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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读陇西行四首有感 ...

  •   她昨夜又梦到了,就在村口的槐树下,看着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神情有些困窘,衣衫褴褛,身无长物,看样子没升成衔,还是个伍长。
      她想板着脸斥他几句,为何没争着上进,为何回的这样迟。到底是没绷住,直直朝着人迎过去。
      梦醒了,夜里起了霜,冻得她一个激灵,拢了拢被子,向身侧望了望,月光还是清清冷冷地照着空处,稀松平常的叫人无从责处,可又分明地在心里攒着劲儿的不甘。
      那些思念啊,愤懑啊,拳拳都打在棉花上,被吸进万古如常的月光里,泛不起半点涟漪。
      她又想起来,打从一开始,她便是不愿他去的。
      他先是说升了衔便风风光光去安平村娶她,凭着这句话,她便说不用,顶着白眼自管收拾着嫁过来,没有满头珠翠,没有锣鼓喧天,母亲拿手机戳着她额头骂她傻货,就她觉得一万个值。
      他又说男子乱世当出,说家国大义,说舍生忘死。她一个村野丫头,割草时过私塾最多不过听了两句“之乎者也”,哪懂这些。只知道这天下不太平久了,可关得了她男人何事?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再穷再苦,嚼吧嚼吧,也是甜的。
      可他执意要走,她便只有替他收拾行装,自己男人要做个英雄,她搭不上手,也不能绊了他的脚。
      走那天也是个大日头,太阳直怼得人睁不开眼,把嫁妆里仅有的那些碎银子用手帕一层层包着偷偷塞进了包袱最底层,他出息,选上就是个伍长,不能叫手下人看低了去。
      也是村口那棵槐树下,她打断他的叮嘱,说自个儿还得回转去田里抢农时,庄稼的事最该惊喜,你常来信报平安就行。他跟她发了个狠,说再回来时要叫安平县的乡亲都知道你嫁了个有大出息的汉子,不再白眼看你。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怕折了他的威风,便朝他点点头。
      他转过身了,她的眼睛死死咬着他的背影,有些重影,手帕胡乱抹了抹,又咬着,咬成一个小点。
      最后只剩小路尽头的山。还有头顶上的大太阳,烈得要榨干人身上的每一分精神。
      第二天她起了个早,赶完了田里的活计就去了村口,站在那棵槐树下望着小路的尽头。正午的日头晒的人头昏脑胀,她望得出了神,入了迷,竟试探着,朝着小路尽头的山走了两步。突然脚下的石子绊得她一个踉跄,她猛地一个激灵回了神,慌张地往后退。
      太远了。
      那座山隔着的,像是月光裹着霜落在空榻上的冰冷决绝,像是她用年年月月都追不平的距离。隔着这头的她与那头的丈夫,远得像碧落黄泉。
      晚上她又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是七年前,她背着父亲新编的小草篓,把早晨跑了几里路去采下的桃花别在长辫子上,然后如愿遇到了正从田里回家吃饭的人,她甩了甩长辫子,假装不经意的问:“前面那片草肥,没划给谁家吧?”
      被少女发香略过心头的半大小子愣住,整个人踩进棉花里,半晌才结巴着点头:“没…没有…你割吧。”
      第二个梦是送他走的那天,还是那样大的日头,男人坚定地在耳边发誓要替她挣个名堂出来。
      她张了张口,听到自己说:“平安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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