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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另一片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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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离宫之后,就再也不会来了。我是不是该去探望他们最后一次呢?”
颜宁想来想去,毕竟自己入宫时,多亏了猫老爷和马永的照顾,才能混到现在,在自己临走前,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一眼的。
她准备了些好吃好喝的东西来到猫儿房。
“猫老爷!马永!二位爷爷,你们在哪儿啊?”
颜宁在院门前一声喊,俩老头儿一起从房里探出了头,一见是她,老头儿们高兴得匆忙下地,趿拉了鞋跑了出来。
马永来到颜宁面前,上下打量她,“小宁子,在厂公身边做事,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颜宁笑道:“马爷爷,您也比以前年轻了,你瞧瞧,越发的健步如飞了。”
猫老爷拖着两条老腿跟过来道:“这老小子,能不健步如飞吗?这些天,也不知他是吃错了什么,白天去茅厕,晚上也去茅厕,晚走一会儿我看他都能尿了裤子。”
颜宁不免担心,这泌尿系统出了问题可是个麻烦事儿。“马爷爷,你要不要紧啊?要不,我去求厂公,让他帮你请个太医瞧瞧?”
“哎呀,要能请太医瞧,那就太好了……”猫老爷看着比马永还急。
“不用了不用了,人老了是这样的,不想总把裤子弄湿,就得勤往茅厕跑。”说着马永一脸厌弃地瞧着猫老爷,“你也得多跑动跑动,你看看你,人老了,身上一股味儿,以后要是遇着上头的人,都得捏着鼻子跟你说话。”
“说的好像你身上没味儿似的。”猫老爷气哼哼的,“不管是谁,只要和咱们一样的,到老了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切。”……
颜宁:还是老样子,有事儿没事都能吵一架。
“哎呀,二位爷爷,这有什么可争的?来来来,我给你们带了你们爱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俩老头儿立刻就不争了,盯着颜宁提在手里的一串纸包,开始吞口水。
“还是小宁子知道疼人,不像那袁喜,走了以后就再不见人了。”猫老爷道。
“小宁子,你都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们呀?”马永道。
颜宁将几包点心蜜饯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一打开,“有猫老爷爱吃的桂花糖糕,糖莲子,麻酱饼子,还有马爷爷喜欢的蜜枣,炒花生和肉脯。”
“太好了……”
俩老头儿盯着好吃的直吸溜。
猫老爷立刻上手拿了块糖糕放进嘴里大嚼,“小宁子,你也吃啊。”
颜宁摆摆手,“我不吃了,东厂里有的是,这是我专门拿来孝敬二老的。”
“你真是有心啊,我去倒点水来,你们等着。”马永转身去倒水。
颜宁看着猫老爷的吃相,心情也很舒畅:多吃点吧,我今晚走后,恐怕以后也没人再孝敬你们了。
马永端水过来,放到桌上,然后从纸包里,取了块肉脯细嚼慢咽。
猫老爷似乎吃得有点噎,喝了口水,然后看着马永,“哎,你平时看见这些,都是狼吞虎咽的,今儿是怎么了?”
马永道:“这是小宁子送来的,我舍不得吃嘛。”
听了这话,颜宁感觉还挺心酸的,从袖子里摸出些碎银子,塞给猫老爷和马永,“你们呀,拿些银子傍身,以后想吃什么,就叫能出宫的小宦帮你们买。”
“诶……”猫老爷不禁抹了两把湿润的眼角。
* * *
万事俱备,只欠天黑。
这一时刻终于熬到,为了让冯广睡得沉一点,她找了只大碗给冯广奉安神茶。
冯广本来坐在古琴后弹琴,但在颜宁端着一大碗安神茶进门的时候,琴声于慌乱中停止。
他盯着那只碗,“你端的是什么?”
颜宁不以为然的看看自己手里的碗,“回厂的话,这是安神茶啊。”
冯广:……
“为何用碗?”
“哦,小的见厂公近日来总是心神不宁,睡不安寝,想让您好好睡一觉,所以,就多泡了点。”颜宁暗自得意,哼,这个理由我可是想了一天的呢。
冯广接过安神茶,拢眼神在颜宁的脸上寻么半晌,这才将茶饮尽。然后站起身,“那就依你所说,本厂公这便就寝了。”
这么早就睡?
嘿嘿,真是天助我也。
“那小的替厂公更衣。”颜宁难掩的激动。
夜半更深,颜宁垫脚到屏风后,探头向内观望,见冯广侧卧在床,身子缓缓起伏,很有节奏。
她点了点头,窃喜,睡着了!
确定了冯广已睡着,颜宁悄悄出门,然后从堂前草丛里掏出事先藏好的包袱。回头朝内堂抛了个飞吻,“厂公,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呃不,是再也不见。”
颜宁说罢躲开院中巡逻的人,来到之前的狗洞所在,蹲下身,扒开洞上糊的泥,然后毫不费力地钻了过去。
颜宁拿着腰牌心情忐忑地来到东华门。
城门关李渡一见是她,心说这不是那天被厂公背着走的颜公公?
他立刻笑脸迎来,“颜公公,这么晚了,厂公派您出去办事吗?”
颜宁本想着会费一番口舌,不想,自己还没开口,这个李渡已经帮她想好理由了。
颜宁连连点头,连话都不敢多说,只是发出几声,“嗯啊。”
李渡二话没说,立刻吩咐手下,“开门。”
颜宁没想到这次离宫竟如此顺利,等摸墙到了暗巷处,便拿出包袱里预先备好的普通衣物换在身上,而后将太监袍装进包袱,打算在天亮后,找马车出城,然后再将衣物烧毁灭迹。
“厂公,这小子果然逃出来了,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颜宁只顾换衣裳,浑然不觉头顶的墙头上趴着两个人,正是冯广和赵呈。
冯广扯起嘴角,“这小子晚上好端端给我换了大碗的安神茶,显然是想趁我熟睡时做些什么。而他除了想离开皇宫,也别无所求。”
赵呈想了想,“厂公,这小子既然不是杀手,他要跑,您要么抓他,要么放了他,何必还要费力跟踪他呢?”
闻言,冯广怔了一下。
是啊,为什么呢?
要么杀,要么放,何必跟他呢?
冯广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对这个面对他时总害羞脸红的小子产生了兴趣。
冯广暗自晃了几下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赶走。“呃,这小子身怀绝技,却不为名利,本厂公只是好奇,他出宫究竟想要干什么?”
“莫非厂公怀疑他是敌国的探子?”
“呃,……极有可能。”冯广感觉自己手心冒了点儿汗。
“可是厂公……”
“吴大毛的案子,烟,雾已经放出去了,孟长生一定会暗中动手脚。你还是先回去,加派人手埋伏诏狱,给他来个人脏并获。”冯广打断赵呈的疑惑,吩咐道。
厂公忽然间思维跳跃,令赵呈一时间没能跟上,他顿了顿,看着墙下的颜宁,“那他……”
“有我跟着足矣。”冯广淡然道。
“那好,属下先行回去了。”
赵呈说罢离开,冯广这才隐隐松了口气。
* * *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城门大开的时候,颜宁从城门混出去,正愁自己漫无目的,就见城外不远的地方,有驿马停留拉人。
颜宁背着行李过去,找到手执马鞭的马夫,“大叔,这车上哪儿去呀?”
轻夫道:“去冲县。”
冲县?
冲县在哪儿呢?远吗?
颜宁也不敢多问。
管他在哪儿呢,先离开京城再说。
“那正好,我就去冲县。多少钱啊?”颜宁问。
“一个人十五文。”车夫说完就跳上车头,目视前方带着对本职工作的倦怠气,“交了钱的上车,准备走了。”
颜宁忙交了钱,跟着许多人一同上了车,跟着只听车头上一声清脆的马鞭,马车立刻开动朝冲县而去。
这车箱不大,箱内两长一短三条长凳子上挤了八个人。最让颜宁受不了的是,居然全是男的,也不知是谁的身上,不时散发着臭汗味儿。
颜宁尽量往门口坐,屁股贴着凳子边儿,脸朝车门,这才勉强可以呼吸。
车里这味儿,早知道这样,我该包辆车才是啊。
真是快憋死了……
颜宁憋着半口气,将身上的包袱往背后挪了挪。
只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引起颜宁对面一条长凳上三个人的注意。
三人之中长得最猥琐的一个,唇上长了浓密的黑胡子,他坐在中间拿肘子戳了一下旁边两个小子。
俩小子张开四只斗鸡眼,顺着黑胡子的眼神往对面一瞧,还没看见颜宁,先看见了她身后的包袱。
那包袱鼓鼓囊囊,且明显是硬物居多。
这在一般人眼里或许发现不了什么,可在这三个专业人士眼里,一眼就识穿了。
三人相互对视,挑动眉角:是只肥羊。
车行不过一日一夜,在次日天明的时候,已经到了冲县县城门外。
马车停稳后,一夜被熏到失眠的颜宁第一个冲下车去,站在车前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我的妈呀,头一次意识到空气新鲜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颜宁背起包袱,朝车夫道了声谢,直奔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