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55、五十五、

　　魏晏未料得子蕴竟对莫汶的‘考绩’有如此高的评价，心中不觉更加欢喜，如遇知音，立马正了正身子，继续兴致盎然与子蕴细聊莫汶近段时间来的所思所行。

　　子峻只得耐着性子旁听，他年少气盛，又生得风流倜傥，身边向来不缺投怀送抱的女子，属于万花丛中过，连滴花粉都不带沾身的主儿，实在是不明白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可值得魏晏如此大书特书的。

　　不插门儿就打断魏晏：“清平，你不是说你这位夫人糊涂昏庸得很，向来跟她掰扯不清，你都多年不曾与她理论的吗？”

　　魏晏呛了一口：“咳，这个，也是我与她相处得时间太少，仓促间下了论断，哪知她这几年，竟长进不少，已与初嫁我时判若两人！”

　　子蕴也点头帮腔：“世间最难辨明的，便是人心，有些人聪明外露，一眼而得知，有些人却藏秀于内，非久处难以细品其优！想来清平夫人便是这第二种人！”

　　子峻被两人前后夹击，无话辩驳，翻了翻白眼儿。

　　过了一会儿，又不耐烦插嘴：“清平，你夫人越是聪敏，你岂非越要小心，毕竟……她姓莫！”

　　魏晏叹息道：“莫老爷子妻妾成群，儿女众多，我听说连嫡出的几个子女都有在他面前不受待见的，何况我夫人莫汶！一个小小庶女，母亲又身份卑微，我安在莫家的眼线也道，我夫人从小在家里便极不显眼，下人们捧高踩低、缺东少西那是常有的事！末了又被她爹当作棋子嫁给了我。我与她爹在生意场上本就是对手，多少有些龃龉，倘若我是个心胸狭窄之人，魏府又是个虎狼之窝，却又让这样一个弱女子该如何自处？！”

　　子蕴闻言默了片刻，心内感触，悠悠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世间多少如花美眷，也不过被命运所蹉跎，零落成泥碾作尘！”

　　子峻：“……!”

　　他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怼得心堵，索性闭了嘴，缩在一边闭目养神，再不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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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晏同子蕴聊了一下午，从莫汶身上又渐渐聊到生意重心转移和人手安排的事上。至午后的炙热渐渐散掉，初秋的凉意夹着傍晚长长的斜阳射进窗内，子蕴要赶着去与三五同僚小酌，子峻也实在闷得屁股上生疮，三人聚会这才散了。

　　魏晏回到家中，从角门进了府，先去外书房见了见刘管家，随便说了两句，便问：“夫人可在府中？”

　　近日老爷对夫人可比以往上心得多，刘管家都习以为常了，顺口答道：“不在，夫人和葛姨娘去了她长街东那家小店去了！”

　　魏晏把净手的湿帕扔进墨雨手中的铜盆里，皱眉道：“怎的又去？可带了家丁不曾？”

　　刘管家躬身道：“带着呢，夫人这几次出门都着人通传过小的，每回都教三四个家丁跟着的！”

　　魏晏这才无甚话说，只得坐到椅子里，翻弄着案牍上垒成小山的账簿。

　　一忽儿，有小厮端来一盘茶点，又端上来一杯白菊花蕊泡得的茶，魏晏喝了两口，心下一动，旁敲侧击地问：“这茶里可是有人吩咐加了冰糖，怎得这么甜？”

　　墨雨人有些呆头呆脑，根本听不出魏晏的言下之意，直眉瞪眼回答：“这个小的不知，这几日的茶都是小厨房烧好直接送来的，也不知是得了谁的吩咐？”

　　魏晏没能从小厮口中听到莫汶的名字，心下有些淡淡的失望，闷着头翻了会儿账册，又捻起一块儿山楂糕搁进嘴里咀嚼。

　　又道：“这山楂糕做的好，刚出了暑伏，大家胃口都有些虚弱，吃些这个正好促促消化！去跟小厨房说，给芙蓉阁小少爷他们也送两块这个！”

　　墨雨觉得莫名其妙，魏晏以往只有控制芙蓉阁吃食的，从没有主动往柳姨娘那里送过吃食，心中很不解，道：“有的，这个山楂糕正是小厨房做给小少爷的，也不知得了谁的吩咐，说是入秋了，小少爷要长身体，补秋膘，得开开胃口，捎带着也就给老爷您送过来几块的！”

　　魏晏心想：柳姨娘嘴壮得很，也从不苦夏，而且从没听说过她有消化不顺需要吃山楂糕的时候，这必不是她要小厨房做的；葛姨娘神经比他还粗，也想不到这上头；马姨娘不必说，从未曾关注过小江儿；那这山楂糕……

　　必是莫汶要求小厨房做出来的，还特意吩咐多做些，给自己也留出几块……

　　魏晏嘴里嚼着酸酸凉凉的山楂糕，心里却暖暖甜甜，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丝笑意，再次勾着墨雨问：“倒是有心了，可知道是谁吩咐的厨房？”

　　墨雨再次摇头：第一，他是真不知道；第二，谁吩咐的就有那么重要吗？怎么老爷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继续直白回答：“不知道，恁谁吩咐的，总也不敢短了老爷的这一份！”

　　魏晏直想将墨雨一脚踹出院墙外！

　　他再度郁闷地埋头于案牍那堆账簿之中。

　　墨烟在一边，帮着把院中晒过的书垒到书架上，一边留神着老爷这边的动静，这会儿，倒是隐隐听出些端倪，灵机一动，道：“老爷，虽说刚入了秋，但这天也还长着，这会子外面又凉快得很，您今儿又没什么事，莫若吃过点心，去外面转转吧！”

　　魏晏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翻了翻卷牍，半晌，方慢悠悠道：“这样…也好，只是不知去哪转的好！”

　　墨烟一见猜对了主子心思，立马顺杆子溜彩虹屁：“小的听说夫人的那家小店最近生意越来越火，很得京中那些贵人们的青睐，老爷您还没有去过吧？莫若我们去夫人店里坐坐，也帮着夫人撑撑场面不是？”

　　这话正中魏晏的下怀，他浑身的关窍都被拍通了一般，立即点头颔首，让墨烟准备车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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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府的马车到长街时已是酉时初刻。夕阳依然斜在天边，金色的暖阳照耀得整条街都有些发懒，蹲在巷子口石狮子身边的猫儿都困倦得睁不开眼。

　　长街西一如既往的熙来攘往、喧嚣不休，车夫小柳驾着马车从拥挤的人群中穿梭而过，至长街东，行人方渐渐的少了，暖阳下的街市显露出一丝寥落。

　　只是这片寥落在影儿胡同口戛然而止。往昔里狭小破败的巷子口明显被人修整过，中间一条被砌得干干净净、泛着日光的青石板路蜿蜒而出，至巷口，两边各置了两尊三四岁小童般大小的石狮子，雕刻精致，憨态可掬，镇守着这条不起眼的小胡同。

　　胡同口两侧停了十来辆马车，皆青帏翠幄、华盖宝顶，一眼望去，竟似迤逦了小半条东街去。街市虽不如西街喧哗，但只这些宝马香车便为曾经寥落的东街提升了不少逼格。

　　车夫小柳赶着马儿从东溜达到西，直走出老远，才找出空地儿停车，擦着汗为难道：“老爷，您看，这……”

　　魏晏摆了摆手，道：“不妨，我自己走去即可！”

　　他扶着墨烟的手从车上下来，由墨烟带路，向影儿胡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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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寻觅觅小店门脸依然不太显眼，莫汶重新整修小店时便吩咐刘起和小四儿，说这店卖的就是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调调，不要搞得过分张扬。

　　魏晏在门口站了片刻，仔细欣赏完刻着‘寻寻觅觅’四字的牌匾和两边的对联后，才抬脚踏过高槛，走进店中。

　　店里地势因比路面要低矮些，斜阳透不进来，甫一进店，倒像是进入到夜里般幽暗。屋内也无明簧炜烛，只有墙上的几个壁盏有幽若的烛火在照明。

　　魏晏从外进来，一时不能适应屋内黯淡，眯了眯眼，只觉得眼前一片人头攒动，嘈嘈切切，闻着也一股酒香菜香扑鼻，只是却听不到推杯换盏、闹酒猜拳的声音。

　　他睁眼看了看，见堂屋尽头有一处方台，台子后头的墙壁上烛火最明，照耀着当中一位白衣白袍的琴师和他手下那张焦黑色的七弦古琴。

　　琴师身旁还站着一位身段清瘦的白面公子，头戴嵌紫宝束发金冠，腰系垂名珏金丝宫绦，五官倒是十分清秀，只不知是烛火不够明亮，还是屋内过于阴暗，眼睑发青，面上一派颓靡，眼珠子都有些木木僵僵。

　　却依然保持笔挺的站姿，冲身旁的琴师点了点头。

　　琴师会意，细瘦的手腕一抖，修长灵巧的十指下，一段铿锵之音流泻而出。

　　那公子清了清嗓子，开始随着琴音低低的吟唱出声。

　　可惜，他嗓音并不曼妙，病态的面容也昭显他身体已被亏空，声颤音抖，气息不稳，魏晏未被吸引，反倒吓了一跳。

　　要过了片时，方反应过来，他这是和着乐师的琴音在唱歌呢！

　　魏晏不由失笑。

　　看这公子一身华贵衣饰，显见的家世显赫，兼之唱的实在有够难听，他敢肯定，此人必是来此消遣的食客，而不是莫汶请回来的伎者。

　　寻常酒家里倒常有请乐师歌伎，来为食客们弹曲唱歌聊以助兴的，想不到在莫汶这里，竟请了食客自己上来唱曲儿，自己为自己助兴！

　　原来这就是莫汶所言，在店里搞出些新鲜玩意儿，有的吃也有的玩儿！

　　魏晏一边好笑，一边又不得不佩服，这一招果然够新鲜，也果然有些意趣，莫汶她……还真是心思灵巧！

　　店里已然座无虚席，魏晏找不到空桌，只得走到角落里，跟着众食客一起听完台上那位白净公子的小曲儿，礼貌地鼓掌颔首。

　　那位公子唱得虽然难听，举止却颇有风度，在台上对众食客躬身一鞠，起身后却不肯离去，朝身后通往后厨的青竹帘张望了一眼，高声道：“在下适才献丑了，实在只为抛砖引玉。每常总听友人说，咱这家‘寻寻觅觅’的东家是个妙人，不但人长得美，心思又异乎寻常，且歌声也十分灵妙！今日又凑巧得知东家夫人恰好也在店中，不知在下和今日在座的食友们，能否有幸聆听夫人出来为大伙唱上一曲？”

　　他这样一说，底下众食客哪有不爱看热闹的，都跟着起哄，一时间堂房内轰轰乱乱！

　　角落里，魏晏却僵住了，在一阵掌声嘈杂声中，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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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放假三天，祝大家节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