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刀乱]请问，今天压切又被欺负哭了吗？》讲故事的路人V

79、第七十八章：生

　　（402）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巨木与巨石搭建的、古老的佛寺。
　　熟悉的悲天悯人、仿若叹息的巨大佛像。
　　熟悉的房间布局，熟悉的长明灯的火光，以及熟悉的——

　　窗外厮杀与混战的声音。

　　“殿下！”原来，曾经还只是到他腰侧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请您先暂时扮成普通人的样子，让织田家残余的武士掩护您撤退！我会假扮成您的样子，拖延那些叛军的时间。”
　　森兰丸伏跪在地上，固执切坚定地对他身前的女性将领说。仿佛她不答应，他就不会起身。

　　女性只是自顾自地在佛像前整理着自己身上的战甲。
　　她抽出腰侧那柄让长谷部感到陌生的配刀，慢条斯里地，将它擦得锋利无比。

　　“大人！请您赶快撤退吧！丰臣秀吉大人已经闻讯赶来支援，德川家康大人也已经率兵前往，镇压逆贼。柴田胜家大人据说还有一天就能赶到，距离您最近的织田信忠大人也在极力赶来。只要您暂时逃开这一次的围攻，在将这些叛徒一网打尽之后，您便可以实现您‘天下布武’的愿景了！”森兰丸极力乞求着，甚至最后，声音里带了哭腔。

　　“汝确定？背叛者是光秀？就凭那一个旗？”这一次，长谷部却从女人冷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易察觉的讽刺与悲凉。
　　长谷部突然明白：原来在这时，不，或许是更早，女人便已经看透了结局。

　　女人用手中的佩刀斩断了佛像前燃烧的长明灯，看着火光渐渐燃起，一点一点蚕食着巨大的佛像。
　　佛殿内寂静极了，与外面的嘈杂声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能听到森兰丸压抑的哽咽与火焰越来越旺盛的‘噼啪’声。

　　“走吧。”长谷部看见女人转过身，走向低着头跪在地上的森兰丸。在俯身扶起他时，她的目光有一瞬间十分柔和而愧疚。
　　可是这点儿私人的情感转瞬即逝，女人顷刻就恢复了决绝而冷酷的模样。短暂到，就像刚刚那一瞬女人展示出的属于人类的温情，只是长谷部的错觉。

　　然后，女人大步走向佛寺的大门，半刻都没犹豫，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她看着佛殿不远处的低地上厮杀的人群，突然就大笑了起来：“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着杀到昏天黑地、各色旗帜混杂在一起的战场，女人一边大笑着，一边还试图用轻松的话语哄着哭泣的森兰丸。
　　她说，兰丸你看啊，今夜京都的这场五颜六色的、盛大的烟花，绽放得是多么的美。

　　（403）

　　曾经的长谷部看不懂。

　　看不懂战场的局势，看不懂女人的心思。甚至连对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他都没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认知。

　　他只知道，被抛弃了该悲伤，被辜负了该怨恨。
　　可他连自己在怨恨着什么，该怨恨谁，这点儿简单的问题都不清楚、不知道。

　　所以他决定去恨那个人，去恨他曾经的拥有者。
　　去恨那个一手把他从默默无名的刀剑，使用成闻名世界的国宝的人。

　　既然选择了我，为什么不能对我负责到底？
　　为什么，要在我的眼里已经装不下除了您以外的第二个人的时候，您却能毫无留恋地抛弃我？

　　可后来，长谷部知道了。
　　所谓的‘抛弃’，仅仅是一种双向选择罢了。

　　也许并不是不重要，而是刚好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选择。
　　所以，没办法。
　　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要学会有舍，才会有得。

　　现实，是很沉重的。

　　在现实里，真真假假是很难被分辨得清的。像真话的谎言太多，以至于很多真话听起来都会让人觉得是一句谎言。
　　保护可能是伤害，伤害也可能是一种保护。

　　每个人都带着面具在生存。
　　除非一层一层剥开事情上笼罩的猜疑、假想、误会、伪装。很多时候，我们所认定的‘真相’并不一定真的是最客观的真相。

　　长谷部看着水色桔梗旗越来越近。而更远的地方，更多各色的旗帜像溪流汇入大海一般，也在一团混乱中，蜂拥而至。

　　战场上，有人高声呼喊：“情报是对的！织田信长就在里面！杀！”
　　“杀了那个魔鬼！趁她的那些家臣都不在！给主公报仇血恨的时机到了！！”
　　“杀了她！捍卫足利将军的统治！”
　　“杀了她！天下就是主公的了！”

　　长谷部觉得自己就像被‘此世之恶’蛊惑了一般。
　　他疯狂地想要毁灭了眼前的这个世界。

　　他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那个傲慢的男音在冷酷地对他说：“你睁眼看看！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死！她被她深爱着的世界背叛了！她为了给世界带来和平而征战，可人群习惯短视，他们看不到那么远，所以纷纷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她是引发战争的魔鬼。而成为天下的霸主，只是她达成目标的一个手段，可她挡了太多人的路。只要她活着，他们就不可能称霸。所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看看那些旗帜！所有的人，都不希望她再活下去啊！你爱她么？那就为她倾覆了这天下！毁灭吧！这样冰冷的世界，这样愚蠢的世人，不值得她为此牺牲属于她的一切。”

　　长谷部看着女人大笑过后，眼里闪烁着晶莹。
　　可她却对着那个嘈杂的战场，轻轻自言自语：“如果这就是吾需要付出的代价……呵呵，那吾便成全你们好了。”

　　“殿下！请您立刻逃离这里吧！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只要您能安全地离开，我愿意永坠地狱，万世不得超生！”森兰丸哭着说。

　　女人却转过身，替他擦了擦眼泪。“兰丸，”她的声音十分柔和，“汝带领着其余的部队突围离开吧。这群人的目标只有吾。”
　　森兰丸拼命摇着头：“殿下……”
　　“还记得姐姐在你小的时候，给你讲过的故事么？”女人说，“曾经有一处村庄，村庄周围生活着很多可怕的野兽，有豺狼，恶狗，狐狸，熊……反正就是很多很多啦。村子里的人们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些野兽会吃了他们。森林里的狮子觉得这群人可怜，于是吃掉了那些豺狼啊，熊啊，那些野兽。它以为村民们从此就可以幸福地生活了。可是啊，让狮子没想到的是，村子里的人更害怕了，活得也越发卑微——他们居然在怕它，怕吃掉了那些野兽的它。这样的话，村子里的生活似乎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而这并不是狮子想要的事情。唔，反正狮子也活得够久了，森林里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物吸引它了。所以，它用了个计谋，让最微小的老鼠咬断了它的喉咙。第二天，看到狮子尸体的人们纷纷失声痛哭，他们惋惜那么厉害的狮子竟然死于老鼠的口中，却也在暗自庆幸它终于死了。村子里的人们把老鼠奉为了神兽。虽然老鼠依旧对他们的生存有威胁，但却在他们能够掌控的范围内，可以让他们安心。从此，村子里的人们终于过上了十分幸福的生活。好啦，故事结束啦。欢呼！十全十美的圆满结局！”女人嬉笑着拍了拍手，可森兰丸却哭得越发厉害。
　　“信长姐姐……”
　　“兰丸啊，”女人替森兰丸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额发，拍了拍他的肩膀“吾接受失败，但没有什么能征服吾。无论什么，都得仰视吾。畏惧不能，死亡亦不能。”她转过身，向渐渐被火吞没的佛堂走去。

　　“离开吧，兰丸。”女人在阖上木门前，对森兰丸轻声说，“这便是吾的最后了。吾不想让汝，看到吾狼狈的样子。”
　　“殿下！！！”森兰丸看着紧闭的木门，手死死地握住腰侧的刀。 “啊啊啊啊啊啊！”他哀嚎了一声，然后突然拔刀、转身，向战场中离他最近的敌人，不要命似的地砍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