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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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的队友比他迟了两天回到南林，然后一起回学校报到。虽然比赛的情形不如期望中那么完美，他们还是凭借缜密的计划、熟练的操作和团队配合拿到了一等奖。队友异常兴奋地向杜若聊起最后庆功加欢送宴会上的热闹，以及他们如何认识了许多顶级大学的教授，相谈甚欢。杜若认真听着，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羡慕的。他没有去想只是为了看一眼寒晔而放弃那样难得的机会是不是值得，或者那样的做法多不像以往的自己，确实是一时冲动，不过倒不觉得后悔。
“哦，对了。”队友从口袋里摸摸，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杜若，“我们向卡尔顿学院的老师提到了你，他说他对你印象深刻，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杜若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向队友道了声谢。其实他放弃当面交流的机会也有另外的原因：如果寒晔留在国内的话，他又怎么能和以前一样一心出国呢？
寒晔没有请假，周一照常去学校上课。田渊瞅了他足足十秒钟，硬是把寒晔眼睛里那点隐秘的快乐光点转化成了不自在的闪烁。寒晔才清了清嗓子，田渊突然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然后食指点着他，学老中医状：“你——气色不太好。你病了？”
“哦，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没事的。”寒晔并不在意，也不想罗嗦跟人打架的事，毕竟是输了，连炫耀的意义都没有。
田渊一条手臂勾住寒晔，整个人的重心也跟着凑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大哥两天不罩着你你就成这样了，以后还是跟着哥哥我，还能多长两斤肉。”
田渊跟不少朋友都是一副哥们儿要好的模样，之前寒晔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今天他却没来由的有些别扭。或许是因为这次田渊靠得太近，又或者是寒晔自己的错觉，总之少年故作豪气的话语贴在耳边，夸张的姿势让他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寒晔身上，好像故意亲近的撒娇。
寒晔推开趴在自己肩上的人，笑了笑：“小弟，我大哥回来了，我跟着他……”话到这里突然卡了壳，寒晔又咳了一声，转开微微染上红色的脸。
田渊没听出什么不妥，寒晔的微笑和他身边萦绕的气息有阳光的味道，靠近了让他心情舒畅。寒晔不像篮球队那些热爱挥洒汗水的男人们，他总是干干净净的，甚至看上去有些柔弱，浓浓的书卷气，使得田渊总会忽略自己的年龄，认定寒晔是一个可以去保护的男孩子。
“下面播送一则通告，下面播送一则通告……”
教室里的广播突然响起，嘈杂的教室迅速安静下来，学生们抬头看着墙角的喇叭，就好像喇叭会自己开口说话一样。
“高一3班的江思纯同学，因伙同外校学生殴打本校同学致伤，记行政处分，特此批评。再播送一遍……”
不关己事的同学们纷纷转移了注意力，几秒钟内教室里再次闹得热火朝天。寒晔敛去笑容，意外的挑了挑眉。行政处分啊，他还以为学校里没人知道这件事，更不可能为此难为财务主任的女儿呢。
此时此刻，江思纯正在她爹的办公室里哭得淅沥哗啦。广播响起的时候她脸色一下煞白，同学们惊讶的目光刺得她如坐针毡，不顾预备铃响，起身冲向财务部，要老爹为她讨一个清白。
处分记在女儿的档案里，对升学会有多坏的影响，长年在学校工作的江主任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稍微安抚了下女儿便去教务处打听。好歹他也算是干了七八年的老员工了，这点面子还能不给吗？
半个小时后，江主任脸色阴沉地回到财务处，正急的原地打转的江思纯赶紧问。江主任眉头紧皱，对女儿大发雷霆：“叫你平时不要跟那些个小杂碎来往，这次闯大祸了吧！还都不告诉我跟你妈！”
江思纯愣了好几秒，脸色更白了一层，嗫喏着：“我没干什么呀……不就是杜若他弟弟受了点伤么，我听说他今天来上学了，根本没妨碍什么的！怎么会要处分那么严重！不能撤销吗？”
江主任咬牙：“你惹到谁不好，偏偏惹到校董的儿子！教务处老师跟我说了，校董亲自打电话给校长说的这件事，要求严肃对待……”
“校董？杜若他爸是校董？”学校的校董不止一位，杜家却占了最有分量的一席。这些校董从不在学生面前露面，大部分学生并不知道他们是谁，甚至很多教职员工都不知道。
江主任稍稍平静了点，看看满脸泪珠的女儿，还是缓和了语气：“是啊。你先回去上课，我再去说说。唉，你这孩子啊……”
江思纯回到教室，也顾不上别人小声的议论了，她想，自己找错了方向，应该直接去求杜若帮自己说好话才对。
她把杜若边上的窗户玻璃拍得啪啪响，原本打算趴在桌上装睡的杜若为了维护班级财产安全，慢腾腾地起身：“什么事？”
杜若的样子有些不耐烦，江思纯愣了愣，扭捏起来：“那个……你弟弟，他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想拉着……”
杜若扬了扬嘴角：“想撤处分？”
江思纯张大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发带随着一飘一飘，很是真诚。
杜若没搭理她，转头看向靠过来的晚意：“你觉得呢？”
晚意翻了个白眼：“说处分就处分，说撤就撤，学校里你老大啊？”
江思纯哀怨了。不仅哀怨，还有点愤怒。“杜若~~~”她声音拐了几个弯，逐渐升高，“你，你就是为了她对不对！”
不少人向这里看过来，杜若不急不慢摇摇头：“不是为小意，不过你还得先让她原谅你。然后，再去找寒晔。”
晚意很潇洒地斜靠着窗台，竖起一根手指：“我要求不高哦，道歉，请我们吃一顿就行。”
江思纯半天没作声，表情很纠结，挣扎了很久才说：“我向他们道歉，你可以帮我撤销吗？”
杜若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澜：“坦白说，处分你我都觉得轻了，你伤害的，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不过，如果他同意，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最重要的人……？”江思纯眼圈有点泛红，委委屈屈的样子看向晚意。
晚意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连连摆手：“不是我！”
杜若打了个响指，看也不看江思纯从迷惑到惊疑慢慢转成苍白的脸色，招呼一声：“走吧。”
杜少爷身后一左一右跟着江思纯单晚意两个美女，拉风地走向寒晔的班级，一路被人围观，尤其是两个女孩的面部表情反差强烈，一个梨花带雨，一个笑意洋洋，形成鲜明对比。男生们羡慕的目光投过去，指指点点：“看，争风吃醋诶。”
寒晔表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诡异的组合。杜若含情脉脉地问：“小晔，上课有没有不舒服？”
“我好得很。你们有啥事儿？”寒晔受不了的转开眼看着晚意。
另两人都没有动作的意思，江思纯只好自己开口，声音软软的：“寒，寒晔，那个，周末的事，对不起……”
周围挺多人看着，寒晔一点也不想成为焦点，只点点头，说：“哦。”
江思纯急了：“你不怪我了吧？”
寒晔看看杜若，后者没任何表示，他迟疑着摇摇头。
杜若问：“小晔，你觉得给她一个行政处分够么？不够我再加点儿。”
“啊？”寒晔吃惊，“够，够，够了。我没想把事闹那么大的，其实道歉了就可以了……”
晚意耸耸肩打个哈欠，亲热地勾住寒晔，笑眯眯地说：“我们家小晔最善良了，等下叫江姐姐请咱们吃饭。”
江思纯感动地狂点头，又眼巴巴望杜若。
杜若瞪开晚意，把寒晔拉到自己身边：“我会去打招呼。现在讨论中午去哪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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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杜若和那个初二的小孩到底什么关系啊？”
“不是说是兄弟吗？不过没血缘关系。”
“哎哎，单晚意不是跟他分了么，怎么我看他们俩现在还好得很？”
“谁知道啊。你们那天看到没有，杜若看他弟弟的眼神怪怪的。”
“什么怪？”
“他对他弟比对单晚意都好呢。”
“那是，我跟你们说，我亲耳听见杜若说他弟弟是他‘最重要的人’呐！”
……………………
午休是一天中最清闲的时间，爱吃零食的女生们把饼干酸奶铺了满桌都是，围在一起开茶话会。每一间教室里都是这样。金色的阳光暖融融的，难得暂时不用纠结课业上的难题，几个好朋友凑在一处，兴奋地压低声音分享各自新听来的故事，再乱感想一通，笑一阵，把说过的话忘记。
是的，我们不赞成背后嚼舌根的行为，可那几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爱好之一，也是学生生涯中极少的乐趣来源之一。那片刻悠闲的快乐时光，也正是各种流言蜚语的温床。
此时流言的主角们正在杜若班里正大光明的供人瞻仰。
寒晔坐在杜若旁边的空座位上，趴着。
晚意在两人身边绕来绕去绕来绕去，杜若忍不住吼她：“你是苍蝇么你！”
晚意邪笑：“那你是什么？”
寒晔噗嗤笑出来，躲开杜若喷火的眼神，把脸埋进臂弯，单薄的肩头轻轻颤动着。
“笑什么笑！不许笑……”杜若羞愤得有气无力，一手拍上寒晔的脑袋，却又顺着他的前额、鼻梁，悄悄向下滑去，碰上了还翘得高高的柔软唇瓣。
寒晔的肩膀安静了，脸上却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分开的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痒痒的。寒晔没有动，借着手臂的掩护，长大了眼睛一眨一眨，任杜若的两根手指压在他下唇上。
鬼使神差的，他动了动舌头，在探入口腔的指尖上飞速舔了一下。
杜若顿了顿，瞟一眼正在低头完指甲的晚意和周围千姿百态捧着书本的同学们，还是抑着烦躁把手收了回来，不失所望地看见几道目光略显失望的向别处移开去。
寒晔等了好一会儿，等脸颊似乎不那么热了才抬起头，结果一对上杜若满足的热切眼神，温度又噌一下上来了。桌下，杜若摸过去握住寒晔的手，在他耳边喃喃：“小晔，小晔，好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寒晔笑着摇摇头，轻微地挣了两下没挣开，重新趴回桌面，就这么安安静静闭目养神一整个中午。
俗话说，好景不长。这样大方相处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传闻的速度总是很快的。至少从某一天开始，比寒晔在两个教室之间的移动速度要快了。
那天中午寒晔回到自己的教室时，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排斥异类的巨大推力突兀地向他袭来，甚至比他刚到这个班上的时候更加强烈。寒晔皱着眉回到座位上，路经之处小团小团的人群纷纷自觉让道。
寒晔有些自嘲地想，如果你们交头接耳眉飞色舞时眼睛不要总盯着我，或许我还能说服自己这是错觉。
连田渊的眼神都怪怪的。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手舞足蹈地描述他的午间篮球场上又发生了什么趣事。从不管寒晔能否听懂那些专业术语。
就算听不明白，也总比被那些闲言碎语灌满耳朵好。寒晔努力试图全神贯注地听，却始终心不在焉。直到冷不丁听见田渊小心翼翼问：“你最近中午都在忙什么呢？”
“没忙呀。”寒晔笑笑，想起哥哥那甜死人不偿命的嘴，确实自己什么也不用忙，带着俩耳朵一边进另一边出就行了。
“那个……好像你跟你哥感情很好。”
“废话 ，这不是你认识我第一天就知道的么。”
“我不是说这种好。是另一种！”田渊夸张地加重语气，却把声音压了下去，“别说你听不懂。”
寒晔没吱声。
田渊继续哑着嗓子，指指教室的几个角落：“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你和你哥吗？说你们是同性恋！而且肯定是你那什么杜若，挤走了单晚意，还借杜若的势力欺负江思纯。”
超出事实的部分让寒晔很惊讶，想了想，还是决定从根本上否定这个谣言。
“我哪什么杜若了？”
想了半天还是这么一句，寒晔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不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田渊轻咳了一声，屈屈食指，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吐出一个词：“勾引。”
“滚！”寒晔啪得拍桌。明明是他勾引我！
田渊吓了一跳，等半天也不见下文，只好自己循循善诱：“那你不喜欢你哥吧？”
“……”不置可否。
“你是喜欢女生的吧？”
“……”皱眉，无可奉告。
“单晚意不是因为你才被甩的吧？”
“不是！……吧？”良心似乎不安地跳了两下。寒晔疑惑地摸摸胸口，咦，原来你还在。
“那江思纯……”
“是。”
“啊？”
“她带人打伤我。前两天的事。”
“啊？？！”
“田渊，”寒晔看着一脸惊讶加微怒的少年，突然间发觉自己不擅撒谎，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我不瞒你，你也别跟别人乱说。我是喜欢杜若，但晚意姐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你觉得我这样恶心，我会去要求调座位或者班级。”
田渊好像被震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句：“原来你真的喜欢杜若啊……”
“嗯。”寒晔迎着，心在腔子里打着颤狂跳，等待着一个判决。
“哦。”
判决只有无关痛痒的一个字。寒晔的紧张瞬间转化为不被重视的激愤，发泄不去。他戳戳田渊：“喂，没评价？”
田渊抿紧嘴唇，尽力沉声道：“你想听什么评价，他们说的还不够？同性恋怎么了！其实我……”他不确定地看看寒晔，后者水色温柔的一双眼正疑惑地盯着他。于是话就变了调子，变成寒晔熟悉的那种孩子气的沉稳。“咳咳！我还是会继续罩着小弟你的！”
“没大没小。”寒晔顺手轻抽他后脑一下，又忍不住笑出声。已经极力劝慰自己不去在意，心里还是被低频率嗡嗡声刺激得不舒坦。但身边只要有一个真心支持自己的朋友，闲言碎语便也不那么可怕。
田渊搔搔自己脑后的短发，偏头看见寒晔信任的微笑，决定把没说出口的话都粉粉碎抛到马里亚纳海沟。心里是佩服寒晔的，被人指指点点还能自如应对，换自己恐怕早掀桌子跟人干架了，哪能像被石子打碎了水面的湖，裂开了口子却将石子吞没，表面还是平复如初。
所以，没有寒晔的勇气，也因为不愿给他再加负担，田渊不会去把自己剖析明白。
另一栋楼不起眼的角落里，杜若和单晚意正在上演现场版校园暴力情景剧。杜若凶神恶煞地逼近，手指尖快戳上晚意的脸：“说！是不是你！”
“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说！”晚意拼命睁大眼睛放出无辜眼神，连连摇着头和双手向墙角退，看起来就像要叫救命。
杜若收起手指，改为抱臂：“不是你是谁，还有谁知道我和小晔的事。”
“是你自己做的太明显了！”晚意一缩身子投向门口高挑的身影，“姐！杜若欺负我！”
丁佩雯展开手臂迎接大拥抱，头一偏狠狠盯了杜若一眼：“你小子别得意了，刚才我听教务主任说要跟你父母讲呢。”
杜若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不会吧，这种小事也要劳动他们的大驾？”
佩雯双手一摊嘴角一斜，也不知是讥讽还是无奈：“没办法，领导重视你嘛。”
晚意从佩雯肩上抬起脑袋：“然后，会怎样？”
“然后就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捱过去咯。”佩雯语气轻松得仿佛幸灾乐祸，秀眉却拧起，满是担心。杜若也微微眯了眼，没说话。佩雯跺跺脚，撩了一下垂在耳边的散发说：“我就是来报个信，你们好自为之。实在不行……也别硬撑。”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流言
