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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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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许昌远在门外骂了很久,久到祁落耳朵自动屏蔽。
炎华宫中殿的大门就像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使所有人都认为穆南生明天就要死了,但仍然没人敢闯进这间屋子。
之前有丫鬟们在这莫名失踪,导致很多人都觉得炎华宫恐怕还有结界禁制,不敢贸然闯入。
祁落紧紧捏着穆南生的手,说不上是真的给他取暖还是为求一时心安。
余热褪去,她掌心依然浸出细密的汗,黏在穆南生的手上。
男人不禁蹙眉,心想你就这点胆子,也敢在我炎华宫待着。
许昌远走时还撂了狠话。
他必要将祁落带走,“明天穆南生盖棺后,这炎华宫就归我们左使了,到时我看谁看能护着你!”
气哼哼地拂袖离去,今天众目睽睽下被小丫头给击倒在地甚至于差点丢了性命,他老脸都丢尽了。
明日,明日一定要找个替死鬼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小六偷出去。
到时定要将她锁在屋子里,狠狠折磨才行。
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黑衣守卫忧心忡忡地转身问队长:“这丫鬟不过筑基期而已,怎能使得出火云术?”
虽然祁落的火云术依旧是个半吊子,在他们守卫眼中属于小孩过家家的程度。
但筑基期是绝没有这等灵力的。
队长目色沉沉:“兴许就是一时气急,灵台反噬了。”
他的灵识不会出错,那丫鬟使出火云术后,仍然是筑基期。
“这事先不要禀报左使,”队长暗声道,“许主管也只是来送棺材而已。”
众守卫心下了然,谁也不愿意担上监管不力的罪名,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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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今天这一遭,祁落在殿内呆坐了许久。
她脑中纷纷扰扰出现了很多事情,但最终却找不到一个出口和答案。
镜门守卫森严,以她现在的能耐不可能逃出去,而穆南生如今约莫着是靠不住了,说不定明天他都要一命呜呼了。
许昌远今天受了奇耻大辱,定不会放过她,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兴许,明日自己还是要落到他手上。
那三个大火球……
她到底怎么使出来的?
祁落越想越发胸闷,回神猛咳几声,便有股铁锈味从喉咙间涌来,她抽回握着穆南生的手在嘴边捂着,血迹落在手心。
灵力反噬,灵台受损,她苦笑,“这身体也太废了吧。”
帐中掌心空空的男人十分赞同地在心里点头。
是很废。
祁落想起前两天看过的筑基要领,遵照里面教过的平心法修身静气,调动经脉中护体的灵气去修复灵台。
她在木榻上修习了两个时辰,睁眼后非但身体不累,反倒轻松了不少,连带着胸闷的症状都消散了。
长舒了一口气,她眼神落在角落里还未完成的被面上。
这些也许都用不上了。
日光游移,殿内已经错过了最暖和的时刻,波涛阵阵,海风夹杂着冷意周旋在空气中。
祁落起身将窗子全都阖上,挨个点起烛台。
她将被面展开,手上又缠起了棉线,“就当是我送你最后一个礼物吧,黄泉路上也挺冷了,你带着走,就当陪葬了。”
她说着,还挺舍不得。
幽幽叹了一声。
好歹是她细心照料过的人,想到明天就要成为左使野心的牺牲品了,心里还是挺难过的。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大腿抱了!
而传送任务到现在一点眉目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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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穆南生的棉被到了半夜才完工,处处都透着粗糙,但祁落盖在自己身上试了试,不愧是凌云棉,暖和的很。
她兴冲冲地架好床帐,把藕荷色的棉被平平整整地搭在穆南生身上。
看起来就舒服。
一整日的阴霾被吹散了几分,祁落棱角柔和,手在穆南生耳边掠过,梳理好他鬓角发丝。
“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
“生死有命,咱们俩命苦,这是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知左使明天何时会动手,但祁落经历了这段时间已经想通了,佛系了,不管是死是活,现在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如睡一觉,让自己舒服舒服。
她在木塌上铺好被褥,头一歪就昏睡过去。
平稳地呼吸在安静空间内。
而穆南生应声而起,眼角泛着一丝红,凝视着身上那床薄被,半晌,嗤笑道:“丑死了。”
他嘴上说着,撩开丑东西的手却轻了几分。
赤脚踩在冰冷的大殿石板上,他推开窗,月光衬着波光,在夜晚闪烁。
祁落本就睡得沉,又被施了诀,此刻已是昏天黑地,香甜地砸吧着嘴。
穆南生嫌隙地睨了她一眼。
额间逐渐聚起一团黑雾,须臾间拟成五六岁小孩的身形,只瞧得出身量,却模糊了五官。
黑影在空中打了个圈,随之跃窗而出,于镜门上下神出鬼没。
一次次举起了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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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后睡得最好的一次,祁落嘤咛着爬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炎华宫一如既往的清净,连声鸟叫都没有。
她揉了揉眼,心里默默吐槽左使的办事效率,要杀要剐也利索点,别叫人提心吊胆地害怕着啊。
撩开床帐看了眼,嗯,小被子软软和和的搭在穆南生身上。
莫名增添了几分乖巧。
祁落摸了摸他的耳朵,“怎么还是凉的?”
兴许病人都这样,体温低。
她给穆南生掖了掖被角,收拾好被褥,出门而去。
丝毫不知后一秒男人就睁开了眼,捂着耳朵,有点气急败坏,眼里更暗了几分,有种陌生的情绪在他体内升腾。
称不上愉悦,但也不至于杀了她。
从井里打了水,祁落还是要给穆南生清理身子的,刚刚架到火上,院门又被人敲响。
祁落心脏瞬间收紧几分,心道这左使还挺有礼貌,来杀人都不忘记敲门。
她咽了咽口水,深呼吸,脚步虚浮地往那边去。
人还未到,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怯懦懦的清甜声,“小……小六,你在吗?”
不是左使?
祁落猛地又抽了口气,心跳渐渐平复,素白手指拉开黑漆大门,入目那张脸,恰就是探亲日跟她聊天的姑娘。
“是你?”
女孩见她,笑容深了几分,晃了晃手边的竹篮,“我来送吃食了。”
人都要死了,吃什么食。
祁落自嘲地笑了声,让开身子,“进来吧,我将原本的篮子拿来,你顺道带回去。”
“对了,你叫?”
女孩呛了声,委屈巴巴地说:“我是与你同批进来的柏青呀。”
“抱歉,我先前撞坏了脑子,有些迷糊,”祁落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快进来吧。”
进炎华宫,还是平生头一遭。
柏青既害怕又好奇,但见祁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给了她勇气,便蹑手蹑脚地迈过了门槛。
什么嘛,这堂堂门主大殿,怎么还不如下人院漂亮?
柏青瘪了瘪嘴,觉得小六在这真是可怜。
祁落从厨房拎出篮子递给她,“多谢了。”
柏青笑吟吟地接过,眼神落在那架棺材上,“怎么把这种东西摆在院子里呀,好晦气。”
看来下人们还不知道左使的心思,也是,这等谋权篡位之事,对外是无法宣布的。
祁落神情落寞地扯出一声笑,“估计……是为了用起来方便吧。”
柏青听得一头雾水,但又很快抛之脑后,炎华宫里放什么与她不相干,更不必追问。
“对了,你在这肯定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吧!”
“许主管死了。”
!
祁落猛地抬起头,掩饰不住惊喜地问,“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过去人就没了?”
难道是她的大火球把他打出内伤了?
下人院的小丫鬟们都没少被许主管这个老色痞欺负,柏青早就看不惯他,也知道小六一直被他压迫,现在听他死了,自然是大快人心。
“今早上张多去找他送账本,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开,后来觉得不妥,赶紧冲进去一看,你猜怎么着?”
“许主管死了,头在床上,身子在地上,连个全尸都没有。”
“听说啊,看伤口,是被人用生生割下来的,很是残忍呢。”
镜门上下治理森严,很少发生门内命案,许昌远这一死,着实处处透着蹊跷。
但他死了,确实是件天大的好事。
祁落眼里溢出光芒,冲散了落寞。
柏青眼瞧着她带了点人气,便趁热说道:“不止许主管,听说守卫队里死了七八个,都是一个死相。”
“他们都说,可能是妖兽入侵,左使大人正领着人上下查验呢。”
祁落眉梢都带着笑。
怪不得这都大半天过去了,左使仍旧无所作为,原来是被别的事牵绊住了。
镜门内有没有妖兽,祁落并不关心。
她只知道这妖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托它们的福,穆南生可以多活几天,她也不怕许昌远打击报复了。
居然还有这天大的好事!
柏青与她有说有笑,声音又脆又甜,带着股扬眉吐气的愉悦。
穆南生躺在床上,手指摩挲着丑被子上露出的几根线头。
黑漆的瞳仁里难得流泻出一道愉悦。
薄唇轻吐,“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