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笔记》音勿

44、海华

　　吴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吴明峰，有些担心，“爸爸，你怎么了？”
　　吴明峰收敛了戾气，夹起了一块肉，“没什么，好好吃饭，不要想太多。如果真的不想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我担心已经有人盯上你了，没有我的允许，别出门，我会多派几个人守着。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吴明峰接到一个电话，下桌漱口，取了架上的西装。
　　吴念：“你又要出去吗……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晚上回不来，怕黑就开着夜灯。”他说完匆匆出了门，碗里的米饭还剩一半。

　　吴念低着头吃饭，努力装作不关心的样子。
　　要不是在被绑架回来那天看到了这个男人突然的憔悴，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她不会相信这个人对她还有半点的父女情分。
　　抚养她好像只是义务。

　　吴明峰接通电话，那头道：“你要的人，我找到了，冯龙。你想怎么处理？”
　　吴明峰：“报警，把证据交给警方。”
　　那边一愣，“吴大老板，这可不像你的办事风格，我以为你的字典，就没有‘警察’这两个字。”

　　“一码归一码，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死了是他们活该，可我女儿有什么错，这件事移交警方，合法合理。”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随便找两个兄弟不就解决了，公司的兄弟们，全都供你差遣。我看了那天的监控，你女儿差点被欺负了，你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放心，房间里的监控我都删干净了，没人看到。”
　　“我有自己的原则，按我说的去做。”
　　“是，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挂了电话，吴明峰回头看了眼自家的方向，上了车。
　　*
　　在吴念的印象里，从她有记忆开始，最初的感觉是幸福的。孩童懵懂的记忆中，虽然对于事物的印象只剩一团模糊的影子，可那些情感却是印在血脉里的。
　　她记得她有很爱她的父母，一个虽不富裕却富足的家庭。

　　一切的转变在于她上小学那年。
　　家里的状况像是急转直下，很久母亲都没给她买一件新裙子，偶尔她回家早了还能听见父母的争执声。
　　他们每一次争论的焦点，都是关于她的舅舅，并未谋面的舅舅。

　　她对舅舅并没有什么印象，每一次妈妈带着她去舅舅家时，见到的永远只有两个人—舅妈徐静和表姐赵欣，后来连舅妈也不见了，家里只剩下表姐一个人。

　　她永远忘不了见到表姐的第一眼。她的笑容像是天山上初融的霜雪，洁白无瑕，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幼小的心灵不知美为何物，可她却愣是移不开眼，怔怔道：“妈妈，仙女姐姐下凡了吗？”

　　赵欣微微一愣，蹲下身来与她视线平齐，双眼一弯道：“是啊，仙女下凡来看小仙女了。”

　　赵欣家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雏菊，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韵也一如初春的雏菊，清新而富有生气。

　　她最后一次见到表姐是小学一年级。那天，母亲背着她的书包，里面装得鼓鼓的。家里好多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墙上的水晶风铃，还没到退休年纪的洗衣机，爸爸说等她再长大一些就教她骑的自行车，还有好多，都不见了。

　　表姐家里也是，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桌上那束常青的雏菊也枯萎了。

　　赵丽丹：“念念，你在这里玩，妈妈有事和你欣欣表姐商量。”
　　吴念点头，乖乖坐着。等到她进门后，跑过去趴在了门边。

　　“小姑，这钱你自己收好，我不能要。”
　　“欣欣，这是我和你姑丈的一点心意。都怪我这个混账哥，干的不是人事，他就是个畜生玩意儿，现在嫂子不在了，你才刚上大学，自己都不够花，哪里有钱还呢。听姑姑的话，拿去。”
　　“爸爸，他会回来的。”
　　“这钱你拿着，我们该做的也就到这个份上了，以后他的事和我们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姑……”
　　……

　　妈妈再出来时，整个人有些失神，却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走，念念，咱们回家。”
　　走到半路，妈妈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泪流满脸，“念念，我真不是人。”
　　吴念懵懂地擦去了妈妈眼角的泪水，“妈妈别哭了。”
　　“以后，妈妈也没钱给你买新衣服和玩具了。”
　　“我不要了，那些玩具一点也不好玩。”
　　赵丽丹紧紧搂着她，“念念，真是我的好念念。”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表姐。
　　又过了几个月，一天夜里，她看见妈妈看着表姐的照片哭。紧接着，总是有人时不时来他们家要钱。
　　那些人一个个手臂画得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很凶。他们用东西砸门时，爸爸妈妈总把她塞进衣柜里，让她不要出声，他们很快就回来。

　　有一次爸爸不在家，她在柜子里待了很久也没等到妈妈打开柜门。她在黑暗的衣柜中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第二天才被叫醒。爸爸眼眶红红的，只是说妈妈走了，也不说去哪儿。
　　很久以后吴念才明白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妈妈永远地走了。

　　从那以后，父亲像变了一个人，原来的工作也辞了，房子也卖了。她也辍学了。
　　父亲用剩下的一点钱带着她四处流浪，好几次他们站在桥头，望着脚下无边翻滚的江流，潮湿的江风呼啸而过。吴明峰转过头笑道：“念念，怕不怕？”
　　吴念拉着父亲的衣角，“爸爸我害怕，我们不要站在这里了好不好？”

　　吴明峰看着她，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好，咱们回去。”

　　日子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吴念原以为往后的生活也就那样了，直到七年前的某一天，父亲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毫无预兆地像是恢复了生活的希望，剪了长发，剃了胡须，眼里的落寞颓废被一扫而光，他的眼里恢复了神采，却和当初的又不同。
　　那天，满株紫薇花绽放着最后的绚烂，是八月的气息。

　　“念念，过去是爸爸对不起你，今后爸爸一定好好工作，你要好好上学，这样才对得起你妈妈。”

　　“爸爸，你在哪里工作啊？”
　　“海华集团，做一个小助理，赚不了多少钱，但足够咱俩生活了。”
　　*
　　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念撬开了吴明峰书房的门。

　　父亲说这个书房装着公司的重要文件，她从来也没想过要进来。

　　她知道父亲的习惯，最重要的文件总是锁在左手边的抽屉里。试了好几次，她终于撬开了锁。左柜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本空白的笔记，里面夹杂着一张残缺不全的旧报纸。

　　2012年八月末的报纸，配图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全身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报纸的内容大概是公园空地上的两具男尸身份确认，他们同是海华高利贷公司职工……

　　吴念诧异地看完了每一个字，将报纸原封不动放回抽屉。
　　为什么爸爸要把这则新闻收藏在最重要的地方，难道这件事和他也有关系？

　　她将整个书房翻遍，除了公司的一些报表合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临走前，她无意间看到桌上的一张名片，是“素然花坊”。可她明明记得，父亲从来没有任何关于花的爱好。

　　赵阿米并不知道吴念在书房悄悄咪咪地干什么，难不成和血引有关？于是她专注地跟着吴念，不放过她看到的每一则消息。

　　吴念回房后拨通了素然花坊的电话。
　　“喂，您好，我是吴明峰的朋友，他上次从您这儿订购的花账款没有结清，委托我来付款。”
　　“请您报一下手机号……”
　　……
　　“您稍等……您好，吴先生在这里的账款已经结清。”
　　“可以发一份账单吗。”
　　“请提供吴先生的身份证号……”

　　赵阿米凑过去看了一眼店家发来的邮件，这账单挺长，从12年10月开始，每个月3号吴明峰必然会订一束雏菊送往海华大厦20层。
　　从这份账单也可以看出，这几年通货膨胀得厉害，原来一束几块钱的花，现在都涨到一百来元了。

　　所以吴念就如她所言，开始调查她爸了？可这切入点着实有些奇怪，从花入手？

　　吴念在网上搜索“海华集团 2012”，没有搜集到一点有用信息。当年好像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就连那张报纸刊载的信息也没有半点痕迹。
　　就好像有人刻意抹去。

　　她登录手机银行，看了眼里面的余额，打通了一个号码。“喂，是七号私家侦探社吗？我想知道12年海华集团发生了什么。”
　　……
　　“尽快给你回复。”
　　光明路一号，王婆放下了电话。

　　吴念在电脑前浏览网页，赵阿米也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眼睛被蓝光照得有点发涩。

　　笔记中传来了易邪的消息。
　　【好点了没，我现在过来。】

　　易邪要过来？！赵阿米立刻合上了笔记闪回家，由于速度太快背上猛地一阵撕裂感。

　　她小心地趴回床上，将头包进了被子。

　　笔记中传来了消息，【开门。】
　　赵阿米趴着一笔一画认真写道：【直接进来就行，但是不要进房】……
　　“间”字写了一点，易邪已经出现在床边，手上拎着的大袋小袋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

　　“走了东西也不拿，留给我穿？那我想想，先穿哪件比较合适……”
　　赵阿米一激动痛得嗷了一声，“不要！我穿！对不起，我忘了……”

　　易邪看着她，依旧是一副倦懒的语调，“行吧。走得挺利索，就这么不愿意在我家？”
　　“没有……”

　　易邪眼眸淡淡扫过，道：“起来，跟我出去见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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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的营养！第一次有人送俺！
因为没有提示现在才发现，抱歉啊。
太感动了。
扑就扑吧，俺不会放弃治疗的。
俺发誓！
(可以在哪里看是谁送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