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误我》在野当歌

31、第31章 劫狱不成

　　她从他手底下中抽离出自己的手，失望笼上了她的心头，嘴角漫出一丝苦笑。

　　“清依。”

　　“嗯？”她抬头看他，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她隐约觉得他语气中带着局促。

　　这像极了曾经的她，只是她此时并没有心思去紧张，也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何要易容成哥哥的模样，到底是为了让她跟他走，还是另有所谋。

　　“你觉得殷……呃，公……三殿下怎么样？”

　　她低下头思索了半刻，道：“三殿下，是一个看不透的人。”

　　“他很可怕，很危险，我真的猜不透他。”她痛苦地抱着头。

　　往事不堪细想，一想便是一场解不开的局。

　　“诶，你千万别哭，其实公子……三殿下虽然城府很深，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人，他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而且……”他慌乱地解释，却不知所云。

　　莫清依情绪紧张，道：“你很了解他？”

　　他声音还是哥哥的声音：“那当然。”

　　“不过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也不能说。”他语气严肃。

　　“好。”她不能强求。

　　“不过……”

　　“不过什么？”

　　“他说他不会让你死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来找你，谁知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如果他不救你怎么办？”

　　“不会让我死？”

　　“是，他是那么说的。”他声音低沉，失望在他心中漫展开来，喉咙有一些干涩。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殷玄。”

　　他猛地抬头。

　　她朝他一笑。

　　她方才喊他哥哥，他却丝毫不惊讶，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哥哥。与三殿下亲近之人，又与她相识的，除了殷玄还能有谁？她此刻拆穿，只因天快要亮了，他再不走，以他此刻的面孔，定要惹出什么大祸来。

　　她捡起方才殷玄丢在地上的钥匙，趁他还在惊讶，解开了他脚上的镣铐，将它套在自己脚上。

　　她催促道：“你快走吧，天快亮了。”

　　她已经越来越能看清他的脸，那熟悉的面庞，就在眼前，却触摸不得。

　　“莫千金，你……”高墙上窄窗透过来的光亮已经越来越耀眼。但是他还是坚持道：“我不会走的。”他郑重对她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竟然鼻头一酸。他正在看她，眼中似有朦胧的柔情，他一动不动地低头望着她，额角却冒出了一滴汗珠。恍如如果不是因为哥哥眼中不会出现这般神情，她险些就要将眼前之人当成了哥哥，并且上前去与他相拥。

　　他不是他。

　　她收拾了她近乎泛滥的思绪，朝他点了点头，尔后微微一笑。“你能替我捎一句话吗？在我死后，再告诉他。”

　　殷玄听到她说她死后，差点想伸手捂住她的嘴，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就像是不忍打扰眼前的女子一般，那般静寂的恳求。

　　他遍布血丝的眸中闪了闪泪。此时的她虽然发丝凌乱，身上囚服宽大而不合身，但他从来没见过，面临死亡之前，能笑得如此收敛却又坦荡的女子，衬着透进来薄薄而毫无温度的白光，他有些移不开目光。

　　他侧耳一听，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眼连忙拽起她的手往外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还要我故技重施吗？”莫清依一把伸手拉住了栏杆，轻声道。

　　他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好看的眉蹙成一团，眸中燃着一丝的怒意，

　　“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你死吗？”殷玄声量扩大。

　　“是。”莫清依快速答道。

　　殷玄怔了怔，被她简单而坚决的回答塞住了嘴中想要说出的任何话。他一会扶额，一会抬头，一会低头看她，双腿不自然地挪着。

　　“你替我告诉他，在我房间的梳妆镜下，有一个暗格，里面有我想要给他看的东西！”

　　莫清依话落便将他推了出去，还取了他腰间的钥匙，将牢门锁起，大声喊道：“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的脸有多危险！”

　　殷玄：“你！”气头上的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她推了出去。

　　刚想开口骂道，看到她转身回走，便知他再也劝不得她，终是向着她背影，无奈道：“等我。”

　　伴着他紧急的脚步声，他离开了监牢，只是他离开不久后，便迎来了更加急促的脚步声。

　　身穿黄金铠甲的士兵整齐走入不大的监牢，他们侧过身子，便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见便惊喜交加地喊道：“哥哥。”

　　只是那人面上全是冷意，没有理睬她。但那才是哥哥。

　　他低下头，亲手用钥匙开了锁链，门吱呀打开。他的头依旧低着不看她，只看着她脚下长长的铁锁链。她看着他，面色憔悴，眼底下还残存着青痕。

　　她拖着铁链子刺耳的声响，走过了他，出了监牢，迎接她的是刺眼的白光。宽大的囚服抵御不了秋寒，衣袂吹拂间，她望着眼前一片陌生之景，有恍然隔世之感。

　　身后走着的明明是她最亲近的人，但如今却觉远隔千里。

　　不一会，她就来到了她从未见过，从未来过的刑场。

　　旗风烈烈，她一出现，便有人敲起了高台上竖着的大鼓。

　　她这一死，竟然有一些气派。

　　高台之上，头戴红巾，手提一把锋利泛着白光的大弯刀的两个大汉，面无表情。一侧，还坐着许多达贵之人，其中自然不乏三殿下。她望了他一眼，发现殷玄不在。

　　高台下人头攒动，是来看热闹的百姓。

　　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她踩着楼梯，脚下拖着的铁链发出仍旧刺耳的声音，双手也被镣铐锁着。在众人的期待下，她走上了高台，只待一声令下，她便会身首异处。

　　而下令之人，正是太子。

　　她的膝盖抵着秋日漫地而起的秋寒，额前不整的发，任风吹动。

　　“时辰到——”一太监嘹亮的声音盖住了底下百姓的咒骂声。

　　她抬头一看，就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哥哥。

　　眼眶始终太浅，装不住泪，眼泪在她面上四肆漫开，她的眼却一动不动地望着楼怀琰。

　　楼怀琰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别样的神情。他眼窝深陷，似是一夜未睡，他双唇无色，似在颤抖，他的眼眶泛红，似要落泪。

　　他终是在意她的，是吗？

　　冷冷的秋风横亘在他们之间。

　　她朝他绽开一笑，喊道：“哥哥！”

　　“清依——”他张开口，干涸的嘴里却没发出声音。

　　太子摇了摇头，将案前的那一枚行刑令牌拿出，握在手中，侧头看了慕容奚一眼。

　　慕容奚望了他一眼，抿了抿茶。

　　太子握着行刑令的手有些颤抖。他并不想杀她，他设局害她，不过是希望以此计，可以让远在边疆的莫将军回来，好将他手中的兵权想办法收归己用。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父皇将莫清依的死期定于明日，而楼怀琰竟然也没有劫狱，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外。

　　太子起身，将行刑令放回原处，走上了高台。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慕容瑄步步靠近，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凤眸微眯，望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仰头望他，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太子……好计谋。”

　　她唇角弯了弯，清丽的面庞上无畏无惧。

　　慕容瑄一愣。他望着眼前这个身穿囚服的女子，没承想她竟然如此聪慧，看穿了他的计策。

　　他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眉间掠上思索之意，此时他若果真要了她的性命，日后，他是否也会因此错失掉一颗珍贵的掌中棋？

　　但既然是他要将她当成筹码，那么，他就不能轻易心软。

　　“莫千金说笑了。”言语有些疏落的轻狂。

　　“太子，请你告诉我，我通敌叛国的证据是什么？”她刻意说得大声，让所有人都听见。

　　他也明白了她的意图，立马喊道：“呈上来！”

　　他的贴身太监李泉小步疾走，将手中一张纸呈了上来。

　　太子指着它，道：“这就是证据。”

　　“就凭着一张纸，便可定罪了吗？”

　　“自然不止如此，从莫府中搜罗出了大量的西域奇珍，而且多样都是西域皇室所有，你还想狡辩不成？”

　　她嗤笑一声：“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她着实好奇，到底纸上是什么内容，才让曾经偏袒过他的皇上，判了她的死刑。

　　“李泉，念。”他声音坚定，面容平静。

　　“是，太子殿下。”

　　“慢。李泉是你的人，你该让底下的百姓念。”既然证据如此，她只能希望念证据的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起码那信读起来，不会那么冷冰冰，哪怕是愤恨，她也可以受下。

　　“好，就当了了你的一个心愿。”他面上神色虽然坚定不移，但还是有些许的放松。

　　台下的百姓，举手的人不少，都在跃跃欲试。

　　最后上来了一年轻小伙，他恭敬地接过李泉手上的纸，将纸打开时，还抬头蔑视了她。

　　她啼笑皆非。

　　年轻小伙先是大致看了看纸中内容，却蹙起了眉头，快速将信从头看至尾，道：“这是哪的字，我怎么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莫千金与敌国联络的信件，你看不明白很正常。”

　　年轻小伙很是不甘地走了，但人群中绝对不缺归属于华邺的异国之人，一中龄异国妇人，走上前来，接过了李泉手上的信件。

　　她并没有像年轻小伙那一般白她一眼，待她看完信件后，眼眶竟然有些红，她抬眸看她时，目光竟然有些悲怜。

　　“太感动了！我实在太感动了！”妇人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太子望了妇人一眼，说道：“你只管念出来。”

　　妇人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用流利的华邺语，将信念了出来：“红伊：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葬身在美丽的蒲苍海。怕你此刻早已经不恨我了，又或许更恨我了……”

　　席下的红伊，打翻了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