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戎马风月事》漠北南城

1、第一章 睡不安稳

　　唐雎又再深夜的梦魇中醒来，梦里的程茯兮，白色长裤，画着黑色羽毛的白色衬衫，在那条熟悉的路向唐雎伸手，宛若插着救赎之翼的人王子。彼时的唐雎厚厚的眼镜片，皮肤干极了，她努力去接过他的手想跨过那片积水，程茯兮却越来越远，他们始终没握到彼此的手。就像那年唐雎其实没有接过那只手，是自己汤了水顺便溅了那臭美的男孩全身的。
　　唐雎自己擦了泪水，踉跄的走到窗边，挂着彩灯的窗子的窗台上是五颜六色的药瓶，唐雎打开白色那瓶，狠狠地倒出了半瓶，犹豫了下，又折回很多，只剩俩粒塞进了嘴里，生生的嚼了进去。整个小镇的灯火都昏沉沉的，唐雎习惯了日复一日的同这些五颜六色为伍，看不见未来也不想到过去，这似乎让她安心多了。
　　清早，唐雎难得睡的正熟，阵阵门铃声响起，唐雎艰难的挪到门口开了门。一开门，迎上何项项顶着黑眼圈的笑脸，他拎着各种各样的菜，夜场的衣服还没有换，带着酒吧那种纸醉金迷的烟酒味。唐雎马上准备把门推上，何项项力气大的很，自己挤了进来，甜甜的笑道“雎姐姐，我想你了”
　　唐雎心中微微一阵，何项项今年十九岁，一米八八的大个子，一个酒吧的调酒师，夜场酷到没边，偏喜欢每周都跑到自己这来撒娇做饭，尤其那一笑和当年球场上让自己念念不忘的少年如出一辙，偏因为如此唐雎真的很不想看到他。却又难以拒绝他的任何示好。
　　何项项看见唐雎那难以言喻的表情，自己觉得定是自己风华绝代迷住了她，自顾自的进了厨房，絮絮叨叨“我就知道你今天放假，我工作一结束就买菜了，不要老吃外卖好不好嘛，本来身子就虚，我给你炖排骨汤……”
　　唐雎懒得听他碎碎念，直接回了卧室继续睡。
　　九年前唐雎大学刚毕业，签约后有了一小段假期，她买了北京的火车票。从东北到北京八百里，程哥，每一秒都是去见你的欢喜，。
　　唐雎第一次一个人走了那么远，去见了程茯兮，那时程茯兮已经毕业俩年，在北京初站住了脚，有了点小余头，俩个人租了个十几平米的小房子，只有一个和卧室相连的厨房，和一个简陋的浴室。
　　蚊子唱着冲锋曲让唐雎厌烦的往程茯兮怀里又钻了钻，程茯兮那时候已经有些胖了，爱出汗，他还是把那乱钻的小猫抱的更紧了，整夜整夜的帮这小猫扇风驱赶蚊虫。第二天不肯叫醒那软绵绵的小丫头，自己悄悄做了早饭出去上班。
　　脖子上痒痒的，唐雎觉得好像程茯兮在给自己盖被子，一反手抓住软糯糯的喊了声“哥哥”却迎上何项项一张臭得搜的脸，他贴了过来，“宝贝，你在和我撒娇么”
　　唐雎抱着被子推开了他，何项项自己躺在床上，放肆的扯开自己的衬衫，又抬头故作可怜状“雎姐姐你躲那么远，一年前你都看过人家了，怎么今天躲那么远”
　　唐雎眼角带着泪，何项项习惯了看她哭，她总是哭因为那个人，可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哭，就像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在酒吧哭的撕心裂肺分明还俩不相识，何项项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裂开了。何项项用手抹了她的眼泪，心都要碎了“我来叫你吃饭的，乖乖”
　　唐雎穿着宽大的睡衣，蹭到桌子前，何项项拿来一堆药，又拿来热水，“先吃药，怎么药都没怎么少，是不是没按时吃”
　　“你有点点絮叨”唐雎抬头，她今年三十一岁了，可皮肤状态和眼神仍然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明明是北方那样凶悍闻名地方出来的姑娘，却是软软糯糯的声音，娇小的身材，加上病痛缠身她有点瘦弱苍白。她什么样子都是何项难以拒绝的罂粟。
　　何项项闭了嘴，却一粒一粒喂着他的小女孩吃药，唐雎也乖乖的一口一口吃着，偶尔碰到他的手指。平常时候唐雎很享受何项项在身边的感觉，可又觉得留不住，推开了又给他希望，唐雎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不是么。渴望温暖又向往严寒，唐雎从来如此的。
　　“唐雎你的嘴好干，女孩子要懂得保养”刚打完球的程茯兮的校服扎在腰间，汗水透过了背，从兜里掏出了支唇膏扔在唐雎的桌子上就走了，唐雎拒绝过他很多次，久了他就学会不给她机会拒绝，要知道那种不容拒绝的好对一个深渊里的人往往是阳光也可能是最后一根稻草，多年之后的唐雎明白阳光和稻草其实并不矛盾，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项项的饭菜做的不错，他很早就不读书了，修车，厨师，理发再后来调酒师。唐雎吃饱饱的，何项项还要再端个小蛋糕过来，唐雎觉得胃暖多了，总比外面送晚的外卖好的多。
　　唐雎放假喜欢蜗居，从客厅到厕所再到卧室，画画吃东西睡觉打游戏，何项项一夜没睡也不累，陪着她画陪着她吃陪着她打游戏。没有什么身份没被拥抱过尝一点甜头他也不厌其烦。
　　偶尔唐雎会允许他在这睡一晚，不过是客厅的沙发，为此何项项一直嚷嚷以后要买个大点的沙发，够长的。他一嚷嚷像只暴走的小螃蟹，唐雎就会抱着抱枕把脸藏在后面笑。难得有时候回想不起那个人，他从来没睡过唐雎的沙发，他也从来没来过这温和的江南水乡，如果他来，唐雎又怎么会舍得那个人睡沙发呢。
　　唐雎总是做梦，然后半夜起来吃安眠药才能入睡，这习惯从三年前开始，她的卧室已经不放衣服不放书，甚至捕梦网也放满了，角落里甚至贴了符咒。唐雎总是睡不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