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圣斗士》雪茶莉莉

51、米诺斯篇

　　上半身伏在书桌上的米诺斯在金色日光和蔷薇花香的陪伴下，手里拿着批阅文件用的银色钢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银白色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冥衣上。拉达曼提斯坐在他对面批阅文件，看到米诺斯终于支撑不住地趴在桌子上睡觉，他也没有叫醒米诺斯。米诺斯太累了，偶尔让他这样休息一下也不错，拉达曼提斯继续低头批阅文件。

　　只要睡着，米诺斯就会重复不停地看见那个温柔的梦魇。
　　米诺斯慢慢睁开深紫色的双眼，身处梦境中的他站在宽敞的客房中，轻轻遮住落地窗的白色纱制窗帘并没有挡住调皮的奶金色阳光在木地板上落下树荫似的金色光斑，蓝灰色沙发上坐着两个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和十二岁的长发少年。

　　少年的穿着非常得体，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背带裤，双足上穿着白袜，衬衫领口系着一个黑色的蝴蝶领结，茶褐色长发与深紫色的眼瞳诉说着少年的俊秀。
　　而少年旁边的小女孩则双手环抱住少年的右臂，小小的上半身倚靠在少年身上，金色的长鬈发与宝石蓝的大眼睛和左眼角下的泪痣，让小女孩看上去仿佛一个洋娃娃那样的精致小巧和可爱，她的身上是淡粉色的碎花连衣裙，手腕上绑着一个樱桃发绳，更加凸显小女孩的甜美和美丽，她的目光集中在少年手中厚厚的绘本上。

　　站在他们对面的米诺斯认得出来，那是《小王子》的绘本。
　　米诺斯静静地看着他们，听少年给女孩念绘本上的内容。

　　“...不会有人为你们死去，当然，寻常的路人会认为我的玫瑰花和你们差不多。但她比你们全部加起来还要重要，因为我给她浇过水，给她盖过玻璃罩，为她挡过风和消灭毛毛虫。倾听过她的抱怨和吹嘘，甚至有时候也倾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①”

　　“奥尔森，为什么小王子这么喜欢玫瑰，他却还是要离开玫瑰呀？”

　　“小王子虽然很喜欢玫瑰，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玫瑰，他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自信去爱玫瑰的缺点。”

　　“不知道怎么...爱...？为什么？人有缺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为什么害怕爱玫瑰的缺点呢？”

　　“你以后会理解的，阿丽玛。”

　　“不嘛，现在就告诉我，可以吗，奥尔森？”

　　叫阿丽玛的小女孩眨巴着大大的双眼，嘟着嘴轻轻拉扯奥尔森的衣袖。
　　阿丽玛自己都不知道，她这像小猫一样哀求奥尔森的模样有多惹人怜爱，奥尔森被阿丽玛自己都浑然不知的小可怜般的脸蛋所轻而易举地打败，他点点头。

　　奥尔森放下手里的绘本，用指节分明且修长的右手牵起阿丽玛那双小而秀气的稚嫩小手，他低下头闭着双眼轻轻地亲吻阿丽玛的手背，仿佛是一位彬彬有礼的上流社会的绅士在亲吻意中人的手。然后奥尔森的双唇离开阿丽玛的手背，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向阿丽玛，没有说话，而阿丽玛则微微偏着头有些好奇地凝视奥尔森的脸。

　　米诺斯却能从奥尔森的眼中读懂一切。
　　那是看着心爱之人的眼神，深紫色的眼睛里填满只流向阿丽玛一人的万千怜爱和缄默的温柔，那些爱意围绕在小阿丽玛的周围。看到这里，米诺斯从鼻尖轻哼出一声，他摇摇头。
　　但是两个孩子好像看不见米诺斯一样，奥尔森看着眼前的阿丽玛。

　　“这就是爱，阿丽玛，是小王子对玫瑰的爱，因为爱，所以小王子才会为玫瑰浇水捉虫和挡风，为她做任何事。”

　　“那玫瑰的缺点又是什么呢？”

　　“如果阿丽玛总是让我感到生气，那就是玫瑰的缺点。”

　　“我、我不会做让奥尔森生气的事情的！”

　　看到阿丽玛着急的小脸，奥尔森噗嗤一声笑出来，用双臂将娇小的阿丽玛轻轻地拢进自己怀里，他垂下眼帘亲吻阿丽玛带着花香的金色发丝。
　　平静，腼腆而稳重地把蓄满爱意与关怀的感情融入到看似普通的吻中，阿丽玛好像感觉到什么似的，在奥尔森的怀里突然平静下来，可爱的脸上露出纯洁的笑容，犹如在黎明中盛开的第一朵沾上露水的白玫瑰，令奥尔森怦然心动。

　　小王子...和玫瑰...吗......
　　米诺斯轻轻地闭起双眼。
　　忽然他感觉到脸上有微风拂过，米诺斯缓缓地睁开双眼。

　　和煦却刺眼的阳光照耀在米诺斯的身上，映入双眼的是拂晓下由于还没有到营业时间而无人的街道，两旁黑色的路灯犹如一排排站得笔挺的士兵，关闭的商店和楼门让整座城市还在陷入沉睡没有醒来。他看见奥尔森背对着自己，而阿丽玛则面对着奥尔森，微笑着的脸上挂着两滴泪珠，而阿丽玛的身边则站着一个看起来比奥尔森大一些的少年。

　　银灰色的中长发和背着的金色金属箱在清晨无人的街道上格外瞩目，红宝石般的双眼淡漠地注视奥尔森将手中一分为二的戒指的其中一段放在阿丽玛的手心。
　　阿丽玛低下头细细看那段戒指，忽然她睁大双眼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立即抬起头看向奥尔森。

　　“奥尔森，这...”

　　“Jeg elsker deg,Alima.②”

　　奥尔森面带微笑地举起手中的一小段戒指，环内刻着奥尔森说的一行小字。
　　而阿丽玛手中的半段戒指那句话最后跟着的名字是奥尔森，阿丽玛双手握住那个戒指没有说话，对着奥尔森轻笑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银灰发少年，对他点点头，看到阿丽玛的指示，银灰发少年也点点头，他面无表情地牵起阿丽玛的手，两个人转身远走越远。
　　奥尔森将少年的金属箱上的图案深深印刻在心里，是一只螃蟹。

　　“奥尔森少爷——！”

　　奥尔森和米诺斯同时转过身，看到一个和奥尔森年纪相仿的，有着银白色长发与品红色双眼的少年跑到奥尔森身边看着他。

　　“奥尔森少爷，阿丽玛小姐走了？”

　　“嗯。路尼，你手里拿着的是...？”

　　“玛格丽特小姐让我把这些衣服交给阿丽玛小姐，看来没有赶上，只能送回去了。”

　　“嗯，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奥尔森少爷...”

　　路尼看着奥尔森转身向家的方向慢慢行走，路尼的脸上多出一层担忧。
　　真是令人十分怀念又伤感的梦魇。

　　米诺斯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立即坐起来低头看着书桌上还没有批阅完成的文件，对面的书桌前没有拉达曼提斯，他扭过头，看见拉达曼提斯正坐在沙发上喝加冰的威士忌。
　　拉达曼提斯听到声音，微微抬头，用绿色的眼瞳平淡地注视米诺斯。

　　“你醒了。”

　　“...嗯，又做了同样的梦。”

　　“...你应该稍微休息一下。”

　　“嗯。”

　　米诺斯轻轻倚靠在椅子后背上，从冥衣的领口中无声地拿出那个半段戒指，他眼神淡漠地凝视躺在手中的半段戒指。
　　拉达曼提斯看到这里，也没有再说话，继续独自品尝威士忌。

　　在拉达曼提斯和艾亚哥斯眼里，米诺斯沉默得像一块又冷又闷的石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但实际上他待人颇有风度，在冥斗士中的评价也非常高。

　　关于米诺斯的过去，拉达曼提斯也是从艾亚哥斯那里听来的，跟阿丽玛分别之后的奥尔森性格变得更加沉默和孤僻，在家里也没有再和家人交流过，奥尔森的父亲将他赶出家门，路尼也跟随他一起离开，两人一边做抄写的零工一边找阿丽玛。

　　两年的时间，沉重的工作带来的繁忙和寻找阿丽玛产生的劳累，让十四岁的少年那茶褐色的长发全部变得花白，那个时候，因为工作失误而在暴雨天中失落的奥尔森遇见来找他的潘多拉，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觉醒了小宇宙，成为冥界三巨头，于是他舍弃了自己的名字，把自己的名字改为米诺斯，而路尼也成为天英星的冥斗士，在米诺斯手下当副官。
　　但是就连跟米诺斯一起长大的路尼，也无法了解米诺斯的内心世界。

　　他总是与任何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却偶尔又会接近其他人然后再跟其他人保持距离。缄默却风度翩翩，所有人都从没看见过米诺斯发火的模样，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么少言寡语且平淡安静，对这个冥界里的一切，他既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看起来很安逸却又并非如此。
　　不怎么说话的他只有从书籍和白玫瑰中找到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在外人眼里这或许看起来有点无聊甚至有点痛苦，但对米诺斯来说却是难得的享受。

　　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或者只跟拉达曼提斯，艾亚哥斯和路尼三人中的其中几人呆在一起，因为相比起其他冥斗士，只有这三个人算是能了解他的一部分。
　　米诺斯的心灵，思维和想法全部都掩藏得结结实实，他只和他们三人谈论作战的方法，冥界人员的安排和好像永远也批阅不完的文件，对于其他的，他们三人也只是知道一点。

　　如果还要问他们三人，甚至冥斗士们都知道的米诺斯的一些东西，那就是那段刻字的半个戒指，冥界三巨头的天贵星狮鹫的米诺斯和一个叫阿丽玛的女孩有约定，他视这个女孩如同自己的命，但是那个女孩却被巨蟹座黄金圣斗士带走了，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生死。

　　虽然路尼曾经提出可以查生死簿，但是米诺斯却摇摇头婉拒了这个建议。
　　在生死簿上看见爱人的名字比见不到本人要更糟糕。

　　而米诺斯自己对哈迪斯也算不上什么忠诚，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因为在全部都是冥斗士的哈迪斯城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米诺斯心里非常清楚，救他并赐予他冥衣的是潘多拉，与哈迪斯无关，他只效忠潘多拉，尽管他明白潘多拉也是哈迪斯的部下，但在米诺斯心中却划分得非常清楚。

　　米诺斯成为冥斗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恨那名带走阿丽玛的巨蟹座圣斗士。
　　他恨那名圣斗士，所以才会呆在与圣斗士对立的哈迪斯这里，而且曾经自己亲手种的白玫瑰在阿桃的帮助下又重新盛开，纯白的花瓣点亮了米诺斯浑浊的双眼和心灵，他前几天感谢过阿桃让白玫瑰又再度开放。

　　看到那些白玫瑰，阿丽玛稚嫩的笑颜仿佛又浮现在米诺斯的眼前。
　　他抿紧双唇，默不作声且孤独地忍耐着，作为冥界军师的米诺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保持沉稳和理性，但是他也确确实实地是依靠着半个戒指，在无声的痛苦中保持清醒。
　　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

　　米诺斯眺望着窗外的白玫瑰，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
　　拉达曼提斯站起来，拿起桌子上还有温度的红茶，把它轻轻地放在米诺斯眼前。

　　“你睡着的时候路尼端进来的。”

　　“谢谢。”

　　米诺斯轻声地说完，拿起红茶杯轻抿一口温热的红茶。
　　拉达曼提斯看着米诺斯，想再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只好回到沙发上继续喝威士忌。

　　米诺斯将红茶杯轻轻放在茶碟上。
　　如果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冥斗士的话，是否有能力能够从那个巨蟹座圣斗士的手中夺回阿丽玛呢；如果那个时候，把自己想说的那些话都更直接的表达出来的话，阿丽玛是不是就可以明白了，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离开了......

　　她不像小王子的玫瑰，她没有可以保护自己的刺，也不会骄傲和抱怨以及说谎。她长大了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是变得更漂亮了还是变得不漂亮了......
　　曾经有很多次，米诺斯在心里问着这些问题，而在其他人看来，米诺斯可能又在考虑什么深沉且沉重的问题或者是在想跟冥王和冥斗士有关的事情，几乎没有人会想到他思考的事情跟阿丽玛有关。

　　米诺斯也从来没有指望和期待过包括路尼在内的人有谁来理解他。
　　不融于这个团体之中却也不会游离于团体之外，米诺斯一直就这样以温和儒雅又闷不做声的优雅姿态保持着自我。要是未来的某一天，真的能遇见阿丽玛就好了...米诺斯微微睁大双眼，随后露出淡淡的苦笑。
　　不过那一定是在做梦吧，米诺斯一边在心里呢喃，一边倚靠在墙边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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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①选自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
②挪威语，意为：我爱你，阿丽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