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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春江花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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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的瞬间汲及,逶迤拖地的明黄踞袍,缓缓而过,须臾之后。
天子浑厚的声音传遍大殿:“平身,今日乃是宫节,诸位无须多礼,尽兴即可。”
众人纷纷起身回谢礼:“谢吾皇。”
认真品尝和鉴赏糕点的少言,猝不及防的瞬间已经起身行礼,脚步堪堪有些不稳。
不由得心下腹诽了古代的繁文礼节。
礼毕复座,继续捻起一块花状的玉莲酥,尝尝口感,察觉到一束打量的目光,心道异样,尾随而至。
今夜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实为颇多,但大抵多为嫉妒自己能居于夙王身旁,所以多携愤恨,想来也不奇怪,不甚在意,与之相反的是,这束目光却有不同。
顺着奇艺的视线过去,恰与对方的眼神交汇,两个字总结,沉寂。
宛如一谭静寂的河水,幽幽的,令人无端生不起心思来。
是了,前日打探,根据春居所述宫围之事,太后一向都深居简出的,常年礼佛食斋,这般气质,倒也合情理之中。
不过,这鲜少出席宫宴的太后都出来了,今夜怕也是不甚宁静。
有意思…
周边权臣借机寻题与夙野寒暄,后者眼神多不给予一个,莫提只语。
谄媚的人也只能面色讪讪饮酒掩饰不再攀言。
夙野见少女手里捻着一块酥点,久久未食,眼神飘忽,半响不见动作。
低声询问道:“不合口味吗?”
“嗯?没有,方才在来的路上已经吃了许多,现下倒是有些饱了。”
少言闻声回神,开口回。
夙野挑眉,顿声轻语:“弯弯太过于纤细,理当多补补。”
随即,眼神隐晦不明的飘向少言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腰。
思绪逐渐飘忽,狩猎场内抱起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只。
心里的异样又起,不知为何看到面前少女,总能想到赤月幼狐。
语句含糊,但是少女清晰的听进耳里。
再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欲盖弥彰,轻咳假装掩唇饮茶。
却不想反应悄悄羞了耳,红了脸,一时之间面红耳赤,烟视媚行。
夙野瞧见少女低头害羞的模样,浅浅心事,含朱欲滴。
向来不喜鲜艳的绯色,此刻觉得耀眼的如此顺意。
心口仿佛被小羽毛轻轻挠了挠,痒痒的,久久的在心下荡漾。
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一个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小弧度。
两人宛若‘耳鬓厮磨’的画面自然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自从进殿开始,目光始终观察着夙野和少言的皇后孙凝。
瞧见这一幕,喜忧参半,思绪复杂,不知所云。
夙儿,乃自己亲手扶养,虽非己所出,至始至终却视为自己的亲生子嗣。
自幼性子清冷,至于今年弱冠,自己与皇上商议,义钦定丞相之女,凤之舞为正妃。
岂料正主却在前几日朝议自发请旨赐婚,这赐婚对象,也未曾听闻是何女子。
入至今日,京都外界议论纷纷,流言四起。就连太后都出席上元节宫宴,不知是何作想。
今日一见,端看这般容貌,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与夙儿倒也着实相配,却不知品性家境如何……
正当孙皇后思绪翻涌期间,坐于旁边的夙独察觉到她的失神,安抚性的挽住她的柔荑。
低声道:“凝儿无需忧心,万事皆有朕。”
闻声点点头,随即放下心来,不时与夙独说些体己话,品茶食酥。
居坐于主位右侧位的箫妃,目不斜视将孙凝和夙独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看在眼里。
咬牙切齿,艴然不悦的样子,令旁边的侍立的宫女婢子,不寒而粟。
“…”
伺立李太后的身旁的孙嬷嬷正欲开口言语,被李太后抬手打断。
“无需多言,静观其变。”
孙嬷嬷得到提示点头,不再言语。
看到夙野和少言交头接耳,眉目流转,一副郎情妾意的美好画面。
凤之舞再也沉不住气,不顾亲娘的劝阻,起身行至大殿中央。
躬身行礼道:“启禀皇上,之舞自幼倾心夙王殿下,近日却听闻夙王殿下已有心仪之人,素有娶亲之意。”
“之舞斗胆恳请皇上给予之舞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如此,败之,之舞亦心服。”
此言一出,噤若寒蝉一秒后,霎时殿中喧哗。
这丞相之女果然胆大啊,公然下战书,也不知这夙王殿下的绝色女子接受与否?
果然传言可信今日乃是选妃宴。
前日夙王殿下突然请旨皇上赐婚,至于婚娶女子,月王朝无一人知道其来历,自然好奇尚异,想要追根溯源,然而夙王殿下闭口不提。
只道此女乃为自己心仪之人,此生非她不娶。
朝野上下无不是一片惊愕,消息霎时传遍整个京都。
话说这夙王殿下可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儿子,自出生而起便以夙姓封位,可见其受宠程度。
后者天赋异禀,饱读四书伦理,精通兵法音律,止学之年,就领兵出征,骁勇善战,仅率领三千精兵重创藩国万人暴乱,敌军无不闻名胆怯。
故而,不知是哪家女子能有此殊荣?
“小美人,有人向你挑战哦,你可知晓她?她是丞相凤戴独女凤之舞,号称月王朝第一美人,第一才女,自然,这美人自然是在你没出现之前有的,外人眼里她与三哥可是皇凤金鸾,父王意有将她赐婚于三哥做正妃。”
夙趟在旁边不嫌事大的开口津津乐道,煽风点火。
夙野银眸闪过一丝急切,唯恐少言多想。
修长的手捧住少言的小脸,言辞恳切。
盯着少女眸若星光的眼睛许诺道:“本王此生唯愿弯弯。”
少言眉目皆撼,不由怔住…
当初可是说话帮他挡住桃花,守住这王妃之位,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会越来越快…
随心所致,少言柔荑反握捧住自己的小脸的大手,一字一句:
“长渊所言,弯弯自是皆信。”
两人甜蜜的互动,令旁边的夙趟讪讪的耸肩。
行啊…
三哥平时日清冷矜贵的样子全然不见了,自己的不嫌事大,反倒是吃了一把狗粮。
真是…
少言内心轻叹了口气,传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给夙野,随即起身行至殿中央位。
福身行礼道:“民女少言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瞧见少言起身,夙独与孙凝对视一眼,思忖片刻开口询问:
“你可愿与凤之舞比试?”
这毕竟是夙儿心仪之人,夙儿请旨,自己前日未同意颁布旨意。
帝室贵胄,何尝不也是为人父母,忧虑儿女。
夙儿自幼淡薄,鲜少开口所求于己,思及过往,顿时心下杂陈。
今日这比试,输赢另论,且瞧瞧这女子学赋如何,与纯儿在天之灵也算有个鉴定交待,不失偏颇。
“民女自当愿意,但是民女有个条件。”
“且说来听听。”
“输赢比试,若民女胜了,皇上需得同意我与殿下的婚事。”
“若你输了呢?”凤之舞听到少言松口,急切发问。
少言轻然掠过凤之舞急切的神色语态,语气淡淡,慢慢开口:
“若我输了,自然是如姑娘所愿。”
听到少言如此爽快的语气,夙野眸光顿暗。
夙独开口,拍案定下:
“如此定好,题目共有三道,朕与皇后,太后,各出一题,优胜劣汰,两位可有异议?”
语毕,看向直立与大殿中央的凤之舞和少言。
凤之舞眉骨一扬,语气高傲:“之舞无异议。”
呵,山野村姑,今日便让你知难而退,铭记与此,谁才是与殿下最为之般配,谁才是夙王妃人选。
而你不过是跳梁小丑,哗众取宠。
少言轻言回:“民女亦无异议。”
“便由本宫先来出这第一道题目吧。”
孙凝思忖片刻,心下寻思考量少言的四书五经,这女子将来成了夙王妃,口里有墨,必不可少。
“我朝乃是以月为国号,今夜月色也甚美,两位姑娘便以月作为题引作诗比对吧,诗多妙言者胜。”
孙皇后话音刚落,凤之舞不过片刻,率先开口言诗:
“天外遥悬孤月轮,明洁独灿众星辰。”【出处作话有注】
吟语结束后,还不忘向夙野看一眼,仿佛自己就是广寒宫独守的嫦娥,独自伤心,自顾自怜。
夙独,孙凝,太后皆赞赏额首,这凤之舞确有不负才女之号称。
以月作诗这种送分题,这说实话真的是简单到爆炸。
哪首比较好呢?托腮思虑了片刻,红唇轻启。
念了句张若虚的词。
话说回来,这关于月的诗句最中意的自当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啊。
意境正符。
自少女停声后,殿中刹那间鸦雀无声。不知道是谁拍案叫绝起头,大声喊到:“好!”
随即场内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凤之舞听着这掌声,仿佛变成拍打自己脸庞的巴掌,顿时愤恨的看向少言。
凭什么,这些掌声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倒是小瞧了这个贱.人。
“此诗可有典故?”左下方传来一声男声询问。
转身抬眼望去,一个而立之年,身着褐蓝色朱子深衣,面色端和,文质彬彬的男子。
“春江花月夜。”
“妙!姑娘才华如此,属实钦佩。”男子闻言爽朗笑道。
殿中众人皆羡慕的眼光看向少言,能得到月王朝,最古驰书严的帝师,张熙风的赞誉,看来这位姑娘的才华不同一般。
这张熙风年龄尚幼之时,就被先皇钦点为今皇帝师,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现如今更是夙王殿下的老师。
“先生赞誉,愧不敢当。”
瞧见少言如此谦虚的模样,张熙风心下对于少言的好感更是加分。
不骄不躁,为人恭谦。
夙野这厮有眼见,眼光赞许的看向正在盯着少言的夙野。
“皇后娘娘,之舞不服。师长乃殿下老师……”
言下之意便是这有亲托之嫌。
殿中人皆缄默,不敢言语。
凤戴听闻自家女儿如此大放阙词,只觉得胸腔翻涌。
顷复,也只能怪平日里过于骄纵,才让她如此不知方寸,什么场合说什么话都不知晓。
张熙风笑容顿消,眉头紧蹙,正要开口。
岂料对面少女,抢先一步语气微沉:
“那我们再来,奉陪到底,只要凤小姐喜欢。”
给你几分颜色,让对方觉得自己脾气好?
凤之舞横眉怒视,完全无视自家父亲严厉的眼神暗示,以及母亲焦虑的神色,只瞪着面前语气嚣张的少女。
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打败她,把她踩进泥泞里,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孙凝观此片刻,见双方气势,开口说:“吟诗继续。”
张熙风面色阴霾坐回原位。
凤之舞思虑片刻,开口少言紧随其后。
凤之舞,不甘示弱又接着来。
气氛推至顶热,众人皆将目光期向少言。
可对面少女眉头紧蹙,未曾吐字。
凤之舞见此扬眉吐气,张口欲言。
却闻少言,缓缓吟念。
闻此词,产生共鸣的众人,不知是谁起由,清河殿中人声鼎沸。
在众望所归的掌声中,孙凝宣布少言取胜,目光满意色渐起。
瞧见自家女儿第一局输了,还输的如此惨烈,凤戴顿时连连叹气。
舞儿始终沉静不下性子。
少言转身朝着夙野欣然一笑,却发现对方面色清冷,垂首凝思,不看自己。
他怎么了?赢了,他不高兴吗
“三哥,这小美人真是厉害呀!看来咱们这月王朝不止第一美人的排名刷榜,这第一才女的名头也要重新洗牌了呢。三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美人文采如此之好?”夙趟玩味观察着局势,嘴上却不忘打听着情况。
夙野闻言,眸色更浓,她刚刚安抚性的眼神,是要自己相信她。
气极她方才输了却要甘愿让位的说辞,仿佛自己对她而言乃是无关紧要之人。
这般想来,自己的许诺她竟是不放心上。
手中八宝玲珑酒杯瞬间化为渣末,碎屑划破手中掌纹,蔓流出殷红。
琥珀色的眼眸流光溢彩,动人心魄,暗沉危险。
看来,时间短促,自己做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