮子大开口的，宋倏直接报官。
　　总之就是麻烦。加上留在京中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不如离京四处看看。
　　宋倏干脆整理行装，买了匹马，带上剩下的银子和他娘要他带给曾祖的那封信，便出了门。

　　……等等，曾祖，城隍爷？！

　　宋倏此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当他曾祖是在城隍庙里当庙祝之类管事的，顶多疑惑为何曾祖那般大年纪了却还在外地城隍庙里做事，感慨一二曾祖的老当益壮。
　　现在再想想，宋倏猛然一惊……城隍庙里供奉城隍爷，他曾祖不会其实早已离世、是被供奉的那位吧？

　　越想越有可能。

　　“宋兄？”单青州见宋倏出神，喊了喊他，“宋兄？你没事吧？”

　　宋倏回神，勉强笑了一下：“无妨。”

　　不管怎样，都出来了，河南自然还是要去的。
　　不管这个世界是否鬼怪精魅常存，他总是不能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躲着的。真要来了，哪里躲得过，不如平常心对待。

　　单青州便继续道：“不知宋兄到了文县之后有何打算？”

　　宋倏：“重新添置行装，买一匹马再赶路。”

　　单青州点点头：“宋兄不说，我还没想起这茬，凡人远行，只靠双脚还是为难了点。对了，我这写几张符箓给你，若是之后宋兄再陷入方才那般危险的境况，也能保全自己。”
　　说着，单青州又哈哈笑起来：“不过还是别遇到的好。”

　　宋倏回想起遇蛇之前，他还当真想过见到庙宇便去求几张符来着。单青州这话说得格外贴心实用，宋倏感谢的话尚未出口，便见单青州拿出黄符、咬破指尖，直接用血写了几道符箓。

　　宋倏难掩诧异：“单道长何必如此……”

　　单青州掌心拂过符箓表面，然后便把几张符箓拍到了宋倏手里：“别客气别客气，一点血而已，顶个增效的用处罢了。好歹相识一场，宋兄这般俏的小郎君，若是让妖怪山魅吃了填腹，那才是可惜。宋兄多活几日，见着你的人便能多饱几眼福，也算是我行善积德。”

　　宋倏：“……”
　　满腔感激顿时被噎了个实在。

　　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单青州便说了好些次他长得好，弄得宋倏都开始怀疑自己这张脸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

　　宋倏把符箓收好，不管单青州的嬉皮笑脸，真心实意道了谢。

　　“嗨呀，这才认识多久，宋兄便说了不少谢。”单青州快踱了几步到他师傅身边，“师傅，宋兄当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啊，您说呢？”

　　宋倏：“……”不敢当，不敢当。

　　燕惊寒告诫性的看了单青州一眼：“安静。”

　　单青州只能老实下来。

　　好在文县也快到了。

　　天色渐暗，宋倏看见文县的城墙门，松了口气。
　　宋倏清楚自己的脚程要慢些，尤其是到后面，燕惊寒和单青州虽然没说，不过显然特意放慢了步子、让他不至于跟不上。幸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进了城，不至于连累他们师徒天黑了还赶路。

　　文县虽只是个县城，不过毕竟是在靠近京城的地方，倒也算繁华。
　　夜幕即将落下，城内灯笼高挂起来，街上的摊贩与行人并不少。

　　“不如我们先找客栈落脚……”宋倏话刚出口，单青州的目光却已经被城门边上卖梨的摊子吸引了去。

　　“上好的梨嘞！”卖梨人抑扬顿挫的吆喝着。

　　一个头上道巾脏破、道袍褴褛的道士来到卖梨人的车前，似是想讨要梨来吃，被卖梨人大声骂了一番：“去去去！臭道士！整日里不干正事，学那些臭乞丐和尚来讨饭，滚远点，别碍着我做生意！”

　　单青州在这边听到了，撩撩道袍宽袖，“嘿”了一声：“同是天涯修道人，路遇此事岂能坐视不管。师傅，宋兄，你们随意，我先吃个梨去！”

　　宋倏看了眼燕惊寒。燕惊寒依旧面色淡淡，看不出半分情绪，仿佛周围人与事都与他无关。

　　“青州最喜多管闲事，宋公子见笑了。”燕惊寒说。

　　宋倏笑道：“单道长是热心人。”

　　那边，只见单青州掏钱买了两个梨，一个给那破巾絮衣的道士，剩下一个自己啃了起来。

　　宋倏正好奇单青州在做什么，竟引得好些人围观。

　　“这位公子。”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宋倏看过去，是个算命看相的摊子。

　　算命的老者摸着并不长的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位公子，老朽不才，却也在看相卜卦之事上小有所得，勉强能推知人之生死，不知公子可否近前来，让老朽细看几分？”

　　宋倏一乐，左右当下无事要做，便坐到了老者对面，问：“不知仙长可看出我有何不妥？”

　　老者细细眯眼，道：“公子周身阴气环绕，怕是近日有难。不知公子可否愿意付资，让老朽为你卜上一卦？”

　　燕惊寒静立原地，看着这一幕。

　　宋倏笑出声：“仙长既能推人生死，怎的还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老者摸着胡子：“公子此言差矣，所谓有舍方有得，公子若是不愿有所舍，老朽怎能顺理成章让你有所得呢？”

　　宋倏心想算命这行果然不简单，口才是必备技能啊。

　　宋倏继续跟老者忽悠：“仙长言之有理。不过仙长未明码标价，不知我该出资多少才合宜？”

　　对面的老者道：“所舍所得皆因果，端看公子心意。”

　　宋倏想了想，认真道：“仙长擅卜卦，能知生死大事，却流落于此，古稀之年尚在夜风街头支摊……如此一想，仙长必与那蝇营狗苟之辈不同，视黄白之物于粪土，街头摆摊定然是不为银钱，只为造福世间的。”

　　老者摸胡子的动作一滞。

　　宋倏接着道：“如仙长所见，在下虽衣衫整齐，却袖摆脏破，不过是穷寒书生罢了。仙长说心意，那在下必然是诚心诚意的。仙长不慕金银物，也说收银钱只为顺理成章告知秘事，那又何必在乎此虚无过程，端看在下满心满眼诚恳之情，可否？”

　　对面的仙长半晌没出声，尔后缓缓道：“公子所言甚是，既如此，老朽便直言了。”
　　话罢，老者长叹一声：“公子，你是将死之人啊！”

　　宋倏：“……仙长不问问在下姓甚名谁和生辰八字，不掐指心算也不用龟壳铜钱卜卦，便能断言？”
　　……这业务能力怕是有点不行啊。

　　老者又是一噎，很快道：“无须那些繁冗枝节，老朽只消细看几眼，便知公子生前身后事。公子姓宋，可是？”

　　宋倏刚有点惊讶，又想起来，之前单青州嗓门大，打招呼时那声“宋兄”，算命的又距离不远，听到也正常。
　　既然算命的老人家硬要说，那宋倏很奉陪：“仙长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燕惊寒在边上微微皱眉，有些看不懂宋倏到底是信没信。

　　“仙长说我命不久矣，还请详细说与我听。”宋倏说。

　　老者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姿态：“公子莫嫌老朽话难听，事实上，公子三日之内必有大灾，伤及心神，阎罗索命。”

　　于是宋倏“慌张”道：“仙长救我！”

　　老者连忙安抚：“公子莫要慌乱，你今日能遇上老朽，便是天意不亡公子。如此，公子若是愿以十两银子为酬，老朽定为公子消灾解难。”

　　这会儿便是明码标价了，不知是不是担心宋倏再说“仙长端看我满心诚意”。

　　宋倏故作愁容：“仙长这便是为难与我了……”

　　老者也叹了一声，过了会儿才道：“罢了罢了，上天赐老朽神力，便是公子先前所说，是为让老朽造福世人的。公子若无十两银钱，不如以玉簪相抵？”

　　宋倏摸了摸束发的玉簪，总算明白了，这算命的估摸着是一开始便瞧上了这簪子。他经过竹林蛇难，衣裳难免有些污损。倒是头上这簪子没掉，识货的一眼便能看出是值钱的东西，虽不昂贵至极，但也绝不便宜，至少绝对不止十两银子。
　　毕竟祖上原本也是富裕大家，宋母爱儿心切，自己的首饰一件不剩，却死都不许宋父碰儿子的东西、护得好好的。

　　宋倏起身：“多谢解疑。”他原本便有些好奇，这算命的到底是为什么盯上了他。

　　见宋倏站起身要走、半点没有付钱的意思，老者有点急了：“公子，钱财身外物，你若不舍这点小钱，当心追悔莫及啊！”

　　宋倏木然：“我看老先生气色红润、体态富足，又何苦在这街头行诓骗之事？这才是有损德行，当心追悔莫及。”

　　老者气得一拍面前木桌：“竖子无礼！今夜必后悔！”

　　宋倏拱拱手，不搭理他了。

　　往单青州那边看了看，意料之外的火热朝天，人挤人堆在一起，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宋倏问燕惊寒：“过去看看？”

　　燕惊寒稍作犹豫，然后颔首同意了。

　　算命的还在身后骂不休，宋倏无奈叹气。

　　燕惊寒回想了下宋倏方才跟算命老者你来我往的交谈，问他：“你既不信算命人说的话，又何必与他纠缠那么久？”

　　宋倏带着笑：“觉得有点意思，就凑个热闹。其实我还没说够，不过人家毕竟年纪摆在那儿，不好再继续说，要是把人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我可担不起这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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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回来晚啦
接下来会日更的，暂定每天下午六点更新吧（希望我的flag不要倒…
爱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