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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答应了越易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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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央宗里面有内斗,分成大宗和小宗两宗,自很久以前祖师爷去世,就形成了这个僵局。
荀彧是大宗的少主。
月老忽然问:“为什么还要让小宗活着?”
荀彧淡淡道:“我要让自己活着,让整个仓央宗活着,为了活着,我不仅不能把小宗当成狗,还要笑脸相迎啊。”
月老问:“那你这笑是真的还是假的?”
荀彧说:“我笑着,皮笑或者肉笑,累的不是别人就好了。”
马车忽然缓了几分,月老皱眉,说:“快到仓央山了,小宗的人此刻只怕是早就在等着你了。”
荀彧不以为然:“等着又怎么样?你还怕我死了吗?”
“我同你一起下车吧,我送你回仓央宗里。”月老说。
荀彧说:“好啊,只是热闹就没有得看了。不过,你老是这么随随便便地就溜出来,凡人的姻缘怎么办?”
月老说:“凡人的姻缘又不是我的姻缘,靠月老还不如靠自己。你看看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解决了别人的姻缘,自己却活成了这样,还不是因为我自己不去找?”
他一直靠着马车窗子,喝着两口温润的小酒。
荀彧重重地推推他,说:“仓央宗一穷二白,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你赶紧滚回去吧。”
月老一动不动,“呵呵”地笑:“我不走,你害怕我看见你丢脸?我就想看看你在仓央宗是怎么过的。”
月老关心荀彧关心得要命,只是从来没有踏进过仓央宗半步。
月老的话还没有说完,荀彧就重重一脚把他踢出了马车外面。
月老一抬头,就看见破烂的大门上面中间的牌匾写着“仓央宗”三个大字,字是苍劲有力,只是……只是……月老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
荀彧破烂的裙摆落入他眼中,他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地说:“字怎么……怎么是半掉漆的?”
荀彧看着他:“我活着这些年,更穷的都见过千千万万,足以眼花缭乱。要是受不了,就快点走,别来耽搁我。”
月老从地上爬起来,一挥手,身上的华袍就变成破烂的衣衫。
荀彧说:“你做什么?”
月老说:“我穿得烂一点,不然仓央人心里不好受啊。”
荀彧的目光微冷:“阿月,你懂我,但是你不了解仓央人。仓央人的尊严是从骨子自然生出来的,谁也施舍不了,谁也嘲讽不了,谁也挑战不了。”
月老:“干嘛这么较真啊?”
荀彧:“你知道的,我要是真的较真,你现在什么都不算了。”
月老听了,赶紧把衣服变回去,然后闭了嘴。
荀彧淡淡地瞥了眼月老的衣服,说:“人丑,果然穿什么都丑。”
月老:“……”
他僵了一会儿,说:“我只是头发黑白参半,年纪大了点,样子还是很年轻好看的好不好?”
荀彧:“你废话好多。”
月老:“……”
下了马车,荀彧带月老进去,西洄随在身后。
没有任何人上前迎接,守门的人见了荀彧,也只是淡淡地喊了一声“少主”。
月老皱眉,说:“娇娇啊,就是那些个什么小门小派,主子回来了都会造些声势去迎接,你这个少主,当得挺窝囊的啊。”
荀彧的声音淡淡的:“仓央人有仓央人的做法,你这么多意见,那赶紧回天宫好好享受啊。”
荀彧向来最讨厌“天宫”二字了,月老一顿,终于识趣地禁了声。
走进仓央宗内,仓央宗不仅小,而且真的一穷二白,唯一的装饰物就是些不值钱的凡间盆栽。
走到一个庭院,一群白衣的女人和男人顿在那里,为首的女人长相一般,面色沉沉的。
月老:“……”吓到他了。
荀彧走过去,朝为首的白衣女人微微弯身:“小师叔。”
仓央宗小宗的主子,越易和南山的师妹,仓央宗人人都要喊一声“小师叔”的越长师。
越长师淡淡地看着荀彧:“听说你今天和冯来宗比赛,你赢了?”
荀彧低着头:“是。”
越长师的目光微冷:“你管理着大宗的这些天,大宗的弟子学你不学无术,大宗都乱透了!现在你又出去胡闹,我昨天晚上梦见你师傅了,他要我替他好好教导你!”
荀彧仍然低着头:“那小师叔,要怎么替越易教训我?”
女人听着“越易”二字,她皱眉,语气冷冷的:“那你就跪在这里一整夜吧,好好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说完她就带着一群人离开。
月老要说什么,虞彧拦住他,然后慢慢地跪了下来。
她同西洄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西洄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他说:“少主多保重。”
然后就走。
荀彧跪得非常挺直,月老看着她:“娇娇,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会怕她?”
荀彧说:“怕又怎么样?不怕又怎么样?”
月老说:“你做错什么了?要你反省什么?”
荀彧看着月老,她的语气有几分惆怅,她说:“无论我输得有多惨,丢的面子有多大;无论仓央宗的人死了多少,血流了多远;无论仓央宗的主子换成谁,和她有多大的仇,她都不会在意,她在意的,只是越易。”
越长师的师兄越易,所谓荀彧的师傅。
月老说:“越易把情留在了你身上,我也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你和他,连师徒都根本不算,你却为了报他的恩,留在这里委屈求全。娇娇,你做的够多了。”
荀彧的语气淡淡的:“我做了什么,做了多少,还要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用不着谁来教我这样和那样。”
月老没有说话。
荀彧又说:“越长师她……阿月,你要知道,仓央人是仓央人,不是仓央人的人迟早是要暴露和滚蛋的,到时候就不是论情情爱爱,仇仇恨恨这些东西这么简单了。”
月老问:“那你最终要做到的,是什么?你究竟答应了越易什么?”
荀彧轻掀薄唇:“清仓央烂局,闯三界六妄。”
荀彧真的跪了一整夜,月老也陪了她一整夜。
月老有些感慨:“我从来没有想过夜会这么漫长。”
荀彧说:“比这更漫长的夜多了去了,可是我每过一夜,就会希望夜漫长一点,因为夜漫长一点,痛苦就越漫长,痛苦漫长一点,我就越想争气。”
月老说:“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
荀彧没有说话,月老轻轻地扶荀彧起身,一边说:“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般隐忍。”
荀彧笑着:“我是凡人嘛,凡人要登天,凭本事嘛!你要知道,我不是隐忍,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本事啊。”
月老一顿,说:“天帝不久前从反间带回来一个叫樱丛的女子,为其渡仙气,修仙骨,格外恩宠啊。”
他蹲身去帮点荀彧轻揉膝盖,只听荀彧的语气轻淡:“那也是别人的事情,与你无关,更与我无关,以后不要再提了。”
月老轻叹着,说:“你说的话,总是有道理,只是天宫的人忽然又拿你跟那个樱丛比较了,说都是凡人,你长得比她好看,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你再努力,也只是个半仙,而她……以后别人要羞辱你,又有话讲了。”
荀彧说:“是吗?这些年羞辱我的人多了去了,阿月,你说,他们怎么都这么瞧得我?”
月老心一窒,就见一个弟子“噔噔噔”地跑过来:“少主,少主,冯来宗的人给您送坐骑来了。”
荀彧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弟子一愣,哗啦啦的抱怨就来了:“少主,他们这是在欺负仓央宗,也是在羞辱您。”
荀彧看着他:“你知道就好,要不,你去哪里给我弄一个坐骑来?”
那弟子一顿,头一仰,语气坚定:“好的!少主,您放心,等我以后有出息了,就给您送最好的坐骑!”
月老问:“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名叫破浪。”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月老笑着。“破浪是个好名字。”
身板瘦弱的男子笑着:“谢谢!你是……月老仙人吗?”
月老轻应声。
破浪笑着:“我把少主放在第一位,我是不会辜负少主的!”
荀彧的眸光微微沉下:“你不应该辜负的,首先是天下苍生,然后是你自己,第三,第四,第五,和最后一个,都不应该是我。”
破浪问:“为什么?”
荀彧说:“因为,你在我这里,排不上位啊!”
破浪一僵,他蹲下身去:“既然少主要乘冯来宗的坐骑去,那让弟子背您出去吧,想必您的膝盖疼,走不了路了。”
他一脸期待,可是容颜精致的女子声音冷冷的,以至于他很多年以后都会回想起来,然后感慨不已。
荀彧说:“你越距了。”
你越距了。
这是荀彧第二遍这样同他说了。
破浪一辈子都没有忘记过这四个字。
破浪僵在那里。
月老“哈哈”地笑着:“你这弟子对你也太好了,这么吓他做什么?”
荀彧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