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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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瑞云如是一说，无端的，宋倏想起了兰若寺抓到聂小倩的那天晚上，聂小倩也是跪伏在地上如泣如诉的说着自己有苦衷。
……这都是什么运道，不过几天，这已经是第二次遇着这种情形了。
“瑞云姑娘，你还是起来说话吧，不必动辄下跪。”宋倏开口说。
瑞云也没有坚持跪下去，她起身后，干脆利落的开始解释先前诬陷燕惊寒的原因。
“不瞒公子，今夜这事儿，其实是瑞云自己与人共同谋划的。”
“瑞云已有心上之人，不愿侍候其他男人，奈何心上人他只是个穷书生，我早早因诗文和容貌有了名声，故而蔡婆子将我的价钱定得高，心上人他费心筹措银两，来了几次后不再好筹钱，我们却是见面都难了。”
“蔡婆子说是为我着想，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她养我十多年，只一心盼我接客为她赚钱。像那拿不出重礼的，连一刻也不许多留，赶人赶得绝情。我并非不知感恩的人，不论蔡婆子如何做想，她的确将我好好养了这些年，我回报于她也是应该，起初在鸳鸯阁见客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两年前，我长到十四岁，蔡婆子便要我接客。那会儿我已经有了些名声，心气儿高，不愿意以身侍人，便与蔡婆子说这头一晚我不愿随便，想好好挑，可让蔡婆子为我定价，却是要我自己选过夜的客人。”
“一晃两年，我虽不卖身，可带着高价见面礼来见我的客人却是络绎不绝。我与心上人也是这中间认识的。心上人说他看了我送给别人的画，又因我的诗词而倾慕我，所以也竭力备了一份能见我一面的礼来。”
“实则还未见面时，我便是听过心上人的名号的。他素有才华，只是家境不太富裕。初次见后，我与他便共生了情愫，知晓彼此是堪称知己之人。只是他家穷，蔡婆子总是奚落于他，更是不让我与他多接触。”
“一个月前，蔡婆子嫌我拖拖拉拉，打着选恩客的名头，实则就没想正经接客，不再由着我，而是定下了今夜这灯会佳节搭花楼。”
瑞云的语气一直很平静镇定，直至说到这儿，她才情绪难以压制似的，露出些愤懑来：“我求蔡婆子，说我不卖身也能为她赚钱。她却半点情谊都不见，说我靠着才名长久不了，那些真正富商显贵的，来我这儿哪是为了谈诗情画意呢，我不卖身，他们没有甜头可尝，久了也就不来了。”
“我知晓，我知晓她为了赚银子，说得有理。可是我不愿啊！这两年来，我见了不少客人，客人们带的见面礼悉数都是由蔡婆子收了的，我所得还不到十之一二。可即便如此，我也攒下了不少钱财，更莫要说蔡婆子究竟赚了多少了……只是可惜我的钱财也被蔡婆子盯得牢牢的，有多少她比我都记得清楚。不论如何，早年她养我时花费在我身上的，我早已百倍回报了去。”
“我不过是不想委身，还愿意好生为她见客收礼，她却苦苦相逼……我让身边的丫头悄悄去找了我的心上人，与他一同筹划了今夜之事。便是在花楼搭起，恩客竞相出价时，不论出到多高，他也要将我赢到手。”
“最终果然，心上人出到一千两，再没人与他相争。蔡婆子将他迎进我的屋子后，心上人便借口不想再叫人看我的花楼、让她去将人都遣散了，支开蔡婆子之后，心上人便逃出了鸳鸯阁，我则假意被打晕了，等蔡婆子发现才睁眼。”
为了不被人认出或是记住相貌，瑞云的心上人便戴了面具，正好是灯会，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谁知那面具和宋倏买给燕惊寒的那个极为相似，瑞云的心上人今夜也是一身与往日打扮迥异的白衣，所以才错认了燕惊寒。
瑞云说：“听闻蔡婆子派出去找人的打手带回了同样打扮的人，我慌张之下担心是心上人被抓住了，便在楼上屋内打量。”
瑞云似乎说完了。宋倏有些唏嘘，不过还是问道：“那又和你胡乱指人有何关系？你们既早早谋划好了这事儿，便该有应对之法才是，牵扯旁人做什么？”
瑞云轻叹：“是我低估了蔡婆子的好财。今夜这花楼也费了她好些银子，本来喜气洋洋的，却突闻一千两没了，被戏耍了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分文没赚到反倒还贴了钱进去。她生了比我意料之中更大的气，颇有找不着那白衣人便不罢休的阵仗。我那心上人不过是个穷苦书生，万一真叫她查出来了可怎么好。我心切切想结束此事，于是匆匆指了这位公子，实属冒犯了。”
燕惊寒并没有什么表示，宋倏便继续说道：“可你这般对那蔡婆子一说，叫我朋友要怎么脱身？”
瑞云眉头轻蹙，思索良久，说：“公子天人之资，若是晋宁城人，想必早已声名远扬。但我此前从未听过晋宁有如此佳公子……敢问二位公子，应当不是晋宁之人吧？”
宋倏隐约猜到瑞云的意思了，回道：“的确只是过路，打算明日一早便要离去。”
于是瑞云又跪下了：“瑞云据实以告，还求二位公子可怜瑞云身世，不要将真相说出去。后院的门素来少有人看守，稍后瑞云可引二位公子离开。明日蔡婆子起身时，我与她说是我不愿强求，才让你们离去的。那时二位公子必然已离开晋宁，蔡婆子便是想找麻烦也再找不着人了。”
“瑞云知道这番请求毫无道理，可瑞云也……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宋倏叹气：“你快起来，又跪下做什么……惊寒，你怎么看？”
燕惊寒淡淡看了眼瑞云，对宋倏微微颔首。
宋倏明白了燕惊寒的意思，显然是在说他并不在意此事。
于是宋倏又对瑞云说：“瑞云姑娘你起来吧，此事如你所说也可。”
“多谢二位公子大恩！”瑞云起身后，又屈膝行了一礼。
“算不得什么大恩。”宋倏说，“只是你和你那心上人，今夜虽是破坏了花楼招亲，但也并非长久之计啊，拖不了多久吧？”
瑞云苦笑：“能拖一日是一日罢了，万一明日就有了办法了呢。”
宋倏话到嘴边，犹豫了下，虽然觉得自己这话有太过八卦之嫌，还是没忍住问出口：“瑞云姑娘，你和你心上人……没想过私奔吗？”
话本里不都这么写吗，几百年后也还有不少故事流传。
瑞云一愣。
燕惊寒突然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宋倏，宋倏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连守门的小丫头都看向了宋倏。
一个书生，斯斯文文的穿衣打扮，却问出“私奔”这种所谓“有辱斯文”的话来，被围观也正常。宋倏努力保持淡定。
瑞云却说：“公子说笑了，私奔这种事……实则确实也想过的，不过当下便放弃了。瑞云除了才名容貌之外别无他长，若是离开鸳鸯阁，不靠才名便会难以为继生活。卖画题诗能赚银子，也得有瑞云姑娘这个名头在。可我与鸳鸯阁是签了卖身契的，逃跑出去除非隐姓埋名，否则蔡婆子找上门将我带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我那心上人，他是个要考科举的读书人，怎能背井离乡，十年寒窗毁于男女私情呢。”
宋倏表示惭愧，受话本和美化后流传的故事影响太深，一时竟没想到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时瑞云突然问道：“二位公子此前应是在游灯会吧，乔家娘子今夜招婿，不知二位公子可听闻结果如何？我在这鸳鸯阁中，知道得总是比旁人迟一些。”
宋倏点头：“乔娘子最后选中那人是位姓孟的举人。”
“孟举人啊……”瑞云弯了弯唇，有些艳羡的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其实我这辈子，到如今为止，最羡慕的便是乔家娘子了。她虽样貌不扬，但有一颗菩萨心肠，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有疼爱她如珠如宝的双亲，人人提起她都是赞不绝口。”瑞云说，“那孟举人和我心上人是好友，我听我心上人说起过，孟举人对乔娘子情深不移。最近那次，听说孟举人已用真情感动了乔家老爷，和乔娘子的好事要近了。如今可算名正言顺，功德圆满，真好。”
瑞云此时难掩感伤，强打精神道：“我送二位公子离开吧。”
转身时，宋倏微微叹了口气。
走出偏堂后，燕惊寒问他：“想帮她？”
宋倏笑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听了确实让人一时半会儿忘不了，不过世上有难事的人那么多，哪帮得了，又没有救世的能耐。胡乱叹口气，抒发一下罢了。”
走过院中的树旁，燕惊寒突然抬手折了根细细的树枝，说：“若是想帮，我倒想到一法子。”
“嗯？”宋倏下意识应道。
走在前头引路的瑞云和她那小丫头闻声停了下来，瑞云猛然回头：“公子说的当真？！”
燕惊寒没应声，只把手里的树枝递给了宋倏：“在她脸上点一下。”
宋倏接过来：“瑞云姑娘脸上？”
燕惊寒点头。
宋倏眨了眨眼，又看向瑞云。
瑞云不知所然，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一般说：“若是能叫瑞云有机会脱离苦海，就请公子点吧！”
宋倏自然是信燕惊寒的，于是拿着树枝在瑞云额上点了一下。
屋外夜色重，也看不清什么。
只听燕惊寒说：“回去之后用水洗脸，半年便会失去效用。”
瑞云摸了摸额头，虽不解，还是柔声应下。
待送走了宋倏和燕惊寒，瑞云带着小丫头回屋。
才点亮屋内的烛火，小丫头便“呀”了声：“姑娘，你额头上有块脏脏的印子，是方才被树枝点了留下的么，怎么这么黑呀……”
瑞云想起燕惊寒的话，忙让小丫头打水来。
水很快来了，瑞云洗了脸，却发觉额上的黑印越洗越明显，黑得如同墨汁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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