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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隐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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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阿米回到家时,沙发上又坐着一个人,一身暗红纹路的黑袍,还是易邪。
易邪靠在沙发上,下颌的线条弧度十分完美,嘴角虽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浑身散发着的是阴沉又诡异的气息。
他一手搭着沙发扶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眼神跟着她游移。
“回来了?”平淡的语气带着几分慵懒。
赵阿米大气不敢出,进门后就紧紧贴着墙,“你怎么、又在我家?”
易邪将桌上倒扣的玻璃杯端直,慢悠悠地去饮水机旁,一只手指扣下开关,水流哗哗灌入杯中。
他靠在墙边喝了一口水,“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着不紧不慢地走回座位,经过赵阿米时,将杯子送到她面前晃了晃,语气有几分撩人的意味,“要吗?”
赵阿米呼呼摇了两下头。
易邪轻笑了一声,仰头喝光了杯子剩余的水,往茶几上一顿,哐当一声,靠回沙发上。
这声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弄出来的。
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赵阿米直愣愣地站在玄关处,抱着笔记本,一步也没往里走。
“怎么不进来,这么怕我?”易邪嘴角一勾,打量着赵阿米。
“没、没有。”
正常的易邪虽然没有凶过她,说话也还算温柔,可光是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就让人靠近不得。
也许这才是死神该有的气场。
赵阿米铁着眉毛往前挪了几步,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
她有些结巴道:“你、你怎么突然来了。”
易邪揉了揉眉心,“温墨有那么难对付么?”
“是、是挺难的。他吃东西没有噎死,树叶也砸不死,摔也摔不死,我尽力了……”赵阿米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易邪的眼睛。
易邪点了点头,语气毫无波动道:“这么说来,是挺不容易的。”
他若无其事地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用拇指顶开刀鞘,一道冷厉的光一闪而过。
这把匕首,做工极其精致,刀柄与刀身皆是黑金材质,上面镌刻着繁复又神秘的花纹。
刀身极细极轻,似乎稍微一折就断,可那极薄极利的刀刃,无疑能毫不费力划开人的脖子,一刀毙命。
易邪用一块白布慢慢擦拭着刀身,一下又一下,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你在干什么?”赵阿米吞了吞口水,总觉得下一秒这冰凉的刃尖会划过自己的脖子。
“我在看——”易邪将刀举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纯净无暇的刀身似一面银镜,将他的面容无比清晰地反射出来。
他朝刀刃轻吹了口气,“上面还有没有残留的血迹。”又摊开白布查看了片刻,轻笑了一声,“看来是没有。”
赵阿米的表情有些凝固,心想这时候应该缓和一下气氛,不要搞得太僵。
她想破了脑袋,吐出了句:“这刀挺好看的……”
易邪:“嗯,它叫隐刃。”
赵阿米隐约记得有把灵器也叫隐刃。
易邪擦拭好刀鞘后,将匕首归鞘,咔嚓一声利落的金属声,很清脆悦耳。
她悬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突然缓了过来。
还好,易邪不是要杀她。
易邪将匕首横在她面前,道:“拿去。”
赵阿米有些诧异,“给我?为、为什么?”
“既然你用异能总失败,不如直接上手。死神不能与人直接接触,”他勾嘴一笑,语气有几分阴鸷,“可这把刀可以。”
赵阿米有些发愣。
这把刀就是灵器隐刃?
死神守则之中,最重要一项就是不能动手杀人。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使用灵器。
可灵器数量极少,不是在神的手中便是在冥界之主手里,她万万没有想过,易邪会有。
惊愕之意压过了紧张感,赵阿米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有这个?”
易邪心不在焉道:“借来的,一直没还。”
“那你有用它杀过人吗……”
易邪气息悠长地“嗯”了一声,用手指轻轻点了几下太阳穴,语调轻扬,“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易邪动用灵器,是为了让她杀人,杀的对象——
赵阿米突然明白了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张着嘴差点说不出话,“你给我隐刃,是让我去杀、杀……”
“温墨。”易邪开口,不咸不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赵阿米嘴角抽了抽,心里突然一沉,“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
易邪语气云淡风轻,道:“那么多人死,为什么他不能?”
赵阿米想了想,“他、他想活着,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做……”她越说越是不忍,声音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谁不想活着呢。”易邪似乎叹了口气,极细极轻,仿佛只是错觉,“可是赵阿米,你是个死神,你永远只能是个死神。”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易邪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无奈的,是不甘的,是恨的。
赵阿米咬着嘴唇,“如果我没有杀死他,会怎么样?”
“不知道,”易邪用手指轻点着膝盖,心不在焉道,“你,也许是被打入炼狱,也许什么事也没有。”
“那他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魂魄碎灭,也许还是什么事也没有。这一切都是要看我们伟大神明的指示,神要你活着,你就活着,神要你死,”易邪自嘲似的一笑,“你不得不死。”
赵阿米沉默了。
易邪伸了个懒腰,“我们这些人,如蝼蚁一般,还是踏踏实实做好本职之事,其他的,别想了。”
感觉到赵阿米嘴角微垂,笼罩着一股悲郁的气息,易邪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拖得越久,你越是下不了手,阿米,听我的,趁早结束了吧。我知道可能有些困难,但这是你身为死神,无法避免的,你必须要学会承担。”
易邪沉默了片刻,“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会来找你。”说着消失在了原地。
赵阿米绝望地看着手里的黑金匕首。
三天,三天怎么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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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11 5:00
温墨还在睡梦中,赵阿米带着匕首来到了他床前。
温墨睡觉的姿势很乖,睡前是什么样,醒来基本也没变。安静的睡颜,像是玉雕,俊秀的五官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睫毛如扇扫一般,浓密而细长,像芦苇一般扫过了她心里平静的湖水,漾起了很轻的涟漪,立刻就消散了。
“1。”
赵阿米拔刀时有些犹豫。
易邪说,他不死,可能会魂魄破散。
“2。”
刀尖朝着温墨不断逼近,温墨的五官印在刀身上。
易邪说,他不死,自己可能会被打入炼狱。
“……”
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最后会安然无恙,继续他的生活。
万一她幸免于责罚。
有机会是不是都该试试。
可万一是最坏的结果呢。
赵阿米脑子里像一团乱麻,不管怎么理都找不到头绪,她感觉身处一个无边黑暗的困洞,浑身被繁乱无端的绳索包裹着,越缩越紧,喘不过气来。
她很想一刀隔开那团乱麻,就像割开血管那样。
只要一刀,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赵阿米持刀的手不断地颤抖。
她涨红了眼,刀刃在即将接触温墨皮肤的那一刻,突然被她一甩丢在一旁。
她死死地抠着自己心房的位置,心里像是被什么撕扯开了一般,鲜血淋漓。
温墨,你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折磨我。
昏暗的房间里,赵阿米缩在墙角,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腕。
6:00
床头柜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唱着歌,角落里赵阿米埋在手臂里的头稍微动了动。
温墨伸手关掉了闹钟,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开始换衣服。
肋下若隐若现的肋骨印,相比之前,似乎又消瘦了些。
换完衣服后,温墨一把拉开了窗帘。
晨光熹微,柔亮的微光透过落地窗投进房间,落在赵阿米身上,她眯起了眼看着窗外。
天空一片白雾迷蒙,寂静无边的旷空中,一只鸟扑棱着翅膀越过窗前,一股寒意随着雾气逐渐侵蚀而来。
晨间的湿润气息夹杂着花草的清新。
今天会是个晴天吧。
温墨洗漱完后吃了早点,进了画室。
架上的那幅油画只剩收尾,温墨花了一个上午终于收工。
他带着画进了另一个房间。
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尺寸不一的油画。
墙上,桌上,架上,地上,密密麻麻,但有序地展列着。
有一望无边的灿烂油菜田,有一株挺直野上的向日葵,有竹栅栏上缠绕的一株牵牛花,有吃着棒棒糖的孩子。
不管是什么画,毫不例外地,都带着一股向日而生的希望。
温墨是有希望的,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他将刚完成的这幅摆在展架上,最高那一层。
那幅画画的是,一艘小船,航行在一片幽蓝色的海洋中,天空扭曲,海浪翻滚,可这小舟虽摇摇晃晃,亦有乘风破浪的决心。
温墨在展架前凝望着那幅画,怔在原地,直到口袋中的铃声响起。
铃声没变,还是《The Sound Of Silence》。
“喂,习哥,我是温墨。”温墨说着关了灯,合上了房间的门。
“少爷,黄林丙大师说想见见您,和您商量有关于画展的事。”
温墨脚步一顿,怔了几秒,“是国内美术协会的主席,黄林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