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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慧极必伤 ...

  •   此话一出,聂憧的怒火一下就超过了惊惧,银牙一咬,竭力保留最后的矜持:“姜夫人……你不要欺人太甚!老爷他……他的未婚妻原本是我!”

      一直看戏的姜亓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谁告诉她这小小的候府女,能进皇家的门?就算进了,顶天了做个侧室,也是天大的抬举!

      姜亓横眉嘲道:“聂小姐,你这是哪里来的流言?我自己可都没听说过!”

      聂憧急红了脸:“我!我……我是听父亲说的!”

      “呵!”姜亓介于冷笑与冷哼之间,居高临下地觑视着聂憧,“安国候是想攀龙附凤想疯了罢,既攀不到九哥的高枝,倒想到了我这孤家寡人!”

      “老爷……”

      聂憧从没被见过姜亓发怒,皇威隐隐荡来,吓得她一下子就半跪于地。

      而隔间里看热闹的宾客,早就跑了大半,余下的也迫于这威压,纷纷跪下,抖如鹌鹑。

      现在,这些宾客算是猜明白了姜亓的身份了,暗自哀叹着把头低到地上去了,生怕被王爷记恨了。

      堂堂王爷,即使是奉京最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帝的子嗣,龙威犹存。

      姜亓怒斥一声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忙回过头来看着玉虔,脸上的怒气荡然无存,还冲她眨了下眼睛:“当然,现在我可不是孤家寡人了,有虔姬在,我谁都不要。”

      “你……!”玉虔好不容易崩住的威严瞬间土崩瓦解,热气直冲双颊,羞恼地哽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小声啐道,“……个不正经的!”

      她挪开脸不在对着姜亓,生怕他又要有什么惊人之语,转而对着半跪于地又心有不甘的聂憧,漠然道:“请聂小姐自重,你也是良家女儿,若是傍上了这个贪浪的名头,终归是不好的。”

      姜亓乐得看玉虔怼人,觉得新鲜又有趣,十分赞成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话,还不忘回讽聂憧一句:“回去告诉你那父亲,别一天做白日梦,痴心妄想了,倒不若做些实事,一味顾着巴结,到头来小心损了夫人又折兵。”

      话是诚恳,但语气着实令人恼火,玉虔是这么觉得的,为聂憧恼火,也为自己怎么就被姜亓这家伙看了笑话而烧心。

      暗自拽了拽姜亓的衣袂,玉虔对他转了下眼珠示意走了,留在这儿也是装装威风,无所事事,没意思。

      姜亓见玉虔这灵动的眼神,瞬间心领神会,又觉得她是在害羞不肯正眼看他,长臂一抄,顺势就抓住了玉虔藏在袖下的手,还不待她挣扎,衣摆一撒,牵起玉虔扬长而去。

      “王爷……!”
      这众目睽睽之下,执手而去简直是超脱了玉虔的意识,她从没在人这么多的场合下和男人亲密过,即使是一直倾慕的姜亓,她都没奢望过,即使新婚那天牵过,隔着衣袖,也没什么人,而此地,满阁间跪了一地世家子弟,多少双眼睛啊……

      姜亓倒完全无所谓,只顾着牵着她走了,速度不慢脚步却小,一直迁就着玉虔的小碎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牵着她走了出去。

      “告辞!”

      半跪在原地的聂憧猛地抬起了头,直瞪瞪地盯着那一对远去的背阴,一高一矮,都默契地着了偏青的衣衫,两人的衣袂在极近的距离下,相互厮磨,几乎混合成了一体。

      原本素雅清淡的青色,在聂憧的眼中分外刺眼,比她眼里愤怒的血红还要厌恶。

      这个没权没势的和亲公主,一朝夺了她的未婚夫……还这么耀武扬威!
      而王爷,居然还这么……这么宠她……

      “小姐……”见姜亓他们离开了,跪在一旁的聂憧侍女过来搀扶小姐起来,劝慰着,“没事的小姐,那小妮子只是仗着王爷新宠她罢了,等王爷对她失了兴致,小姐您还是有机会的。”

      “我还有什么机会?!”聂憧有些癫狂地咬牙切齿,“她居然还当上了正妃!王爷还为她凶我!那个南瑶的小贱人!”

      侍女忽然附耳小声道:“小姐,您有所不知,那个南瑶公主,在南瑶有个传闻……”

      聂憧红着的眼睛听着听着,霍然就亮了:“真有此事?”

      锐利的目光从侍女的眼角闪过,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在嘴角一闪而过,复而垂下头露出低眉顺眼的神色,继续为聂憧出谋划策。

      这一切,聂憧完全不察,她一心扑在了这阴谋中,却全无自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

      ————

      歌舞升平外的两人,在离开阁间的一刹那,就刷地分开了,玉虔挣开了姜亓的手,却也不敢表现得太排斥,而姜亓握着的力气也不是很大,只是掌心的温度近乎灼烧了玉虔的手,把的从手心烧到了心尖。

      姜亓把空了的手背在了身后,偏头玩味地看着玉虔:“怎么了虔姬?方才你宣誓主权的样子,可不是这般害羞的。”

      玉虔抬起雪白的脸蛋对着他,把红透的耳朵严严实实地藏在耳发内,嘴硬地表明自己可没有害羞的意思:“王爷说什么呢,可是您让我来捞你的,现在出来了,还来打趣我……”

      个没良心的!
      当然,这句话可不能说出口。

      “哟,怎么还委屈上了?”姜亓笑了,礼貌性地调戏她,“在聂憧面前还让本王解释,解释什么?该不该告诉虔姬你实话呢?”

      玉虔知道他肯定又要胡话连篇了,泄气道:“王爷想说就说吧。”她就算堵着耳朵,这家伙还是会厚颜无耻地把话往她耳朵里钻。

      “实话就是……”姜亓看了眼四周,无人,寸心和元二站得远远的,没他的允许不得过来,便俯下身来凑近了玉虔的耳边,撩拨了一下她插在侧髻的垂丝海棠步摇,把上面的玉碎花拨得“叮铃”作响。
      “……本王就是来这随园等你的啊,虔姬。”

      被这忽然响起的叮铃声惊了一跳,玉虔还是听清了姜亓的话,虽然还被他的热气酥痒了半边耳朵,但他这话……明显就是在随园等她来。

      玉虔抬眼看他:“也就是说,王爷大清早来,谁也不说,就是准备邀我来随园,却阴差阳错地掉进了聂小姐的温柔乡?”

      姜亓:“……”他觉得他的虔姬不对劲。

      玉虔继续挖苦他,以报调戏之仇:“掉进了温柔乡还出不来,还要我来捞?”

      姜亓:“……”他的虔姬变了,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元二那小子是怎么给你说的?”姜亓一脸无语。

      不远处的元二悄悄地看着这边的情况,王爷和王妃明明是在说悄悄话,而自己却感觉到后背一凉,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玉虔见在他手里扳回一城,学着元二的口气:“他说‘王爷被安国侯府的大小姐,堵在了随园,回不来了’。”

      “那小子……”姜亓一记眼刀扫过那边瑟瑟发抖的元二,苦着脸朝玉虔道:“虔姬你知道,他嘴笨,难道就不相信本王的真话?”

      玉虔心想,是他嘴笨,还是你没跟他说实话,故意来逗我的……谁知道!

      “相信,怎么敢不相信,”玉虔欠了欠身,“王爷请吩咐。”

      “那就走吧,”姜亓不再和她饶舌,晃了下她的步摇,笑道,“去做正事了!”转身向更高的三楼走去,那边的寸心和元二看见了,也连忙跟了过来,在他们身后两丈,不作打扰。

      玉虔一边手护着步摇,不让他再闹腾,一边跟上了他的步伐,问道:“去做什么正事?”
      难道真是来随园,请她吃饭?至于吗?

      虽然玉虔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觉得,如果姜亓真的请了,她也就……咳嗯,乐得来一趟,不推辞!

      不过,很明显,姜亓不是这样一个只会请她吃饭的人,来随园,定是有要事,就像元二说的那样。

      “虔姬就不觉得,本王单纯地想邀你共品佳肴吗?”姜亓一如既往的不正经,但语气和脚步,随着三楼的临近,越发庄重了起来。

      “王爷,你诳人的嘴就不能消停会儿吗?”玉虔小声切诺道,她现在是敢小声顶嘴了,反正姜亓个没正经的,似乎从不恼她嘴上得逞。

      “嗯——”姜亓抿了抿嘴,回头看了她一眼,“其实,本王是想带你来见一个人,上次婚宴他没来得急赶回奉京,这次,得让他见见你。”

      玉虔认真了起来:“是长辈?”

      “对,”姜亓笑了下,这是玉虔从未见过的笑容,竟然带着丝丝的孺慕之情,“是我师父,申屠道人。”

      “道人?”玉虔问道,“他老人家可是位道士?”

      姜亓迟疑了一下,回道:“应该算是吧,他时常住在道观,我也经常见不着他,师父他自称道人,更像一个散仙,逍遥自在,常常不见踪影。”

      玉虔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口一问:“他老人家可是有道观在奉京?”

      姜亓诧异:“虔姬怎的知道?”

      玉虔一边回忆着,一边瞧他的神色,仅是讶异,没有怀疑,便安心回答:“前几日,后院不是出了那事吗,王爷问我为何能闻见如此细微的味道,我就想起了,那日你身上的飞气香,是道观才会焚燃的香,我便想,王爷是不是在那日早晨去过道观……”

      说着说着,玉虔瞟了眼姜亓,他没有什么异色,只是摸了摸下巴,尔后由衷地赞道:“虔姬的确是颖慧过人,明察秋毫。”

      玉虔摇了摇头没说话,自谦还是自知,她也不在乎了,她的确是能发现许多不易察觉的细节,可这既可以说好,也可以说坏,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姜亓倏然道:“虔姬在想慧极必伤吗?”

      “嗯?”玉虔茫然地抬头看他,被说中了。

      姜亓回身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细软的碎发,低声道:“可本王一直觉得,聪明的姑娘,总不会运气太差;通达的姑娘,也不会活得不好,你就是,虔姬。”

      玉虔怔怔地注视着他,发丝似乎有了知觉,能感受到他指间的温度了。这种感觉又出现了,不急不缓的心跳陡然擂动了起来,如一匹飞飙的白马,要撞入她的胸膛来。

      若她知道,姜亓心里所想的,是今日“债”算是又讨回一分了,看来让寸心给她每日多吃些黑芝麻是有效的,瞧这头发,都变黑了许多,手感也变好了……

      呃……所幸,玉虔不知道,姜亓也绝不会告诉她。

      两人拾级而上,穿过玲珑梯,与二楼布局截然不同的三楼出现在眼前,这层的阁间均是仙鹤、寿翁、蓬莱山等纹饰组成的屏风,或素白或天青的颜色,加之不知从何处浮来的白雾,如同在云端之上,飘飘欲仙。

      姜亓带着玉虔走向了最南的一间阁间,两个道童低头立在门口,仙山瀑布与化羽的飞鱼交相呼应在屏风上,分外绮丽玄妙。

      进入前,姜亓对她轻声道:“对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师父他其实……也不算老人家。”

      “什么叫……不算?”玉虔有点摸不着头脑。

      姜亓犹豫了一下:“你待会儿就知道了,跟着我一起叫师父罢。”

      玉虔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好……好的,我知道了。”

      屏风旁的道童恭敬地拉开屏风,微凉的水汽从里面拂来,阁间里面另有天地,竟然是有水有池,兰草摇曳,一汪清澈的泉水在精致的玉池中流淌,里面乘着几尾锦鲤,在阁间中央,一位鼠灰道袍的身影立在池边看鱼,身姿瘦削挺拔,雪白的头发梳着道冠,但那发丝虽然白,却不似老人的枯白,而是似雪如绸的银白。

      姜亓欣然上前,抱手鞠躬一礼:“师父。”

      玉虔忙跟着欠身行礼:“师父。”

      那雪发道人逗了逗锦鲤,收回手时指尖却不沾一滴水渍,气定神闲地回了个“嗯”字,悠然自得地转过了身,看向了姜亓他们。

      却半晌,没有回音。

      没有回音,玉虔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瞧为什么,姜亓也维持着躬身的姿势,没有丝毫不耐,只是不解,师父为何顿住了。

      “那女娃……”道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微颤,“抬起头来,老夫看看。”

      玉虔竭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局促不安地抬起了头,准备想看一眼道人就移开视线,可谁知一抬头,就移不开了。

      雪发的道人不是老人模样,而是一张年轻的脸,看不太出年纪,可能二十出头,也可能年近而立,只有古井无波的眼神和气质,能感受到他的沉静淡泊,与世无争。

      可此时的道人,在看见玉虔后,眼里的淡泊裂开了一条缝隙,他直直地盯着玉虔,却又不像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着另外的人。

      而玉虔,也有这样的怔忡,她看着雪发道人这张陌生的脸,不知为何,有股熟悉的感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慧极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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