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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界六妄最好看的窝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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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梦想是什么?”
“清仓央烂局,闯三界六妄。”
“那他呢?”
“不知道。”
荀彧抓着一瓶屠苏,她咽了小小的两口,淡淡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黄火火晃了晃酒瓶,说:“大家生而为人,但是我的品格格外高贵,所以我不打击你。”
荀彧是一个半仙,仓央宗现在落魄狼狈,荀彧的远大志向,够她笑上半年了。
她转头看荀彧,眼睛怎么也移不开。
荀彧在三界六妄也有几分出名,一是因为窝囊,二是因为长得着实好看。
荀彧说:“我活着,用命去拼啊。”
黄火火嗤笑一声,说:“命都是不值钱的,只有钱才是值钱的。你自信满满地说着你的计划时,我总感觉你的脑子在装屎。”
荀彧的语气很坚定:“我是对的,我不会输。”
黄火火要反驳荀彧,荀彧就先开了口:“我有几分烦了,你滚吧。”
黄火火说:“你要赶我?别!别吧?”
荀彧说:“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不管你喜不喜欢,喜怒哀乐,你总要尝尝,因为生活不会放过任何人。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黄火火喝了一口酒,说:“听你这话,感觉你把人生都体会透了啊。”
荀彧说:“一般。”
黄火火起身,拍了拍屁股:“我真的该走了。”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破旧的屋瓦,颇为嫌弃:“你们仓央宗的屋顶又旧又破,还好这边不常下雨……”
荀彧说:“我的荣耀,你可以替我受着,但是我的地方,你不能随意评论。”
黄火火说:“得,得,怕了你了。你明天不是要和冯来宗的人比赛吗?我提前去给你找点药。”
荀彧:“……”
她顿了顿,说:“你有心了。”
黄火火没有再说话,一挥手就腾云走了。
西洄上来的时候,荀彧正把酒瓶放了。
荀彧躺在屋顶上,一转个身,就看见了白发苍苍的西洄。
西洄是仓央宗的大长老,一直待荀彧好得很。
“西洄长老。”
荀彧喊了一声,然后起身,她抬了一下腿,破旧的衣衫就一晃一晃的。
西洄看着荀彧裙摆上的破洞,心酸得很:“少主受委屈了。”
荀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听他哽咽道:“仓央宗一穷二白的,如今少主……”
荀彧的面色淡淡的:“钱财衣物,身外之物,不必牵肠挂肚。”
西洄忍不住,掉了泪。
荀彧说:“仓央人都是有骨气的,风光时连脚上的灰尘都带着傲气,落魄时,傲气是镶嵌在灵魂和血骨里面的。”
西洄才要说话,荀彧就淡淡道:“你触犯我新定的宗规第二十条,下去把新宗规抄二十遍。”
西洄几乎要哭了:“二十遍啊?少主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能不能让我多抄一点啊?”
荀彧笑着,颠倒众生:“好啊,再多抄二十遍吧。”
西洄真的是直接滚下屋顶的,生无可恋。
荀彧又在屋顶坐下,又抿了几口酒。
她不爱喝酒,通常她拿着酒壶,只不过是因为无趣罢了,抿着几口,也不过是装模作样,根本没有多少下肚的。
忽然下面一个男人大声喊:“少主!少主!”
荀彧低头去看,看了一眼又撇开头。
破浪急得大喊:“少主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前日捡回来的破浪啊。”
荀彧低头看他:“你不知道吗?我经常捡些阿猫阿狗回来的。”
破浪:“……”
荀彧一顿,就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破浪马上就凑了上来:“少主少主,听说你前些日子去采药不小心摔伤了,让我背你可好?”
他说着就背对荀彧蹲了下来。
荀彧没有太多表情,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魄力:“你越距了。”
你越距了。
你越距了。
只是很简单的四个字,破浪却念了一生。
人人只知道仓央宗少主窝囊,好看,现在看来,竟是有如此逼人的骄傲。
破浪身子一僵,站起身,说:“弟子失礼了。”
荀彧蹙额:“仓央宗养不起你,少主与弟子什么的,是你多想了。”
破浪:“啊?”
荀彧:“你可以滚了。”
破浪:“……”仓央宗现在正缺弟子不是吗?为什么要赶他走?
荀彧才抬步,身体单薄的男人拦住了她。
荀彧看去,破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无论如何,弟子一定是要留的。”
荀彧看着他那一跪,淡着神色:“男人一跪,不是那么轻易的。我养了只狐狸,就由你去照顾它吧。”
破浪笑着,连连说好。
荀彧微皱眉,说:“男子汉是要顶天立地的,轻易给人下跪,是在轻贱自己,是在给祖宗和后代丢脸。”
她没有再说话,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施舍给破浪,抬步就走。
仓央宗原来是五宗六派之中的大佬,强大,富有,如今狼狈不堪,就连领地也只剩下仓央宗本部了,并不大。
要说起那大佬地位的事情,那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
那会儿正逢荀彧出生,仓央宗就彻底衰败了。
人人都说这一切都是有定数的,定数这种东西,还真的不好说。
仓央宗本部小,荀彧随便转个弯,都是从一处院子走到一处院子。
荀彧转个弯,走进了一处院子里,她飞上了大榕树,在树干那里静静地躺着。
忽然树下就传来了两个小弟子的窃窃私语。
“你说这场比赛少主会赢吗?”
“会啊。”
“你这么肯定?”
“你是新来的,你不懂!”
“我不懂,有什么不懂的,师兄你教教我啊!”
“这是仓央人的信仰啊!信仰这种东西,尊贵,神圣,哪里说得出口?”
那弟子说着“仓央人”这三个字,语气中是满满遮掩不住的骄傲。
荀彧觉得,仓央弟子就应该是这样的,穿着发白的衣服,吃着发硬的面包,却自信得一塌糊涂,从骨子到眼睛和言行散发着自信。
这种自信被人嘲讽,但终究会被所有人看得到,会被人欣赏。
荀彧喝了一口酒,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荀彧在上面躺了大半夜,南山忽然跑上来了。
南山是荀彧的师伯,年纪很大,是仓央宗辈分最高的人。
荀彧看着他,正经了几分:“小师伯。”
与西洄一样白发苍苍的老男人看着荀彧,说:“这都过了大半夜了,你还不去睡?”
荀彧说:“我以为这会儿小师伯已经喝醉了。”
仓央宗上下,都是极爱喝酒的,尤其是老辈的那些。
南山摆摆手:“自从师弟不见了,这仓央宗一天不如一天,我哪里还能喝那么多酒?就算是小辈孝敬,我也不能太过分了啊。”
那个叫越易的男人,万年难见的天才,晃着一身的绝代风华,南山的师弟,荀彧的师傅,可是荀彧从来不喊他师傅,只喊他“越易”。
荀彧眸光微沉,接不下话。
南山叹着:“越易一声不吭走了,把一个烂摊子丢给你……”
荀彧淡淡道:“越易捡我回来,给了我一条命。”
荀彧不过是凡人丢弃在冰天雪地的弃婴,是越易捡了她,给了她活的机会。
南山的神色认真,他说:“他无缘无故离开,就是故意的。”
南山从前就说过,荀彧出生时三界六妄出现了异景,是祥瑞之兆,抱回来,总是好的。
从前他说得很客气,现在是越发不客气了。他说:“从一开始,他捡你回来,就是要你做他的一把刀。”
荀彧的语气淡淡的:“那么我恭喜他,他捡了一把好刀。”
南山叹着:“或者你在开心,越易不在,你可以实现自己的野心了。”
荀彧很坦诚:“是啊。”
南山没有说话,看着天,面色有些彷徨。
荀彧笑着:“女人也可以比男人有野心,只要激情来了,钱来了,名声来了,人来了。”
南山说:“可是你什么也没有。”
荀彧说:“那就去弄啊。”
“怎么弄?”
荀彧淡淡道:“先去弄死别人,再去弄来别人的钱,名声自然也来了。”
南山说:“你知道的,仓央人从来不缺乏自信心,但是你说的这些,真的很难做到。”
荀彧笑着:“从明天开始,我要他们割地赔款,然后去死。”
南山说:“口气真大。”
荀彧十分认真:“一般。”
南山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顿了许久,他问:“你怕穷吗?”
荀彧说:“怕,不论怎么样都怕。”
南山又问:“你怕死吗?”
荀彧说:“不怕,不论怎么样都不怕。”
南山说:“这样就够了,我就放心了。”
荀彧说:“小师伯的放心只是嘴上说说,所以这会儿夜深如此,您还是睡不着来找我,我定当努力的。”
南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老了,至今一事无成,不能为仓央宗做些什么,我心里着实惭愧啊。”
荀彧说:“这些话,第一次听小师伯说,倒是新鲜得很,只是今后不要再说第二遍了,我不爱听。”
南山红着眼眶,说:“好。”
荀彧说:“夜深雾重,仓央宗没有钱给小师伯治病,小师伯早些睡吧。”她说完就飞下屋顶。
南山:“……”这话没有错,只是这么耿直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