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公子昭昭》游牧书生

2、桂与贵

　　随着林昭的苏醒，府里多日来的沉闷压抑一扫而空。

　　贾敏把林昭身边服侍的大小丫鬟婆子都赏赐了一遍，一等丫鬟多加了一个月月例，其余都多了半个月的月例。众人自是欢欣鼓舞，伺候起小主子都更迈力了。

　　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第二日清早。

　　主院里人人步履轻快嘴角含笑，只除了林昭的奶娘周氏，她心如火烤却又不敢显露出来，只僵着笑脸对大丫鬟素馨道：“大哥儿的奶兄弟病了，我且回去看看，午后便来。”

　　素馨笑道：“妈妈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呢。”素馨是林家家生子，自林昭出生起就被贾敏派来照顾小主子，对林昭一直忠心耿耿，昨日在林昭床边打扇的就是她了。

　　看着周妈妈出了院门，她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转个弯绕去了正房。

　　雪菊得了消息进屋向贾敏回禀：“太太，这周妈妈果然熬不住了。”

　　贾敏放下手中的账本，平了平衣角直起了身：“走，去送送她们。”

　　这周妈妈特意绕了个圈，捡着众人不常走的小路来到了桂苑。

　　桂苑是沈姨娘特别挑的住处，这是整个林府除了主院和先老太太曾经住的松柏堂外，最宽敞舒适的一处院子。沈姨娘觉得，这桂字暗指贵字，正可以显示出她不是一般的小妾，她是林如海的表妹，她可是贵妾。

　　林如海的妾侍自林昭出生后就被贾敏慢慢的都打发了，一来林如海与贾敏夫妻恩爱，平常也很少去妾侍处，二来之前都是为子嗣计，如今嫡子都有了，就更不需要妾侍的存在了。这沈姨娘因有林老太太这一层关系在，与林如海名义上也算青梅竹马的长大，所以也不好轻易打发，只能好好的供着，平时只要不碍贾敏眼，就随她闹去。

　　这桂苑的小丫鬟们早已没了当年老太太在时的嚣张跋扈，如今听到主母所出的大哥儿已无性命之虞，知道自己主子更没重拾恩宠的希望了，一个个的更是无精打采。看到周妈妈来，也只一副恹恹的样子进里屋去禀报。

　　“姨娘，这周妈妈怎么这么糊涂，她来这边若被有心人看到，不就把您暴露了吗！”沈姨娘最倚赖的丫鬟俏儿埋怨道。

　　“这不中用的老虔婆，一个小兔崽子都除不掉，枉我辛苦筹谋，白白费了多少心力。”沈姨娘怒道：“也不必把她叫进来，你去问问她想做什么。”

　　“是。”俏儿出了寝屋，把周妈妈拉到院子一侧，直到小丫鬟们偷偷张望的眼神被几株桂花树远远的遮住了，才开口问道：“周妈妈，您老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无论事成与否，咱们都不联系吗！您看真金白银的，都按您要求给足您了，连您儿子的前程，姨娘都应下了，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俏儿姑娘！您可让姨娘救救我吧！”周妈妈拽着俏儿的手哀求道：“我怀疑……我怀疑太太要查到我们了！”

　　“这话可怎么说？”俏儿吃了一惊，昨日顾郎中在主院停留了好一阵功夫，这已不是秘密了。听到消息后，她也曾暗暗担心姨娘的安排会被发现。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今儿个一早周妈妈就来了，将将一夜的功夫，主院动作怎么这么快。

　　“昨儿个正好轮到太太屋里的干姜和干漆守夜，我起夜的时候，隐约看到了她们在廊下窃窃私语，就悄悄凑近听了一耳朵。她们竟提到了外门的吴勇。”周妈妈咽了咽唾沫，“平日里姨娘联系娘家不都喊这吴勇跑腿的多吗？况且他还去过咱家，夫人顺着这条线查，迟早查到我们身上。”

　　“妈妈您糊涂！这吴勇不过就是帮姨娘跑过两次腿，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呢？先前的姨娘们也都喊吴勇帮过忙。倒是您这巴巴的跑来，露了怯，倒是一个送上门的把柄。”

　　周妈妈一愣，转神想了想，蓦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姑娘，亏得你明白，我真是糊涂了，大哥儿毕竟是我奶大的，这些天我这心里总是不得劲，险些失了分寸。”她抚了抚胸口：“还好我找了个回家的借口，我这就走。”

　　“记得出桂苑时别叫人看见了。”俏儿道。

　　“我知道。”周妈妈别了俏儿，沿着墙根仍打算从边门出去。

　　她刚开了门，低着头正准备迅速离开，只听得一熟悉的声音好似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
　　“周妈妈，您打算去哪儿呀？”

　　她腿一软，勉强撑住身子，僵着身抬头朝说话的人看去，正是太太身边最得脸的雪菊。

　　“雪菊姑娘，您怎么来了，我……大哥儿醒了，我就是来知会一声沈姨娘，让她放心。”周妈妈紧张之际竟然想到了套说辞，“前儿个遇到沈姨娘，正好问起了大哥儿的病，她很是担心，说天天在佛祖面前祈祷大哥儿好起来。我想着赶紧把好消息告诉她，也让她高兴高兴。”

　　“是吗？”雪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沈姨娘这般关心我们哥儿，太太听了肯定高兴。这样吧，太太在前头等着，您跟我走一趟，再把这事给太太说一遍，太太一高兴，说不得桂苑上下也能得个赏赐，也不枉您跑来通报一趟。”

　　说完不给周妈妈反应的机会，指使两婆子一左一右夹着周妈妈向桂苑正门走去。

　　桂苑正门刚被叫开，一众身强体壮的婆子就直接涌进了门，把院里的小丫鬟们制住并堵了嘴。另有两婆子抬来了把太师椅，在文竹指点下摆在了院中长势最好的一棵桂花树下。虽是盛夏，但辰时刚过，树荫下并不是很热。

　　贾敏环顾了下这满院桂树，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可以想象的到，等到了秋季桂花盛开的时节，那是怎样一片美景。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贾敏道：“可惜配了个俗人。”俗不可耐，愚蠢之极之人。贾敏心想。

　　沈姨娘听得动静，花枝招展的从屋里出来。即便再讨厌这个人，贾敏也不得不承认沈姨娘确实有着她容貌上的优势。她姿容艳丽，虽爱穿红着绿的，却丝毫不减其颜色，反而更衬得她美艳非常。

　　“给太太请安了。”沈姨娘盈盈一拜，还不等贾敏开口就直接挺直了腰杆，动作流畅的好似这样的举动最正常不过了。

　　她瞟了一眼绑着的小丫鬟们，娇声直呼：“妾身院子里的小丫头可是犯了什么事？只是犯再大的错，太太只管告诉我，妾身定会好好教训她们，哪里值得太太这样大张旗鼓的来捉拿？”

　　贾敏摇着团扇，淡淡的反问道：“为人奴仆，却没点自知之明，连主子都伺候不好，你说留着有何用？”

　　“可妾身没觉得哪里不好。”沈姨娘不满的嚷道。

　　“文竹，你来给她说说。”贾敏微微侧脸看了眼自己的大丫鬟，朝不远处的沈姨娘抬了抬下巴。

　　“是，太太。”接到贾敏示意，文竹站出一步，冷声念道：

　　“往日里因太太仁慈，免了沈姨娘的日安，但依照规矩，沈姨娘每周仍需给太太请安一次，可沈姨娘一月都难得来主院一趟，这些丫头们日日伺候沈姨娘，却无一人出言提醒，这是一错。”

　　“自沈姨娘十三岁被抬入府，至今已有十余年，可从未给老爷诞下一儿半女，这些丫头们只顾偷懒耍嘴自己快活，却不懂得替主子排忧解难，延续林家血脉，这是二错。”

　　“沈姨娘不但不能替林家延续香火，还妄图下毒谋害老爷独子，她们眼见主子行将踏错，却不能及时劝阻，这是三错。”

　　在沈姨娘阵青阵白的脸色中，文竹总结道：“错上加错，不知悔改，本该重罚，但太太念在大哥儿已醒的份上，只把这些丫头们灌了哑药，发卖边陲。沈姨娘，谢恩吧。”说完微微抬起下巴，静静地看着沈姨娘。

　　“贱人！”沈姨娘被文竹的一番指桑骂槐和眼中的轻蔑激的恼羞成怒，想也不想就上前，抬手要给她一个巴掌。

　　“姨娘不可！”俏儿在旁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这么多丫头婆子看着呢，沈姨娘连文竹的衣角都不可能碰到，这么贸贸然冲上去，最后丢脸的还不是姨娘自己，“文竹姑娘，我们姨娘确实被先老太太宠坏了，礼数上难免不周，还请看在先老太太的面上，不予我们姨娘计较。”

　　俏儿是先时林老太太在时就指给沈姨娘身边伺候的，她与沈姨娘主仆多年，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如此事态之下，更是要尽全力来保全她的主子，这也是她自保的唯一方法，“并且我们姨娘身康体健，为林府开枝散叶只是早晚的事，您看大哥儿大姐儿不也将将三五岁的光景吗。至于您说的毒害大哥儿，这罪名我们姨娘可是万万不能承认的，您只凭一张嘴，就想把脏水往我们姨娘身上泼，传出去，丢的可是太太的贤良名声。”

　　文竹听了冷冷一笑，却问：“周妈妈可请来了？”

　　刚同雪菊一起去堵周妈妈的芯儿先一步回来候着，连忙答道：“雪菊姐姐正带着过来呢。”

　　话音未落，就见一行人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