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阴魂不散 ...
-
周六一大早，沈依依就把许明芳从被窝里挖起来。
母女俩迅速洗漱，吃完早饭去附近的车站买票去了市里。
庙湾县到葑市要两个时车程，重生回来第八天，沈依依才有机会出远门，心情激动，一路上睁大眼睛在眺望窗外街景。
“依依，你一直看外面，晕不晕？”
许明芳晕车，一上车就歪靠在椅背上休息，中途大巴车颠簸，她睁眼看到闺女趴在窗户上，无奈一笑。
“啊——”
沈依依正想说她不晕车，忽而想到年少时期的她一坐车就想吐，于是立马转身，往许明芳身上一倒。
“唉哟，妈妈，我想吐！”
许明芳拿闺女没辙，抬手揉了揉闺女的脑袋，“赶紧睡一觉，到站我叫你。”
大半个小时后，大巴车进站。
沈依依以前很少来市里，此刻站在车站大门口环顾四周，街景大楼复古，市民穿着过时的衣服，街上随处可见兜售糖葫芦、烤地瓜的摊贩。
市井生活，热闹非凡。
“早上刚吃过又饿了？”许明芳从小商店买了点水果，准备带到艺校给小闺女的班主任。
沈依依摇头一笑，主动接过她妈手里拎着的袋子，“不饿，我就看看。”
许明芳呵呵一笑，“回头妈妈给你买，我们先去学校，你妹他们上午九点二十可以休息一刻钟。”
“好的，那我们快去拦车。”
两人乘坐人力三轮车来到艺术学院，在门卫那边登记，随后进了校园。
葑市艺术学校占地面积不大，基础设施比不上庙湾明达中学。
母女俩顺利摸到琵琶班办公室。
许明芳去办公室找沈凡凡班主任，沈依依站在走廊外等候，一边分神听着办公室里的谈话，一边考虑中午要不要去逛商场。
“沈凡凡太过分了！王老师，我现在就去收拾她——”
五分钟后，许明芳火冒三丈地冲出来，沈依依眼皮一跳，暗道不好，连忙追上去。
正与她推测的时间一致，十月底，小妹沈凡凡已经开始在校打了借条。
沈凡凡出生那年正好赶上计划生育，她爸妈为了躲上面查访，不得已把沈凡凡送到外公外婆家。
都说隔代亲，外公外婆溺爱沈凡凡，一直舍不得送回来，直到三岁时，沈长海和徐明芳才把沈凡凡接回家。
简介导致沈凡凡与爸妈不亲近，沈依依是长女，比较受宠。
沈依依承认当年自己做得不够好，当姐姐不够资格，对突然回家的沈凡凡不太上心，还与沈凡凡争宠，同时没耐心辅导沈凡凡的作业。
因此，沈凡凡当年日子过得不好，遭罪，其实有她一半的责任。
现在，她一定要竭尽所能把小妹拉回正路。
许明芳在女生宿舍找到沈凡凡，气汹汹地扯着小闺女的耳朵，“死丫头，我让你来学琵琶，你倒好，不学习还学人家打白条！你以为我们是开银行的啊——”
宿舍里的女孩子见状，纷纷告状，“阿姨，沈凡凡还与男生谈恋爱！”
“她可过分了，今天甩了这个男生，第二天又搭上另外一个，我们班的王伟气得要跳楼。”
沈依依两眼一黑，差点要被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女生气死，混蛋呀，女生就是事多！
眼看许明芳怒火交加，作势要扇巴掌，沈依依眼疾手快窜上前，一把扯过吓傻了的沈凡凡，猛地抱住许明芳。
“妈！你先别发火！要训小妹回家再训！我们先把事情处理了，别让人笑话！”
以前许明芳对沈凡凡发火，沈依依从来不护。
那时候她没有私心，纯粹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她们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工作后，许明芳曾经去看过她，不经意间提及这些事。
“你呀不够聪明，从小就傻乎乎的，我生气打你妹妹，你从来不知道护着。”
那一席话令她心酸。
许明芳被大闺女紧紧抱着，没法动弹，这一打岔，火气消了一点。
理智回归，看着一屋子幸灾乐祸的小屁孩，许明芳哭笑不得，手指点了点怂了的沈凡凡，“臭丫头，你给我等着瞧。”
忍着一肚子气，先去处理小闺女的白条一事，又去找老师、校长和同学们赔礼道歉。
沈依依把沈凡凡拽出宿舍，单独拎到一边说话。
“凡凡，两个选择，你要么现在跟我们回家，要么写保证书留下来继续学琵琶，别浪费爸妈给你出的这个学费。”
沈凡凡在艺术上没有这根筋，她红着眼眶，抽抽噎噎地回，“姐，实话和你说，我不想学琵琶，我看不懂乐谱，我宿舍的人欺负我……”
“那行，我现在就去和妈说，让她给你办退学，你跟我走。”
沈凡凡吃惊地抬头，她亲姐什么时候说话如此有魄力了？第一次为她着想。
“姐，你怎么了？你以前都不管我的。”
看着妹妹年轻稚嫩的脸，沈依依一瞬间心情复杂，心里难受又愧疚。
她不自在地撇过脸，咳嗽一声，“这不我们学校经常上德育课，我也好好反省了指甲，以前我确实做得不够好，没太关心你，以后我会好好带你玩。”
沈凡凡那一生过得比她还糟糕，因为与父母之间的隔阂再加上青春期叛逆，她被男生骗上床，男方家不要她，带她去堕胎。
他们家全程蒙在鼓里，大二某天下午上课，她接到她妈的电话，她才知晓此事。
大二那年，她人生的转择点，她爸沈长海包养小三，她妹沈凡凡被男人骗，她妈在家眩晕症发作，等人发现时已经抢救无效。
原本还算温馨的家庭自此一盘散沙，再也聚不起来。
所以，她一定要把所有不好的萌芽及时扼杀在摇篮里。
当务之急先把她妹带上正路。
沈依依找到许明芳，好说歹说，各种套路忽悠，终于让许明芳帮沈凡凡办理了退学手续。
沈凡凡宿舍里的生活用品能送的送，能扔的扔，能卖的卖，最后只留了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
史上最快退学。
回程路上，沈凡凡紧紧挨着沈依依，生怕许明芳发火揍她。
许明芳坐在姐妹俩前面，兀自生闷气。
沈依依握着小妹的手，只觉得此刻无比温暖与安心。
家人都在，真好。
回到家，许明芳压抑了一天的火气倏地冒起，她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教训沈凡凡，“你给我过来——”
“大姐！”沈凡凡哭喊着寻求沈依依帮助。
沈依依默数时间，等许明芳打了沈凡凡三下，她才冲过去拦住，“妈！凡凡大了，你不能再体罚她！”
“凡凡，你要是知错就改，赶紧帮妈分担家务，你快去厨房做晚饭，煮点粥就行！”
沈依依给小妹打眼色，沈凡凡还算机灵，立马脚底抹油溜了。
“依依！你别挡着我——”许明芳不把今天的火气出了不罢休，小闺女从小到大惹事不断。
沈依依拼劲全力把许明芳拉出家门，带到楼下沿街自家铺面。
门面房面积不小，之前许明芳用来回收过废旧铁块，后来觉得太脏就不做了。
现在店铺空着，偶尔堆放沈长海工地上的杂物。
办公桌上刚好有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沈依依拧开瓶盖，递给许明芳，“妈，我让凡凡退学回来有我的道理，我有个想法，你听不听？”
许明芳接过来，仰首灌了几大口，片刻，火气散了些。
不过她依然在生气，不耐烦地问，“什么想法？”
沈依依扯来一张凳子坐上去，笑眯眯地看着许明芳，“我们家店铺空着太浪费，反正是自己家的，不如拿来开店，正好可以让小妹帮忙照应。”
十月底，各大学校都开学了，沈凡凡想复读只能等到明年开学。
“瞎说。”许明芳立马摇头，像看疯子看着大女儿，“你还没成年，你开什么店？你妹比你更小，成绩又不好，她能做什么？”
“妈，你不能这样说凡凡，小妹成绩不好也有我的原因，我没督促她学习。”
许明芳一听这话笑了，“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的依依还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沈依依尴尬，抬头挠了挠头，“妈，你别笑话我。”
“你啊，对你妹确实不太好，一直吃你妹的醋，还与她争宠。”提起往事，许明芳打开了话匣子，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过去的事。
沈依依认真聆听，难为情地低下头，“妈，你放心，我现在对凡凡好也不迟。”
大女儿说出这样的话，许明芳心里甚是欣慰，火气渐渐消了下去。
“你十六，她十四，你们俩能开啥店？如果你真心对你妹好，你就帮她补习功课，争取明年让她考上技校。”
“妈，我不会耽误她的学习，你先听我讲——”沈依依想把门面房重新装潢做瑜伽室，“不吃药不打针不节食，我们运动减肥，这样身材苗条了，人也健康了。”
“大城市早就流行瑜伽普拉提等瘦身减肥操，我们庙湾和葑市现在只有美容院，减肥操观念还没延伸出来……
“减肥舞很简单，我先教会你和小妹，然后你再教你的麻友们，如果阿姨她们跳舞有效果了，她们会主动帮你在小区里宣传，有了知名度，生意就更好做啦。”
“你有了事业就不会觉得无聊，不比你有空打麻将健康吗？再说，你赚了钱，你可以买自己喜欢的名牌包包！”
“如果一不小心生意做大，我爸那边资金链短缺，你就可以入股——”
许明芳被大闺女的话说得心生异动，可又止不住地疑惑，“依依，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这些话谁和告诉你的？”
沈依依早就准备好说辞，“我同学的小姨就在省城开瑜伽馆，年收入好几百万，一年出国旅游好几次……店铺装潢很简单，铺地板装镜子买瑜伽垫音响……”
“我爸好歹是建筑工程师，他团队里油漆工木工水电工多的是，我们去市场买最好的油漆，请他们来刷，一天就可以搞定。”
“小妹那边，我每天晚上抽空给她补习半小时基础知识，你给她报名去学电脑，我们店铺得配一台电脑，到时候店铺开张，小妹可以负责登记客户资料。”
“电脑必须要买，我可以上网查资料，一举三得。”
“将来店铺做得好，就交给小妹打理，如果生意不行，我们可以改行做打字印社，复印资料很赚钱，我们校门口复印一张要五角钱！”
“再说，在你眼皮子底下看着，小妹不敢乱来，省得被外面不学好的男生拐跑！”
许明芳仔细思忖闺女的话，觉得不无道理，“开店是大事，这事我得和你爸商量，再说装潢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好的，费用也不少。”
“嗯嗯，要和爸爸商量的。”
沈依依见她妈表情有所松动，故意站起来打量四周，“如果不开店，那就给我做补习班，我周末可以帮小区里的孩子补习英语，十块钱一小时，赚点零花钱。”
许明芳噗呲一笑，她一个大人岂会看不穿闺女耍的鬼主意，“你这丫头，淘气！”
等回到楼上，餐桌上摆着两盘炒蔬菜，还有一锅煮好的白粥。
许明芳的气彻底消了，她俩女儿，一个学习可以，不会做家务，一个学习没本事，做家务倒还可以。
唉，算了算了，凡凡不爱学习就不爱学习吧，就像依依说的，只要有一技之长，能生存下去就行。
晚上九点多，沈长海带着一身酒气应酬回来，他看到小女儿在家，颇为意外，还揉了揉眼睛，“咦，小二子你怎么在家？”
“爸，让妈和你说。”沈依依拉着小妹回房继续补习语文。
许明芳把沈长海叫回房，谈起白天发生的事。
沈长海一开始也是火冒三丈，后来听到大闺女的建议后，沉默半天。
许明芳以为丈夫不同意，还又多说了几句好话，她其实自己已经动摇。
沈长海对她不扣，每月给的家用不少，但不够花。
沈长海搞工程，每个月都带人回来吃饭，那些人是他的工友，她不好多说，只能省吃俭用。
麻友圈里的朋友又买口红又买化妆品，她当然羡慕。
过了好久，沈长海幽幽开口，“我怎么感觉依依一下子长大了，懂事了，贴心了，知道为我们赚钱了。”
许明芳闻言一笑，“她懂事了不好嘛，我们少操点心，俩闺女总要有一个上进学好。”
“行吧，就按依依说的做，这节骨眼上没有哪个学校会收凡凡，你明天去银行取点钱，我找人来装修，将来舞蹈室捣鼓不成，还可以留给依依当家教班。”
第二天，沈依依跟着沈长海出门去逛建材市场，父女俩刚走到楼下，迎面驶来两辆大货车。
楼下邻居在讨论新搬来的住户，沈依依站在过道口等他爸取车，踮起脚尖看是哪个财大气粗的新邻居，家具一看皆是高档货。
忽然，她身体一歪，瞪圆了双眼，哇靠，坐在货车副驾上的男生怎么这么像她那阴魂不散的前男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阴魂不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