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今朝梦》山鬼听雷

8、请你为我

　　离我辞职手续办下来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我终于脱离了累到吐血的工作。我换了手机号，离开了F市，除了给易孚昇打了个电话交代了整个事情，我再没有联系过他。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怎么又会在新家的门口再碰见饶益清，那个和我们重逢时截然不同的他。
　　“你怎么会在这？”一大早的我一开门就看到了饶益清的脸。
　　他的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满眼的血丝和浑身的酒气，和一个月之前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我来看看你。”饶益清声音沙哑，声带仿佛要撕碎一般。
　　我们站在门口，两个人一言不发，像是两尊石像一样。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饶益清，原本以为可以两清的人怎么就又有了瓜葛。我清楚的知道，我们之间应该有个了结了，给这十年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了，可是现在这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竟然舍不得去落笔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从脑子里随便抓了句话就脱口而出。
　　“你……要跟我去逛超市吗？”
　　离开饶益清以后，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如果这十年我们没有分开会是怎样的。我们可以一起去逛超市，像普通情侣一样打打闹闹，买好一堆食材回家认认真真的做一顿二人晚餐。
　　终于，这个愿望要在我们的终点实现了。
　　我推着购物车和饶益清在超市里开始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游荡。
　　终于，在蔬菜生鲜类前停了下来。
　　“你吃辣吗？”
　　他看了我一眼，不带任何情绪。
　　“不吃。”
　　我看了看琳琅满目的货架，有些口不对心。
　　“你……，还吃芹菜吗？”我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话音刚落，我有些想抽自己一巴掌。
　　十年过去了，这句话一出口就显得我有多舍不得他似的，明明我都要放下了，怎么还不舍得。
　　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他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的答道。
　　“吃。”
　　是啊，这么多年了，习惯会变，口味会变，曾经的感情也会变。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小时候一拍脑袋就说的话，如今怎么还能作数呢？
　　气氛有些尴尬，超市明亮的灯光照得我有些眩晕。
　　“诶呀，怎么没有我爱吃的小米辣呀。”不远处的女孩和男朋友的谈话声在我和饶益清安静的氛围中极其清晰，我不由得向女孩的方向望去。
　　女孩的嘴撅的老高，仿佛都能挂上个水壶了。
　　“乖，我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油焖虾。咱们不吃辣了，要不你脸上要起痘痘了。”
　　“乖，宝贝。”男孩故意使坏地揉了揉女孩的短发。
　　女孩满脸甜蜜的笑意，抓着男孩的一角，佯装生气地娇嗔道：“我的发型！”
　　我和饶益清尴尬极了，年轻小情侣间甜蜜的互动仿佛是扇在我们脸上一记有力的巴掌，曾经的甜蜜让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你……”
　　“你吃豆腐吗？”我拿起手中一盒豆腐问道，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来打破这微妙的尴尬。
　　饶益清眉头微蹙，看着我手中的豆腐有些不耐烦。
　　“崔淳熙，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语气间满是疲惫与苦涩。
　　这句话一说出，我瞬间觉得我们之间的环境如同结冰一般，我根本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是啊，我到底想干什么，我想不清楚，明明他都要订婚了。
　　饶益清却并没有打算要放过我，他有些急躁，不想再听我多说，一把抓住了我正欲推车离开的手。
　　“崔淳熙，你觉得我很好欺负是吗？一次两次，为什么要在我都快忘了你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心缩成了一团，可我知道，我应该克制。
　　“饶益清，我辞职真的是我自己的选择，易孚昇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些真的不算什么。我们俩真的已经两清了，你会有你自己的家庭，我也会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们真的，互不亏欠了。”
　　“订婚？”饶益清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崔淳熙，第一次是为了你所谓前程，第二次是为了你的父母，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饶益清明显动气了，他不愿再轻易放过我，让我鸵鸟下去。
　　他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腕，直逼着我的后背贴着冷藏冰箱。
　　“崔淳熙，你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一次两次，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了我。”我看不清饶益清的脸，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可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悲伤，就好像被抛弃过无数次的小兽一般，让人心疼，而我就是那个千夫所指的恶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饶益清……”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饶益清看着我模糊的泪眼，不愿面对我。
　　“崔淳熙，凭什么每一次都是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凭什么？”
　　他双目紧盯着我，灼灼的目光和愤怒的火气好像快要将我烧着。

　　“饶益清，你放手。”我的手腕好像快要被他捏断了，我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因为手上的痛还是心里的痛，痛到让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终于，他似乎发现了我眼中的泪水，双眼不再看着我了，但是，他的情绪中仿佛有一种浓重的情感快要把我吸进去。
　　许久，他不再将我逼于他的一方怀抱之中，在他即将要在这份情感之中处死我的时候，他的双手也终于从我的耳边放下。
　　没有一句话，他就转过身去。
　　我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我们算是了结了，我们可以两清了。
　　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我的手突然被一直温热的大手包围。
　　耳边又响起了他清冷的声音，这么多年来依旧还那么好听的声音。
　　“崔淳熙，这一次，不是你说开始就开始的，是我说的算。”
　　“我们俩之间，你欠我多少，这辈子都还不完。”
　　说完，他的大手包围了我的手，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一样，抓着我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