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草也

1、初相见

　　“情哥哥”萧静扯开嗓子叫着前面逐渐消失的人影，蹲坐在地上。今天是互市的日子，好不容易求了爹爹，让哥哥带他出来玩，谁曾想，刚出大门拐过一道弯，哥哥就离他而去。
　　互市是大凌王朝边塞安宁与居延国每月的大日子，逢十五而立。互市当日，安宁城热闹非凡。居延国是马背上的国家，它的人民逐水草而定。经过二十年前的安宁之盟，两国暂时平息了经久的杀伐，安定下来，这边境的互市也发展的如火如荼。
　　互市地点设在安宁城西，城楼顶上，大凌龙旗飒飒作响。安宁城墙高四丈许，城墙上军人密集，军容肃整。城楼下人流如潮，驼铃阵阵。各种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入耳。南来北往的商人、侠客甚至乞丐、流浪艺人各安其道，各行其事，楼上楼下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
　　萧静置身于热闹当中边走边看，只恨不得多长两个眼睛，早把哥哥扔下他的不快抛在脑后。一阵咚咚呛敲锣打鼓的声音吸引了萧静的注意，他很快走了过去。萧静已经十岁，只是身量较小，身形还有些单薄，身上着一件棉衣，细细小发辫趴在脑后，只在额上用丝绳拴了一弯月紫玉。利用身体的有利条件，萧静很快就站到了人群里面。他才看清，是场中正在翻腾的小猴引来了人们阵阵的叫好声。只见那小猴，呼的从着火的圈子中钻过，落到一个布满竹签的木板上，随即捡起旁边事先放好的刀，开始耍起来。小猴一边耍刀一边在竹签上腾跃，还不时的抓耳挠腮，挤眉弄眼，甚是好笑。萧静目不转睛正看到得意之处，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焦糊之味，似是焚烧毛皮的味道，他也没在意。这互市之日，常有毛皮商人将卖剩的边角废料当场烧毁，所以空气中经常会飘起焦糊的味道。
　　这边厢，萧静是玩得得意忘形。那边厢，萧晴却是百无聊赖，躺在草地上看天空。甩开了萧静，萧晴就一路奔西，往这片草地而来。他喜欢这里，辽阔一望无际的草原，让他的心不知不觉的沉醉。不远处是居延河，河水清澈纯净，蜿蜒着绕过安宁城，向远处流去。从这里向前快马跑过一天，就是居延国的王城，扎伦。扎伦在居延语的意思是雄鹰之城。
　　看了一阵子猴戏，萧静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看看日头，已近晌午，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这才慌了神，出门时带的银钱，都在哥哥身上。如今哥哥不知去向，他也实在舍不得下午的大半好日子，不想回府。毕竟是少年心性，很快萧静就振作起来，东游西逛，一时将吃饭这回子事给抛在脑后，直到肚子饿得再也走不动。此刻站在卖烧饼的摊子前，他再也无法移动半步。盯着泛着油光的烧饼，萧静觉得那似乎是无与伦比的美味，只想什么也不顾就直接抢过来吃，可理智告诉他不可如此。萧静的举动引起了小摊主人的注意，他看着萧静心想：这世道，如此的小孩，连一个烧饼也买不起，还要来乞食。萧静哪知那摊主的心思，只一心想着那美味的烧饼，想着如何吃到那烧饼。正当萧静无计可施之时，从后面来了两个人，十二三岁模样，看样子是主仆俩人。高个子的似乎是主子，竟穿着丝绸面料的衣服，这让萧静计上心来。再看那人，头发绾起，上簆着木雕的马首，身着紫色绸衫，手里还拿了把纸扇，正是凌国文人的装扮。萧静心知这人是非富既贵，那让他帮帮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萧静等那俩人走过一段距离，一把扯下自己额上的弯月紫玉，拿在手上，向那俩人追过去。“大哥哥，这是你掉的东西吗？”萧静努力的做出诚实的样子，将弯月紫玉捧向转过头来的两个人。
　　很多年后，已成为一国之主的阿古拉，每当回忆起这个初相见的瞬间，嘴角总会轻轻的扬起，那个精灵似的孩子，是他一生也无法忘却的美好。这边，萧静在等待着那两个人的反应。那边，被叫的人转过头来，他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儿站在他的背后，手里不知捧着什么东西。“他是在叫我吗？”被叫的人似乎是反问，又似乎是在询问身边的人。“主子，他是在叫你！”旁边的人肯定答到。看着那人投向他的询问眼神，萧静赶紧高高扬起手中紫玉弯月，重复道“这是你丢的东西吗？”那人看了一样萧静手中的东西，答道：不是。“当然不是”萧静心想，刚刚他仔细看了那个人的眼神，在那个人的眼光投向紫玉弯月的瞬间，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紫玉弯月是萧静的宝贝，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就戴在额头上。爹爹曾经非常慎重的告诉他一定要保管好紫玉弯月。“爹爹，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萧静在心里默念了一声。而此时，远在萧府的萧老爷，也就是萧静他爹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不是你的吗？我刚刚在路上拾得这个东西，看到你们在前面走，我还以为是你们不小心掉下的。既然不是你们的，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但是你们能稍等一下吗？我过去问问那个卖烧饼的大叔，看他知不知道是谁丢的？要不然，这个东西该怎么处理？”萧静一口气将话说完，生怕说慢了漏了馅。说完，也不等那个人是否同意，就赶紧冲向了卖烧饼的摊子。眼角余光中，萧静看见那个人果然没动，站在那里等着。萧静松了一口气，对着烧饼大叔就是一个大大的微笑。这是萧静的秘密武器之一，每当他做错事，爹爹要罚他的时候，他就给爹爹一个大大的微笑。虽然免不了罚，但最后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烧饼大叔对那个微笑正诧异之时，就听萧静道：大叔，给我四个烧饼，那位公子付钱。烧饼大叔盯着萧静已多时，刚开始见他就在自己的烧饼摊子前徘徊，那位穿绸衫的公子刚过去，他就跟了上去，还和那位公子说了些什么，似乎是旧识。看那公子身上的绸衫，似乎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烧饼大叔不疑有诈，麻利的捡了四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烧饼包好递给了萧静。萧静道了声多谢，然后赶紧将烧饼揣进怀里。烧饼大叔起身往紫衫公子那边去，也没在意身后的萧静。萧静在烧饼大叔起身的同时，也悄悄往反方向溜去。一个不注意，萧静拔腿就跑，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就算小爹爹让他学习武术他也从没有如此用力过。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烧饼大叔的叫嚷声，什么旧识、银子、欠债不还等等。一丝愧疚涌上心头，可萧静转念又想，那个紫衫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只要他给了那四个烧饼的钱，烧饼大叔是不为为难他的。
　　跑了好一段路，在确定烧饼大叔和那个紫衫公子都没有跟上来的时候，萧静停了下来，一边捶打着胸脯一边嘟囔着“累死我了，简直要吐血，真是做贼心虚”。经过刚刚的剧烈运动，萧静突然就什么也不想吃，将烧饼揣在怀里，慢慢在集市上走着。

作者有话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