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南十椿

34、第三十四章

　　沈泽霆开始留宿的第三个晚上，文昕榕心血来潮，问起有关旧微信的事。

　　“所以，我以前发给你的那些，你都没看到？”

　　沈泽霆正在为胖丁梳毛，回道：“当时沈家老太太要求上交项泠星的手机，好在我以前开了自动缴费，保住号码。不过，等我拿到那台手机的时候，手机卡早就不翼而飞，问过仆人，说早在没收的第一天就被老太太下令剪了。”

　　“好过分！”

　　沈泽霆又道：“你给我发过什么？”

　　文昕榕不知道想到什么，支支吾吾地回应，“就，就一些零碎日常。”

　　沈泽霆放开胖丁，由它跑去小篮子秋千待着晃悠，抽来湿巾擦手，问道：“你那天很生气吗？”

　　这是他藏了很久，结果始终没问出口的事，既然文昕榕提到这个话题，索性也把话说了。

　　文昕榕纳闷，“哪天？”

　　“我给你买药那天。”

　　沈泽霆抽来手机，点到那条记录，“明显就生气了。”

　　“乱讲。”文昕榕立刻辩驳，“我是怕你会又消失不见，没看都要哭了。”

　　“明明是生气。”

　　“不！就是难过。”

　　最后两人得出结论，下次说这种没法仅靠文字分辨出感情的句子时，必须得在句末加个表情，免得又闹出类似的笑话。

　　“对了，”文昕榕的头忽然一抬，差点撞到沈泽霆下巴，“后天就是囝囝的期末动员会了，你能去吗？”

　　沈泽霆道：“后天？这么快？我争取。”

　　“以防万一，我先去撑场子吧，就怕到时候囝囝这儿一个家长都不在。”

　　“昕怡姐不去吗？”

　　文昕榕：“我姐最近在忙着做一个大项目，实在走不开。你是不知道，她知道我能去的时候，连着给我发了好几百块红包。天，我第一次看她这么大方。”

　　沈泽霆轻笑，在他的记忆里，文家人向来这样有趣又融洽，在他们四周充盈着他怀念但再也无法拥有的家庭氛围。

　　“那说好了，不管能不能来，到时候都要给我发个信息。”

　　“好。”

　　期末动员会当天，文昕榕走一小时高速去囝囝所在的学校。

　　他们这学校办家长会流程有点多，先是开个全校性的集会，像周一升旗仪式那样，全校师生集中在操场听校长等领导发表令人昏昏欲睡又莫名热血沸腾的讲话。

　　操场发言结束，就轮到每个年级的级会，从高到低一级级轮，这回家长能参与，跟着一块去阶梯教室。

　　发表讲话的往往是本年级的教导主任，说的东西跟操场发言大差不差，顶多是再补充几句针对本年级学业发展的展望和鼓励。

　　单是五六年级，因是升学和即将升学的两个年级，级会开得异常长。

　　文昕榕偷偷问了个认识的家长，对方说是因为有好几所初中代表前来推介。

　　文昕榕险些被这话呛住，心想估摸着明年这时候，他小外甥也要加入到这种冗长的介绍会中。

　　在其他年级开会期间，各班班会见缝插针开始。由于学校规定，班主任并没有在会上公开每位学生的平时成绩，只说如果家长有需求可以在会后前来查看。

　　但不公布成绩，不代表不会表扬，班主任还是把学生们除考试成绩之外的成绩告知。

　　文昕榕在听到小外甥参加的那个足球队在前段时间举办的小学生联赛中得到亚军时，咧着笑脸揉了揉孩子的头。

　　其余的孩子则有剪纸、书法、作文大赛等赛事的好消息，有些只注重成绩的家长在听到班主任几乎都是夸赞的话语后，面色也比原先好看了些。

　　班主任仍在讲台上指着幻灯片侃侃而谈，小外甥在桌下悄悄拉了拉舅舅的衣服，问沈泽霆的去向。

　　“他今天开会。”文昕榕极小声地说。

　　小外甥：“那他还能来吗？可别让我输太惨。”

　　“你跟同学打赌了？”

　　小外甥垂了垂头，文昕榕无奈叹气，继续听班主任说话。

　　班会开到四分之三时，有高年级学生来通知轮到四年级开级会，班主任声音戛然而止，让大家收拾收拾去阶梯教室。

　　文昕榕拿过手机准备给沈泽霆发消息说他们要转场，陡然听到外头传来几声哇，还有两个男同学站在窗边喊小外甥的名字。

　　小外甥很快过去看热闹，文昕榕紧随其后，一看被几个孩子围着的人，乐了。他快步上前，说道：“我还打算给你发消息呢。”

　　“会一结束，我就开车赶过来了。现在是要去哪里？”

　　“开级会。”文昕榕说。

　　沈泽霆一到，小外甥走路更是雄赳赳气昂昂，心里盘算这次能赚回来二十多块。一个女同学跟上来，问道：“你真的是电视上的那个沈泽霆吗？”

　　沈泽霆微愣，“是的。”

　　“你真好看，像书里的王子一样。”

　　另边的文昕榕死咬住下唇，不让笑声倾斜。尽管童言天真，但这发言莫名有点尴尬和喜感。沈泽霆依然保持优雅姿态，朝她点头道谢。

　　“你看到了，我可没骗你。”小外甥说。

　　女同学继续道：“那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小外甥看文昕榕，对方道：“他，他是我……”

　　“我也是他舅舅。”沈泽霆说。

　　女同学羡慕地说：“真好，你有两个舅舅。”

　　她重新仰头看沈泽霆，“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可以等我十年吗？”

　　文昕榕：“？？？”

　　沈泽霆：“不行，我有要共度一生的人了。”

　　文昕榕抿唇，双眼不住滴溜溜转，心中暗爽。

　　“好吧，那我就去喜欢别人了，你可不要后悔。”小女孩哼了一声，快步去前头去找她的家长。

　　文昕榕低头看小外甥，“你们班女生都挺有意思啊。”

　　小外甥：“……”

　　“这个比较特殊。”

　　如果脚趾能代替挖掘机工作的话，小外甥现在已然能为学校新建好几栋教学楼。

　　“你觉得呢？小王子。”文昕榕笑着问沈泽霆。

　　沈泽霆摁摁有点发疼的头，“先去开会。”

　　坐在阶梯教室没多久，年级主任上台，开始他裹脚布般的发言，不过开场几句话，文昕榕就感觉瞌睡虫在入侵自己大脑。他甩甩头，给沈泽霆发微信。

　　【昕昕向榕：你刚才那话是认真的还是纯粹为了搪塞那个小妹妹？】

　　【阿星：认真的】

　　文昕榕想了想，继续在键盘上打字。

　　【昕昕向榕：今年除夕夜有安排吗？要是没有的话，可以一起去我老家过吗？】

　　消息发出两分钟，对方给出回复。

　　【阿星：好】

　　*

　　级会在一众人的强打精神中宣告结束，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陪着听完最后那四分之一的班会后，文昕榕和沈泽霆两位家长终于面临他们事前一直在预想的事。

　　如文昕榕预判那样，家长委员会那几个家长果然开始发力，开始输出一套套大道理，输出着输出着，拐进他们的终极目的——捐资。

　　这回金额提高，一人六百，沈泽霆出。取出黑卡的刹那，好几位家长都盯着看，不过也有几人不屑一顾，嘴里唧唧歪歪，不知道在说什么。

　　捐资结束，众人一哄而散，因今天不上课，有些家长直接带孩子回家，小外甥还要去参加足球队训练，带着他两个舅舅往绿茵场去。

　　路上，文昕榕给沈泽霆转了账，沈泽霆退回，说这是作为舅舅的担当。

　　“这种担当还是别要了，指不定背后怎么被人指着脊梁骨说呢。”看小外甥踢球时，文昕榕说道。

　　沈泽霆：“他们说他们的，我又听不到。”

　　“刚才好几个家长的眼神看得我后背发毛，我记得有个真就是那种自己没本事还要批评别人太有本事的人。我可怜的小阿星，想想都心疼。”

　　沈泽霆笑，“那晚上回去，我帮你按按？”

　　“行。”

　　正说笑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了文昕榕的笔名，文昕榕一瞧，笑容有点僵住。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学姐之前发给他照片，问他愿不愿意换口味的那位。

　　“胡编辑，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胡编辑道：“我侄子在那边打篮球，你呢？”

　　“那是我外甥。”文昕榕指着刚射门成功得分的小男孩。

　　胡编辑的眼神很快落到沈泽霆身上，“这位是？”

　　沈泽霆察觉到他的打量，伸手揽住文昕榕的腰，将他稍稍往自己这儿带了点。文昕榕一怔，问他怎么了。

　　“有蜜蜂。”

　　“真假的？”文昕榕四处看，“走了吧？”

　　“走了。”

　　沈泽霆的手没有回收的意思，文昕榕也没在意，倒是胡编辑，目光始终停在那只手上。

　　“啊，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介绍你哪个身份比较好？”最后这句，他压低声音凑到沈泽霆耳边问。

　　“都行。”

　　文昕榕道：“这是沈泽霆沈总，沈总，这位是明月出版社的编辑，胡编辑。”

　　“沈总幸会。”

　　两人进行商务式的简单握手。

　　“胡编辑跟我是之前在一个文学交流会认识的，我当时是想自费出版短篇小说集才向对方咨询细节。”

　　沈泽霆：“后来呢？”

　　“不了了之了。”

　　胡编辑道：“如果你还有出版想法，欢迎随时联系。”

　　文昕榕：“到时候再说吧，最近工作也忙，没太多时间写另外的东西。”

　　“可能有点冒昧，但沈总看着好像有点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泽霆：“我没印象。”

　　胡编辑又是一笑，没一会儿说道：“我侄子在喊我，那就先告辞了。昕榕，有机会一起吃饭。”

　　“好的。”

　　等人走后，沈泽霆问：“你们很熟吗？”

　　“还行，他想追我。”

　　沈泽霆冷着脸，“然后呢？”

　　文昕榕：“然后？然后他又拜托学姐牵线，但我跟学姐挑明已经跟前男友复合了。不过，他应该知道项泠星和沈泽霆是一个人吧？不然会显得我像个说谎精。”

　　“也许。他就算误会也没事，区区两……”

　　文昕榕听到即将出口的发音，立马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要在小学生面前说荤话！”

　　沈泽霆牵下他的手，回道：“我说的是区区两个男人而已，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就是猜到你会说这个，”文昕榕看上去异常心虚，“这样会显得我这个人非常不专一，有损形象。”

　　“放心，只要他留心，很快就会知道是同一个人，我的身世不是秘密。”

　　文昕榕顶着还发红的耳朵说：“继续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