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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猫薄荷 ...

  •   宪章局局长是个大忙人,想要做好边境线行星的最高行政负责人并不容易,首先你得特别能屈能伸,做戏表演能力也得强,既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待星际海盗势力,又得时不时缓解一下上头的迁怒。

      178号行星的宪章局局长今日反常地把某知名星际大海盗的邀请推了,却选择来参加一个并不算很重要的交流会议。

      他穿着最得体的西装,恭恭敬敬地坐在评委席主位上,边上是两个穿着便装的人,其中一个很夸张,头发跟鸟窝似的,穿着花裤子和人字拖,正趴着睡觉,呼噜声惊天响。

      另外一个人稍正常点,不过也眼神飘忽,不晓得思绪发散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局长丝毫不敢怠慢,阅尽千帆的敏锐双眸扫过他们腰间佩戴的微型激光枪,后者只有手掌长度,收在黑色冰冷的枪管里。

      宪章规定,除特殊人士外携带枪支是违法的,更逞论是如此昂贵的产品,黑市都有价无市。

      “模拟空间站里温度低,小心着凉。”局长脱下自己极其爱惜的西装外套,露出慈父般的笑容,盖在了那睡觉的小伙子身上。

      “谢了。”那人砸吧砸吧嘴,包裹好外套继续睡过去。

      另一位佩戴激光枪的人总算神游回来了,见状微顿,道:“抱歉,他前段时间在追击敌人,有大半个月没好好休息了。”

      “帝国人侵略了我们几百年,还好有你们远征军保护我们。”局长说,“这点小问题算什么呢?”

      “只要我们在一日,帝国人无法跨越要塞一步。”那远征军军官挺直腰板,极其认真地说道。

      局长又多问了几句,但远征军人不想多提,把重点转回到了交流会议上。

      “最近首都三星对寻找无害物种很重视,你们在边境线上,秩序混乱,就没什么好东西?”远征军军官平淡地问道。

      局长心脏狂蹦了下,他擦擦冷汗,给自己下定心剂——远征军主要对抗帝国侵略,星际海盗就跟首都三星豪门少爷争夺美人事件差不多,并不值得他们上心。

      “哈哈,无害植物哪有那么好找,能找到毒素可降解的便已经是幸运了。”局长说。

      “我们这次跑一趟,希望你别让我们失望。”远征军军官转回头。

      局长穿着薄薄的白衬衫,内心叫苦不迭,反正大家都交不出什么好东西,交流大会的获胜者往往是内定的。

      局长现在只希望那个内定者敷衍也稍微上点心,别交出什么垃圾玩意,让他难做人,不然被刷下去真怪不了他了。

      他挺直腰背,看着队伍越来越短,直到那个内定者上来,看到他手里的植物,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

      云霁跟在队伍后头,看着面前的人们一个个自信地上前,又灰溜溜地滚下来。

      “啧。”

      直到轮到她前面的厄洛,后者昂首阔步,浑身透露出“我是冠军”的气质。

      呵,小白脸果然是个骗子不可信。

      厄洛先对着众评委礼貌微笑,然后拿出了采集器,单手按住左胸,微微躬身,谦虚道:“尊敬的卡尔局长,两位远道而来的长官,我是来自于行星原住民,名叫厄洛,请允许我为联盟献上我狩猎而得的宝物。”

      “我们小队在八号荒星探索了半年,总算发现一株合适的植物,微量毒素,偏酸味,缺点只有攻击性强,离了根部生命力依旧顽强。”

      云霁跟着他们看去,约十厘米长的试管采集器里缩了跟细细长长的茎,无叶无根,尖刺倒有很多,紫红色,拇指粗细,蜷成一团,按照现代名词,是一种依附于其他物体生存的藤生植物。

      紫红色藤生植物一出现,边上的两位远征军军官有了反应,那位睡觉的同志顶着鸡窝头也慢慢转醒。

      鸡窝头“咦”了声,说:“这跟古图鉴有点相似。”

      另一位军官直接问:“能把它放出来吗?”

      厄洛犹豫道:“它的攻击力很强——”

      他话音未落,突然惊呼出声,鸡窝头压根没理他,双手一捏,就把试管捏爆了!

      这是何等的力量!

      多维和卡尔局长等在座的人皆张着大大的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株藤生植物获得自由,瞬间化作凶猛的怪物,飞速向就近的人冲去。

      那位鸡窝头比它速度更快,云霁都看不清它的动作,藤生植物便被他夹在五根手指之间,任它再长也得老实。

      云霁很想拍手称快,刚刚对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很像武侠小说里的武林高手。

      鸡窝头观察了那植物一会,轻嗤了声,掏掏兜子弄出了个简陋不少的采集器,极其随意地塞了进去。

      “任务完成,回去了。”鸡窝头站起身,说。

      卡尔局长和厄洛皆是大喜,这个局面他们求之不得,卡尔局长当场宣布:“本次比赛获胜者便是——”

      “等下!”

      他话还没说完,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一把便拽住了卡尔局长的领带。

      “——咳咳!”卡尔局长猝不及防得手,脸都被领带掐红,他没好气地往下看,看到位面孔陌生的姑娘,瞪着她道,“干嘛你!小心我以扰乱办公罪逮捕你!”

      “还没比完呢!你怎么就乱定了呢!卖货还要货比三家呢!”

      云霁松开卡尔局长的领带,这真的不能怪她,她刚刚喊了许久,对方压根没听见,云霁只能用这种粗暴有效的方式。

      “这是难得一见的植物!很有培养价值和科学价值。”卡尔局长瞪视着她说,“别来凑热闹了!”

      攻击性强不算什么,微量毒素是很大的优势,也是近年来科学研究界的热门项目。

      那俩远征军的军官也是这么想的,微量毒素已经很罕见了,能得到一株是极大的运气,所以他们才会觉得没必要往后看。

      “谁说没有了,你们这些人就会因为一些小成绩就得意忘形。”云霁往自己的小兜兜里摸,一边不忘说道。

      “呵!”卡尔局长已经开始喊保安了。

      “等下!”云霁换了一边兜兜继续翻找。

      俩远征军军官觉得这位黄皮肤棕眼睛姑娘很是有意思,在边上袖手旁观。

      云霁翻了会儿,在保安来之前,找到了昨天塞在里面的采集器。

      “就是这个,无害无害!”云霁说。

      听到无害植物,众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看就受到刺激不小。

      “刷”一下,十几双眼睛整齐地望了过来。

      --

      在这么多人直勾勾的视线下,云霁有点小忐忑,迅速把一株绿色植物放在桌上。

      一根约十厘米长的细茎,六片四棱形的叶子点缀其上,因为放置了一晚,没刚摘下来那么嫩绿。

      卡尔局长强制赶人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众人的视线更为炽热了些,目光如果能化作实质,这株小小的茎叶恐怕要烧起来。

      被子植物门、唇形科、荆芥属植物——大名鼎鼎的猫薄荷。

      猫薄荷不是老同学的遗产,而是云霁特意为猫主子买的,那时候她想象主子往自己身上边拱边蹭的模样,然而主子并没有出现料想中的疯狂甚至不屑一顾。

      全场沉默,鸡窝头军官还有他伙伴倒吸了口冷气,色彩形状如此类似古图鉴的叶子,竟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要知道联盟里的植物都长得千奇百怪的,丑得各有千秋,真正古籍里的“叶子”形象已经很难寻找到,从天堑规则的图标也是叶子可以看出来其重要性。

      就算这片叶子有毒,它也拥有极大的价值,若能培养出根,再大范围种植,换一整颗星球没问题。

      云霁在走廊上看到绿萝叶子的图标时就发现了,这跟现代的世界自然基金会用大熊猫当图标性质差不多,反正肯定是很珍贵的。

      “呃——”云霁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敢说话,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道,“不行的话我拿走了——”

      好歹是主子的东西,就算对方嘴上说着不喜欢,万一呢。

      云霁怕猫咪眼尖发现少了一截,会跟自己闹脾气,那日子真特么没法过了。

      未想到云霁刚刚伸手,边上的卡尔局长疯了一眼扑过来,双臂围住猫薄荷,瞪着云霁道:“不行,你就算拿走我这条老命你也不能夺走它!”

      行叭!我不动!

      云霁默默收回了手,心想好歹是未来几千年的人了,怎么能这么没有见过世面呢。

      卡尔局长幸亏没听到,不然得呕出一口血来,再有自制力碰到可能换一整颗星球的植物,不疯不行。

      “你哪儿找来的好东西,很好。”卡尔局长对云霁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慈祥地跟她伯伯一样,道:“真的很令人意外呢。”

      云霁叹了口气,在脑子里回想着她满怀期待地用猫薄荷去勾引主子,然而对方不喜欢新鲜事物,不为所动甚至用屁股对着自己,高冷地跑掉了。

      众人见她一副悲怆不欲多说的表情,心揪得紧,这姑娘一看就很有故事啊,为了拿到这带叶子的无害之物,她恐怕付出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云霁按下对主子的因爱而生的愤恨,望了圈,问道,“既然你们觉得好,能不能——”

      她还没说完,卡尔局长直接打断她,“移民权归你了。”

      一旁的厄洛彻底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会功亏一篑,明明准备得那么充分,却突然出来云霁这一变数。

      “卡尔局长,不可以这么果断。”厄洛连忙道,“万一这些叶子会吃死人呢?如果无法降低毒素就毫无意义吧。”

      刚刚卡尔局长直接宣布厄洛胜利的时候,后者可不是这么义愤填膺的模样!

      云霁当即说:“我可以直接试吃。”

      语罢,云霁迈前一步,直接撕下拇指大小的猫薄荷。

      “别动!”卡尔局长突然出声,比自己掉了块肉还难受,赶忙找了个精致的培养瓶,把猫薄荷小心翼翼地捧了进去。

      “......”

      云霁转向厄洛,上翘的眼角看着他,问,“你敢吗?”

      厄洛惊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呆滞在原地,看着云霁二话不说就把猫薄荷吃了下去。

      最早猫薄荷其实也被当做一种草药,无毒,对猫咪有兴奋作用,但是对人相反,可以安神镇静,现在还有少部分人拿来制成茶。

      也正如多数人论证过的,猫薄荷味道非常一般。

      云霁脸色微变,不过就这么一小瓣,嚼两下便吞了下去。

      众人大惊:这是何等的勇士!敢于直面恐怖的植物!

      即使是微量毒素也是那种会导致人脸色发白上吐下泻的,现在的技术很难把毒素提取干净,所以有些吃货基本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满足口舌之欲。

      那俩位远征军军官也是愣愣,他们素来胆大,无惧生死,但也没看到这么不要命的。

      云霁看到一堆人惶恐的表情,身为古地球人她到现在也很难适应,不就吃根草了怎么了,要学会膳食均衡,多吃蔬菜和水果。

      厄洛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因为他并不敢吃自己的植物,卡尔局长笑眯眯地过来关心云霁:“没事吧?我让医疗机器人过来检查一下。”

      鸡窝头军官也说:“你的勇气我很佩服,如果你来远征军,我们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闻言,厄洛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不用。”云霁立即拒绝,她看着不远处飞过来跟无人机类似的小型机器人,绕着她转了两圈,又伸出机械爪,在她的脖颈、额头、手腕等碰了碰。

      除了冰凉凉的触感,云霁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医疗机器人很快就检查完,上面亮起了绿灯,意思是毫无问题。

      众人再次集体愕然,他们在短短时间内受到了三次惊吓,表示心脏快要受不了了。

      自开创新星历以来,宇宙中植物有致命毒素、动物凶悍异常且多数有毒,以及帝国人个个混蛋在他们脑海里根深蒂固,突然看到一株长相清新可人,又十分温和友好无毒的植物,让他们很不适应。

      “是骗人的吧。”有人喃喃自语。

      但是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因为刚刚云霁把猫薄荷吃了是所有人都看见的,而且她也不大可能提前服用解毒剂,先不说传言中的解毒剂是真是假,要是真有这种能把毒素全部化解的解毒剂,那这个价值可比一种无毒植物高多了。

      大家窃窃私语,场面躁动起来。

      卡尔局长意识到不对,虽然在模拟空间站里安全性有保障,但是这颗星球上鱼龙混杂,而这棵植物太珍贵了,珍贵到他不能冒一点风险,即使有两位远征军军官在这里。

      “咳,模拟空间站时间要到了。”卡尔局长说,“这次会议到此结束,那位——你叫什么?”

      “云霁。”

      “你可以明天来领移民证,顺便办手续。”卡尔局长和蔼可亲道,与对其他人凶巴巴的模样完全不同。

      “局长!不能这样!”厄洛咆哮道,“您不能过河拆桥。”

      卡尔局长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眼神森然阴沉,脸上却还是笑着的,道:“你可别乱说话啊,我可是178行星的宪章局局长!”

      厄洛突然想起,卡尔局长背后势力错综复杂,黑白两道通吃,他姨妈虽然是首都三星的,但只是一个稍有本事的研究人员,真的撕破脸不一定能压住卡尔局长,而且自己之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厄洛表情怏怏,只能把不快吞下去。

      云霁在边上默默吃瓜,心想竞争本就残酷,小朋友还是得受受挫折才能学会成长。

      “模拟空间站关闭倒计时三十分钟,请大家有序离场。”

      机械不带起伏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与此同时,模拟空间站的防护罩开始散出警报红光,随着倒计时越来越接近,红光愈发显眼。

      云霁突然想到在星网论坛上看到的新闻报道,说是某模拟空间站提前关闭致百余人死亡,求生欲极其强烈,潜力爆发,嗖一下就从走廊穿过。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身影穿过他们,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那些想要来套近乎的人停在了原地,包括两位远征军军官。

      ——哇,这奔跑速度,来远征军吧。

      他们俩有任务在身,本来就不便多留,鸡窝头把卡尔局长牢牢护在怀里的培养瓶抢了过来:“你放手啊,捂那么紧干什么!”

      卡尔局长的力气完全比不上远征军军官,心如刀割,直勾勾地看着那价值一整个星球的猫薄荷离开自己。

      “好处不会少了你的。”鸡窝头军官说,“最近远征军要拨一支小队来边境线巡逻。”

      卡尔局长骤然抬起头来,问:“那位要塞将军——真的苏醒了吗?”

      “废话怎么这么多,走了走了。”鸡窝头军官拍拍他的肩膀,突然说,“好好在边境星任职,至少不用提心吊胆。”

      卡尔局长若有所思,目送着两位远征军军官走出另一条走廊,外面停了辆小型星舰,通体漆黑泛着冷冰冰味。

      很少有人喜欢这种军事化的星舰,虽然它的体型小且更灵敏,但是它下面的几排密集的炮口会毫不留情地释放出高能粒子炮,横虐在太空或战乱星球狼藉的表面。

      卡尔局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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