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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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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内室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室内光线暗淡,时不时的,帘帐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气氛一度十分压抑。
“阿玉,”帘幕重重,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去,把我的那个乌木匣子拿来,咳咳咳……扶我起来,咳咳咳……”
在外面候着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子听了,赶忙给她端了一杯温水,“老太太,奴婢这就去,您别说了,快喝口水!”
喂好水,名为阿玉的女子匆匆跑到梳妆台那里,翻出了一个匣子,正是里头老太太要的那个。
老太太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叠叠的账册和财产清单,还有她这院子里的人的卖身契。
“阿玉啊,”老太太深深地看着她,“你跟了我也有十多年了吧?可如今我啊,没多少光景了,这卖身契你拿走,去官府销了籍,以后你就在芫儿身边照料可好?”老太太老泪纵横,握紧她的手,“如今在这世上,我放不下的独独是她了。”
阿玉抹着泪,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要钱地淌出来,“老太太,现在能给大小姐撑腰的,唯有您了啊?您要是撑不住了,大小姐可怎么办?那外室可不是个省心的啊!您要长命百岁,看着大小姐嫁人生子才是啊!”
老太太却是又咳了起来,阿玉连忙给她喂水。
拍拍她的手,“我的身体,我自是知道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可叹我也是小家碧玉,举人之女,自小知礼明义,怎么,怎么,教出来的儿子却是这般模样啊!任外室毒害发妻老母,他也能不闻不问!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不如啊!”阿玉只是默默叹息,并不说话。
把匣子塞给她,“这些财物,你今日就去,就去找官员过来,做个见证,趁着那逆子不在,过到芫儿的名下,再给她的外祖家去一封信,附上清单,再叫他的外祖家将芫儿母亲的嫁妆拉走封存,这是芫儿的,决计不能叫那个外头的女人沾手!”
说完这些,老太太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虚汗。
给老太太擦了擦汗,借着出去给老太太采买糕点的理由,阿玉出了府门,先去了姜家一次,又去了官府,急急请了一位官员来做个见证,白纸黑字,老太太签字画押,看着盖上官府的大印,终是松了一口气,叫阿玉将人带出去吃茶,又给了一点心意。
韩恪官位低,虽是耕读之家出身,可京城居大不易,一家人,就就挤在了这个当家夫人陪嫁的二进宅院里。
伺候的丫鬟奴仆也不多,上上下下统共不过二十余人,此时正是午间,当家主母前两个月刚刚没了,现在规矩松懈,都打着瞌睡呢!
也没几个人注意这里,是以,这一切,都无人知晓。
另一边,姜芫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消化着她穿书了的事情。
就是为了放松熬夜追了一本辣眼睛的小说而已,至于让她穿进来吗?她才刚刚接手家里的财产啊!她还有大把时光啊!
姜芫微笑,这真是一件叫人恼怒的事情。
此时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就在刚刚发了一笔横财。
回忆着书中原主的悲惨身世,母亲早亡,父亲冷血,继母伪善,弟妹难缠。
她扶额,我的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极品一家子啊?
而且后来的这个继母,还是她娘曾经的闺中认识的一位小姐妹,只是家道中落,虽然家里不是什么大官,可一朝落魄,求上门来,她娘也有些心软,便给她找了谋生的活计,一来二去的,总是登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她那个伪君子爹看对了眼,生了两个孩子,最大的那个,才比她小了三个月。
自前朝的明昭德皇后创立含光书院,女子地位大幅提升,就连朝堂上,战场上,都有不少女子的身影。
除皇室宗室外,很少有人家纳妾,纳妾要是多了,还会被外人瞧不起。
而且她母亲的娘家实力雄厚,实实在在地压了这个父亲不止一头,所以只敢偷摸地养个外室吧。
原身叫韩芫,与她一字之差,她的母亲三个月前刚刚去世,按照大齐的律法,女子嫁妆为自身私产,若身故,为其所出子女所有,夫家不得擅动,若无子女,娘家可把嫁妆取走。
所以说,她现在也是有身家的人了?低下头,看看自己健全的双腿,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大小姐,老太太叫您过去,有事情要嘱咐您。”一个模样机灵的小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给姜芫加了一件斗篷,“外面正下着雨呢,小姐您近来身子弱,多穿点,别着凉了。”
姜芫对着她笑了笑,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祖母的事情。
印象中,她的祖母和过世的母亲关系极好,不说亲若母女,也差不离了,倒显得她那个渣爹像是个外人一样。
自然,对她也是极为疼爱的,听她母亲说,小时候,她母亲生了她,身子有一段时间不好,都是这位祖母照顾她的。
跟着前头的丫鬟沿着小路到了她祖母的院子,进了房间,入目便是一片昏暗,空气中还有未散尽的药味。
深吸一口气,姜芫慢慢走了过去,“祖母,我来了,您有什么话要嘱咐我啊?您身子不好,什么话等养好了身子再说也不迟啊!”
接过阿玉递来的温水,扶着她喝了一口,坐在床沿,“祖母可感觉好些了?”
拍拍姜芫的手,谭氏眼中尽是欣慰。
她没养出个好儿子,但至少还有个可人疼的孙女。
“芫儿,祖母时日无多,你娘去了,祖母实在是担心你的将来啊,”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爹……不提也罢。”
“祖母已经将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过到了你的名下,并留有书信一封,又给你外祖家递了信儿,叫他们明日来取回去你娘的嫁妆和这些东西,帮你封存着,留着你日后出嫁用。”
姜芫看着面前这个面容憔悴,身形枯瘦,还为她细细筹谋的老人,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可叹她的孙女却不在了,“祖母,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伸出瘦的只剩骨头的手掌,轻轻为姜芫擦去眼泪,面容慈爱,“芫儿,谁都有这一天,祖母活到了这般年岁,已经知足了,可你这么一个小人儿,怎么办哪?”
“你爹爹正当壮年,又是个心思多的,必定会续娶继室,祖母不忍心看你在继室手底下过活啊!她若是个好的还成……”
可老太太知道,后头被迎进来的,必然会是那个外头的女人。
“好孩子,待我去了,因着这财产的问题,他们必然会打你的注意,你就去家庙住上三四年,避开他们,待服丧期满了,你再归家,横竖那时候你已经长成了,又有你外祖家护着,谁动你不得!”
姜芫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点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好,祖母,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老太太满怀欣慰,咳嗽两声,姜芫忙端起温水给她润嗓子,“芫儿,日后,阿玉就跟在你身边,还有杏儿这丫头,她憨厚的很,忠心耿耿,带在身边再合适不过,阿玉已经是良民了,杏儿的卖身契,阿玉到时自然会交到你的手里。”
姜芫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点头,抹着眼泪。
“芫儿,回吧,祖母说了这么多,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也别在这儿多待,给你过了病气儿就不美了。”
第二日,韩恪上朝后,果不其然,姜家就带着奴仆,浩浩荡荡地到了韩家所处的小巷子。
谁都知道阿玉是老太太的心腹,阿玉跟在了大小姐身边,那就是老太太的吩咐,谁也没说什么。
开了库房,姜家大奶奶便照着婆婆给的嫁妆清单,将姜婉(女主母亲)的嫁妆挪了出来,阿玉趁此机会,又将老太太给了姜芫的一些财产混了进去,两人对视,相视一笑。
叫那些奴才先回去,姜大奶奶也知道老太太身子不好,便说了两句客气话,也没去打扰,就拉着姜芫一通嘘寒问暖。
“芫儿,最近过得可还好?”姜大奶奶待着她十分亲热。
姜婉是姜家孩子里最小的一个,她是长嫂,因着当初姜大老爷为承重孙要服丧三年,是以嫁进来时已经二十一岁了,那时姜婉不过五六岁,她那时候也没个孩子,是拿着她当女儿待的,姜婉又十分乖巧,她很喜欢,爱屋及乌,对着这个外甥女也很上心。
“大舅母,”韩芫的记忆中,这个大舅母是待她极好的,她撒着娇,“我能有什么过得不好的?倒是,倒是爹爹……”
说到这儿,她有些支支吾吾,“他最近早出晚归的,便是休沐日也不着家,我听,听外头的婆子说,说他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说到这儿,姜芫泪盈于睫,“他会不会娶了这个女人有了新的弟弟妹妹,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啊?”
姜大奶奶柳眉倒竖,头发都要炸起来,这阵子家里二老都因着幼女过世,心情低落,家里也就避讳着提起韩家,只是时常打听一下外甥女过得如何,却不曾想,发妻不过过世百余日,韩恪这个狗男人就有了新欢?
不是她断章取义,而是这个男人他是有过前科的!
在姜婉还未嫁给韩恪时,韩恪就同好几家贵女来往,虽然没有多亲密,但总归是叫人不舒坦,可无奈那时候姜婉已经同他定了亲,又有姜府警告在后,也就收敛许多。
可就算婚后,他也曾多次流连于烟花柳巷,自诩名士风流,叫人恨得不行。
现在,他竟敢……
若叫她查出来确有此事,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小姑子死的蹊跷,这个也合该查上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